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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高隽颀,在这一群客人当中显眼。一名中年走过去,他冷漠地扫了扫他帽子顶上的蛾虫。   身后跟班助理小董答道:“是,梁笙他亲妹!九年前他父母就离了,梁笙他爹跟了一个申城的富婆做生意,把他也带来,他妹留在老家跟她妈改了姓。此后老死不相往来。这姑娘到了申城做事,也没告诉梁笙,他现在还不知道。”   楚勋弹了下烟灰,眼眸微阖。窗口光线迷蒙,他有着凉薄又倜傥的五官,笑笑道:“要的就是出其不意。那杂/种勾搭华督查长,三天两头到老子头上寻衅滋事,给他点狠料尝尝滋味,也是他咎由自取!”   那边姑娘把一摞钞票摁整齐,放进屉子里。细白纤长的手指紧扣钞纸,听见叩在桌面上的闷响。   忽然抬起眼帘向他这边看来。进来半天没见她抬眼,却是一对泠清的杏眸,含笑不笑,干净而朦胧。朦胧估摸着是因睫毛细密挡住了。   她就这一眼,却像清晰犀利地渗入了人。   不时有进出的顾客,晃来晃去。她侧过头,又直直越过人群朝他望。眸中带着紧张和殷切,不遮不掩的。   也不过如此而已,刚才那一瞬间他竟还感到惊诧。楚勋冷笑,这姑娘的大胆与热切,他在申城任意娱乐]场所,都浑不陌生。   他就这般侧着脸任她看。   继而听见她朝另一边唤道:“阿鑫,你过来帮我照应下,我去个方便。”   一个肩搭毛巾二十出头小伙子,殷勤地在旁边椅子坐下:“来咯,你有事尽管开口。下一个,白芷草本汤底5角钱……”   就在楚勋还未从她直白的打量中回神,便见姑娘站起身,风一般往他这边冲过来了。   但显然她目的不在他,而是与他成一条直线的后面的洗手间。楼房每层都有男女厕,各有两个位,虽然楼上的雅间有更好卫生,而她必是趁着看到这边没人之际才冲去。   呵,堂堂楚二爷,竟有一日被厕所不及。   洗脚房女工穿的是菲佣服,头发上扎花头巾,黑色到小腿的长袖裙子,白色花边围裙。   掠过的一瞬,时间似乎被放慢了速度,他看见她微张的红唇,唇瓣是很丰满的,因为干燥,唇珠上下有干裂的血丝。她显然有咬唇的习惯,刚好两颗牙齿就咬在出血那个位置。   血与咬唇,凝眉,白皙,热切,湿灼……看得楚勋眉眼略动,夹着烟的修长手指不自觉收紧。   在这满是混杂潮闷的空气中,拂过鼻翼是一缕淡淡茉莉花茶香。和商场百货卖的那些肥皂不同,是不含香精的甘醇,就像一缕清透灵物,击中了麻木的心底。   他的指尖几分僵硬。   很快进去,很快又出来了。   经过的时候撞到楚勋,胯侧和手臂栽进他身旁,柔柔地略过他腿和肋骨处。把他的皮夹克都捻皱,楚勋没去搀扶,她也没仰头看,浑然不觉地回到了座位。   老板娘头上夹着卷发棒骂:“人跑哪去了?上个小厕所要这么久的哎?结账的排恁长队在等。人家阿鑫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做,不要占着好看点就讨闲工!”   她老公在旁边嘀咕:“小声点,人哪有不上厕所的。之前请两个来收银,队也排这么长,现在一个人,可以了。”   老板娘拧他一把,低叱:“你吼什么,心疼了?小腰翘屁股的,又不是拍电影。就该催,不催就犯懒,想磨闲工就不要赚这个钱。”   老公吞口气,歇菜不言语了。   女孩欠身,语气不亢不卑地说:“抱歉,我冲过去一小会,这就来了。”   她声音挺动听,脸上表情淡而礼貌。   端起水杯抿口茶,得了水的滋润,嘴唇和脸色一下子好起来许多。眼眸掀开,鲜澄明亮。   小董说道:“梁笙他妹来了申城,就一直在外面打零工,自己租着犄角旮旯亭子间,没去找过她哥。梁笙忙着跟女明星狗腿寻欢,更没顾得上这些。勋哥还是照之前安排的进行?”   姓梁的不配有这种妹妹。   被女孩碰过的悄然收敛平复,楚勋沉声说:“那又如何?不让梁笙尝点滋味,他不明白,有些人的头上不是能随便动土!信在哪,拿来给我,这里我留下,你去忙你该做的。”   申城谁人不知,楚二爷是枫帮老爷子最看重的晚一辈。平时没听见老爷子怎么评说,可十里洋场,知道的人没有不买楚二爷面子。女人们虽垂涎英俊貌相,可亦无人敢沾惹。   就那梁笙,仗着老爹之前伴的富婆第一桶金发家,随后又攀上守寡的洋太太,勾结了华督查署。生意上搞不过,就整天构陷楚二爷管事的几个赌坊和酒店、夜/总会。   今天告个耍老千,明天无证伎/女,就这点鸡毛屁大点事,哪家没有?这次更夸张,直接扯上奸细了,这个时候的申城人人敏感,不怪勋哥狠心。   小董便拿出了信,说道:“信是叫邮电局的小厮捡出来,寄信的是她邻居一个发小,在蓝埔陆校,刚毕业。勋哥随便扯个什么借口,糊弄下就可以。我就按你安排的布置了。”   看了眼对面姑娘,眼底略略唏嘘,摊上这么个哥也无奈。但姑娘家出来做工,能坚持住吃苦的没几个,早晚也是踏上那一步,不要紧。   楚勋擒过发黄的牛皮纸信封,扫了一眼:“行了,你去吧。跟着我这么久,这就心软了?白吃几年饭!”   小董被看穿,立刻恢复冷漠。是个一米七二左右结实的小伙子,随后扣上鸭舌便帽,走下了楼梯。   *   半弧前台里,阮蓓端坐结算,面前是一个接一个递来的板子。有灰木牌、深木牌和铜色牌,铜色牌是最贵的洗脚汤底。木牌上夹有不同颜色的纸条,姜黄色代表1元,紫红色代表5角,绿色的2角。最近物价涨得飞快,把原本桃粉的1角去掉了。   她就根据牌板和颜色,快速地结账。   今天周六,一般公司周六半天班就放假。很多人上完一星期班,下了班就过来放松。   这个洗脚房位置在咏乐门后面的转街巷子,地处繁华又非主街,不算太高档,但等闲做工的也舍不得开销。真正有钱的都去前面的大饭店大酒店,这里来的都是一些中小产,环境当然也就讲究不到哪里去。   她上早班,从九点到这里,就基本没停过。应聘时说招收银员,但其实每天不忙的时候,还要帮忙打扫卫生、沏茶,有时还得给老板娘跑腿,比如去附近的云吞店买拌面包子什么的。   但这已经是阮蓓好容易才找到的临工,不动手动脚,也没乌七八糟。她今天寻思表现再好些,交班的时候和老板娘预支一点工资,房租又拖了几天没交。   报名女校旁听花去了她来申城带的并不多的钱,眼下每个月收入紧巴巴八块,交了房租4块5角,学校的费用再1块5,而这八块还并不稳定,她连一颗青菜都舍不得多买。   对一名顾客说道:“这张条子是你自己撕掉的,不算。要结算乜?要就按原价,不结算找老板。”   干脆利落搁在一边,一急,口音都些微露出来。   那人本来想蹭便宜,不料一眼被看穿,只得老实结账。心里犯嘀咕,之前这么干逃过好几次的,换个人眼尖了。   说道:“妹子不像本地人,广东的?家里打你吧,不然怎的跑到申城做事?我们大都会是待得很舒适。”   阮蓓没应,这份工作每天都得面对不同人的调侃,而且多是三四十往上的中年。她只照章办事道:“深色牌底8角,三张红条,一张绿条,共2元5角。”   她皮肤是真的白,白得就像初夏的玉兰,清冽中有饱含的水分。盯着不同颜色纸条,快速地拨动着算盘,红唇微微蠕念。   左边鼻侧有两点淡褐色的小雀斑,却像是为了点缀,让这白皙更赋予生动。   那手腕骨凸起一个纤秀弧度,可栽进他怀里时,他感受到的是一丛柔软。从上到下,各有一丛,带着纯粹的茶香。   楚勋收回心神,看了眼信封。寄件地址果然是广州蓝埔陆校,叫左铨钧,字迹端正潦草。收信人名字是“阮蓓”,蓓,尚未开放的花朵。   他吐烟,对关于蓝埔的事物并不稀奇。想起刚才略过身旁的那阵风,还真像。忽然觉得这件事,还是自己办了。   指甲挑开封胶,看到里面是一张全身照,和陆校的布制校章。这种一般别在臂上,镌印陆校章字。   他淡漠扫量照片上的男人,大概二十一二左右青年,中等身高,长相挺端正,有点大小眼。对襟制服,硬质帽檐,看起来朝气勃发。   这种感觉莫名不舒服。   楚勋不上心地在照片中间线扯了扯,撕开大约一厘米时却顿住。   搁进了上衣的内侧口袋。   然后用一个新的信封,只把臂章放进去。掏出笔,修长手指照着笔迹,在信封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。   阮蓓。   阮蓓,一株未开放的蓓蕊。男人冷隽脸庞噙笑,看了看她前台那边,把烟头掐灭了。 第2章 迎面而来   楚勋再次被洗脚房女临工忽视。   在小董离开之后,他又盯着看了一会。她左手拨动算盘,眼睛关注牌板色条,右手记账,嘴巴吐出结果,仿佛她的左手无关右手在干什么,眼睛也不知嘴巴已算出了结果。   楚勋心里默算一下,发现这姑娘分秒不停顿,却一次也没错漏。   他拿着信封走过去,站在台前对她说:“有封给你的信,麻烦签收。”   皮夹克里衬衣袖子跟随动作,露出一截精干利落的手腕。食指戴一枚墨玉扳戒,稀有的全黑纯墨,在手上彰显出矜贵。应该说,单看这点修养就不是个普通身份。   然而她看也未看,只睇着板子道:“先搁在旁边,谢谢。下一个汤底5角钱,紫条三张1元5,绿条1张,共两元两角。”   客人不满道:“胡说,我只啃了两个卤蹄髈,怎么算我三个钱,讹人嘛!”   阮蓓抬头,和煦淡定解释:“现在物价猛涨,你看我们墙上的价格表,已经换掉一个星期了。你不然找老板,明码标的不会讹,去别地方还要贵。”   楚勋再次受到漠视,看她的眼睛瞥都不瞥他,相当阴郁退到一边。   弹开硬质香烟盒,燃起一根,薄雾幽然散开。   若非亲自给梁笙那狗/杂/种尝点滋味,他为何到此来找没趣!   却总算注意到了,但凡谁提出错处,她就会抬起眼帘。   他就想看看,他堂堂楚二爷将被这个女人无视到几次。   三点过,客人逐渐少了。这个点钟,一般中午来消遣的已告段落,再下一拨得到五点钟晚饭后,一直持续到深夜十点多。   一名端汤女工走过来,招呼说:“阿蓓,你今天早班嘛?四点半要交班,快了。”   “是。秦姐快来接班了。”她抿起丰唇,颊上微露轻松,浅色雀斑在鼻侧瞬然生动。   端汤女工:“明天什么班?学校要上课嘛?”   她:“晚班。不上了,最近各学校都停课,学费还照缴。”   女工叹道:“你也是很吃力的,要上课要做工,辛苦得咧!”   楚勋掐掉半只烟,从架子上拿了一块牌板过去:“请给我要个红花汤底!”   这次,阮蓓蓦然地抬起了白皙姝丽的脸庞。   刚才有个人在她头顶说,要把一封信交给她。阮蓓忙得没空看,可一会儿转头,他却没有把信搁下。那人有着清劲手腕,线条没有半分多余,她隐约猜着信可能是自己预期的一封,正暗自失落,终于又响起了他的说话。   她生怕错过,紧忙抬起头张望。   然后她便看到了她此生所遇最清俊的一个貌相。   楚勋映入她眼帘,他穿着浅褐的皮夹克,衬衣笔展。却不似时下流行的大背头,他爽利的短发,浓眉凤眼,像是有历史底蕴的沉淀,站在一堆人群中气宇卓越。   阮蓓默了一默,看到他目中逐渐晕濯的淡笑,给人深邃的可信赖感。   正要开口问道:“刚才是你说有信给我?”   却见老板娘操着鸡毛掸子走过,立时又改口道:“先生确定要泡红花?给太太还是给朋友?这红花是专供女士的。另外,我们是先泡完再结账,牌子拿在手上,消费完了再过来。”   一口气说这许多话。   楚勋升起一丝畅通无阻而又耽住的气郁,让他很想对女人有所表示。   改变了直接给她信的念头。   他说:“知道了。单身,是我泡。”转身欲走,瞄见她追着他侧影欲言又止,回头淡哂道:“你四点半下班?我泡完在门口等你。”   说罢径自上了三楼雅间。   他走路亦洒脱利落,西装裤下笔管条直的长腿,像个经受训练的军中将才。   阮蓓稍稍安下心,她对这种气质有天然的踏实感。   *   楚勋上到三楼,楼上比楼下清净些,分着单间与双人、多人间。说分开,其实也就是一块门板与布帘。   他鲜少进如此仄杂的地方,冷凛蹙了蹙眉,走进一个无人的单间。单间里有供客人洗脚半卧的躺椅,躺椅上隔一层软垫,好赖总算是干爽。椅旁有茶几小桌,上放卤味、瓜子和酒水,动了哪盘就算哪盘子钱,甭管吃或不吃。   他脱下夹克,用脚踢开不知何人忘记的马褂,在躺椅上慵懒靠卧。   进来个老实的洗脚工,看他拿的是五角钱牌子,一会儿就给端来个汤盆。楚勋睨了睨那木盆,表面因为泡太久而松软的浮层,沉声道:“换个没用过的盆子。”   短促悠冷,不多费口舌,递出两元小费。   这种小费不算在牌子上,谁拿了就是谁的。佣工瞥见他手上的玉扳戒,他如此气派,像极一个隽贵的旧朝王爷。佣工料定身份非俗,很快便殷勤端来了本店最好、最贵、最新的汤盆,另有瓜果、红酒和扑克牌。   楚勋闭目养神,耳畔有嘶哑的劣质留声机,放出不知道哪个歌星唱的《夜来香》。他在那涩索袅转的音调里,凝起的眉宇舒展,短暂小憩了一阵。   别看地方湿焖嘈杂,洗完脚出来却是神清气爽。   半个小时功夫竟比一觉还深沉。   穿上棉袜与鞋,皮鞋也被洗脚工擦得锃亮。   走至二楼,瞥了眼前台里的姑娘。给小厮递过一元小费加二十元钞票,让代替自己去结账。   “多余的不用找。问就说不知道。”   自往楼梯下去。   阮蓓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,马上就要走到四点半了,琴姐正去上厕所,上完出来就交班。怎的等到了现在,也不见那个人来结账,猜着他会不会早就走掉。   小魏递来铜色牌板,她噼里啪啦打完算盘,竟然用了十八块多钱,超过她两个月薪水了。   她本能觉得是他,不禁问道:“是穿皮衣的那位先生让代付的?”   小魏攥着口袋里的一元纸币,摇头说:“不知道,没注意看。”   阮蓓往窗外探,还剩下一元三角的找零。她想,先把这钱结给自己,下楼若他在,是他的就还他。   琴姐一来,她就进房换掉工作服。   花头巾解开,熟练地把波浪般长发编两根辫子,换上女生制式的旗袍。杭月青的仿绸缎料子,栀子花枝织纹浅底,不贵,料面还带着一点微光泽,纽花的琵琶扣。长袖儿的,腰线也松,长到小腿肚,开两个小小的叉。   出来扫视,却不见老板娘,便问扫地的婆子:“阿姨,看见老板娘去哪了?”   婆子说:“找她的可多了,刚才小陈和孟师傅也说找她,你是找她要支钱的吧?都这样,不然找老板好了,她老公好说话。”   阮蓓一默,打消了找老板的念头。老板娘平时说话就呛人,说她这呀那的,去找老板,老板就算点了头,明天阮蓓也要被辞退。眼光放长远,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份八块钱的临工,不然就再和房东拖上一天。   她想到刚才的男人,身段举止都像军/士,或许是铨钧给她的信。如果信里有夹着钱,就可以撑过几天房租。   她想起他即将毕业,先前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助,阮蓓答不用。他或许自作主张呢。   人在紧迫的时候,对任意未发生的事都易抱有遐想。阮蓓心里徒升起渺茫的希望,只得摇摇头道:“也不是,随口问问。”   不和婆子说,免得老板娘听到自己要支钱躲着她。攥上蓝布小包,带着这样的遐想出去了。   门口电线杆旁,楚勋眺着眼,手指把硬壳烟盒弹开又阖起。   马路对面两个黑绿便服男人,正在拖行卖糖炒板栗的摊贩,摊贩拽紧板车不走,被便服砸了一脖子,乖乖扔上吉普。   仲局与委局历来不合,趁这个人人敏感的时机,互相借机踩踏,真是做得堂而皇之。   他是个商人。商人图利。   楚勋掀眉,便闻见一抹幽淡的茉莉茶香由远及近。   阮蓓走出楼道,也看到了这一幕。她并不懂其中的因由,只觉得,对于隐匿的坏人应该抓起来论处。但被打晕的摊贩若是个真的摊贩,也是可怜。   女学生对军]服有着迷恋崇拜,因了铨钧上的蓝埔陆校,大概因屋及乌。她基本能根据男人利落的行止判断出身份,而那些带上机关机构的身影,便总叫她油然生畏。   然后转头,看到了台阶下的楚勋。他修长挺拔,长得相当英俊,刚才楼上杂乱,看得不特别清晰,此刻这般打量,有一抹形容不出的高贵与疏离。   猜着应该是铨钧的校友,在蓝埔陆校里,很多生员都出自优渥家世。倘若真是,那她在这人面前则应大方些,免得传出去给他的同学们丢脸了。   阮蓓忙笑道:“让你久等,把信给我吧。”边说边下台阶。   楚勋望过来,姑娘编了辫子,穿一身素旗袍。米色纽花的盘扣,索着白皙的颈。他瞥一眼,就知道她只着薄棉布的。许多女学生都是。   并非他特意打量,是她这楼梯下得太显眼。   申城的不夜城里,舞/女们恨不得加几层海绵厚垫,把自己妆得圆满润滑。穿了之后撑起的弧度确是曲婉光滑的,她没穿,那坠起的线条便不同,却更柔雅娇韵,他甚至可窥出她的峰值在何处。   难怪老板娘碎叨。虽然腰线宽松,但后面的腰际凹下,从臀处迎起俏娇的轮廓。   而腿亦细而长,丝袜虽被裙子遮住,仍看出婀娜修美的长腿。   落日夕阳打照在那白皙脸上,闪出的清澈光晕让楚勋烫了一烫。   仿佛心际被她破开了一个口子。望见瘦西湖上翩翩起舞的粉蝶。   梁笙那杂/种的妹妹。   他敛住眉,失语般笑了笑:“现在不简单了,信暂时不能给你。” 第3章 共进晚餐   阮蓓已经走到了楚勋跟前,听得脚步一顿,诧然道:“不简单,为何这样说?”   松松的辫子,风吹得鬓角碎发拂动。唇丰莹,上翘的唇珠,表面涂了一层晶淡唇彩。楚勋猜着她的唇彩,大抵也如她身上的茉莉茶香,是一种淡雅清透的味道。   这就是一个干净清纯的姑娘,他轻哂,目光往下扫过。   但并不影响她的曼妙俏妩,那步步而来的盈婀步姿,曲线到踝骨都带着生动。   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并没有警惕和起疑,只是诧异。   楚勋分外好奇,这种信任感源自哪里?   竟还有人不对他设提防。   但她绝非头脑简单的姑娘,一个从上午九点干到四点半,中间分秒不停算账,还能化解各种顾客挑衅、老板苛刻的女人,她可不是谁都好亲近的。   楚勋悠慢道:“你不记得今天忽视了我几次?前台人多嘈杂,我不能把信随便搁下就走,而你对我视而不见,还撞到我!”   阮蓓忙不好意思道:“对不起,下午太忙,老板催得急,当时没顾得上看。撞到哪儿,你别生气了。”   脸上的歉意和赧意纯粹,不像别的人,说个对不起隐藏多层意思。   她是冷相的双眼皮,黛眉天然浓淡,但这样软软地和他说“你别生气了”,竟然听得楚勋莫名受用。   他颀隽身躯侧过,把她的肩和胯侧揽近身旁,低头俯视:“就这样,可记得了?”   阮蓓被他说得想起来,似乎出洗手间后撞到个人,当时感觉那人下巴抵在自己上方,但没注意。   不由点点头,坦诚道:“好像是的。有没撞痛到你?”   男人衣上有一缕柏木与雪松的淡香水,浅淡却甘涩好闻。似他本人的气宇,也像一道贵气凛然的雪松。   这个姿势显得亲昵,近看到他的脸庞,皮肤很好,鼻梁窄而高挺。靠得近了,那英俊被放大几分,他眼线冷薄,有一种“睥睨”的美感。   阮蓓猜他的身家估计不俗,在他们的圈子里,会搂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翩翩起舞,跳完又礼貌分开。且不失大雅地开些明显并不当真的玩笑,甚至俯在脸侧,温柔绅士地做个贴面吻。   所以在他看来,这个距离也许不足挂齿。   她已报名女子文理学院当旁听生,旁听生没有学籍,该缴纳、该履行的一样不落。但若学期满通过特定的考试,以后也能拿到结业证,便可有机会面试进外贸公司,或一些外派的工作。   阮蓓学的是英语,有讲到公关礼俗,她放松下来,只不过被他冷淡的香水味,沁得略微脸红了。   楚勋短瞬之间捕捉,那白皙脸颊从诧异到羞赧到镇定,像一幕逐渐展开的画卷,展一点便多出不同景色,在他并不柔软的心头划过。   闻见她唇上的香了,应该是樱花主调。果然,也不带香精。他的场子里,女人浓脂艳粉,他并不陌生,可她的味道对他而言如此生疏。   楚勋:“痛。痛得我麻了。”那一瞬间的指骨僵硬。   阮蓓凝眉不安。   男人腾开距离,退一步道:“这就当真?逗你的。托我送信的人,还叮嘱务必请你吃顿饭,吃完饭后信一道给。”   随意扯个理由,气氛松弛下来。哄她竟挺有趣。   说到吃饭,阮蓓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每天只吃两顿饭。   早上她用两杯开水垫底,房东楼下每周交2角钱可供提开水。一定要喝烫的,烫水喝下去的感觉像食物,能产生热量,而温凉水喝下去则像在洗胃,只会更易饿肚。   在洗脚房上班,老板管一顿饭,一碗半干的稀饭加两块酱豆腐、一挑筷的炒青菜。虽没什么油星,但总算一顿正餐,老板还是厚道。送饭的阿婆因为喜欢姑娘软和和的,每常给阮蓓多添点儿,阮蓓为了报答,也将客人的空烟盒等废纸剩给阿婆。   另一顿她就买馒头充饥。一星期吃七个,再就点儿咸菜。街角有宁波阿姨卖的腌雪菜,一角钱省点儿够吃一个星期。   再算上一些必要的电车票钱,当然,大多数能走路到达的她都靠双脚步行。每个月精省细俭,已经很久不记得肉味了。   她想到左铨钧,他既有钱托人请自己吃饭,想必已经顺利毕业。蓝埔陆校毕业后就能做正式的少尉,好像一个月能有二三十元津贴。   她眼里镀上亮光,问道:“信是左铨钧的吗?是他托你请客?”   见她说得容光灿烂,那么多可送信的人能猜,却只想到这一个,可见关系匪浅。   楚勋无缘由的,某种不适感又涌现起来,彷如尚未开启的匣子被外来的撬走。   他想到照片上那个朝气蓬勃的大小眼军服学员,浓眉微蹙,不置可否:“先吃饭吧。你们广东的卤水鹅肝很出名,就去吃地道的粤菜!”   睨了眼一万多块大洋的新款别克,稍顿,朝后面挥手,一辆银色出租车停在路边。   他把硬壳烟盒塞进口袋,轻揽住阮蓓肩膀,给她开门,自己从另一边绕去。   *   这种小出租车空间比较经济,前面副驾坐一个,后面坐两个也就满了。   楚勋进来坐下,他英姿高大,皮衣下摆晃动,手臂碰到了女人的肩膀。他手一落,不期然就搁在了她扶座位上的手指,那指节柔软纤细,肤骨盈香。她亦瞬间感觉到他的硬度,楚勋移开去,中间彼此一瞬的停滞似没发生过。   司机看着二人像情侣,问道:“先生小姐去哪里?前面就有个新西旅馆。”   倒不是司机多事,几个大城市租金昂贵,就算是政务的职员工资也紧巴巴。附近各种小旅馆生意不错,年轻情侣或者夫妻平时上班住宿舍,周末开个小旅馆聚聚,还能省下钱外面吃顿小西餐,每月看两场过期放映的电影。   阮蓓转头打量楚勋,显然被误会得有些尴尬。楚勋却是气定神闲,棱角分明的薄唇抿着,仿佛没注意。   报了个地址,然后说:“在戴维耶楼下停车。”   洋名字。   阮蓓不知左铨钧有没提前把请吃饭的钱给了,便说:“两个人随意选个小馆子就好,不用太破费。”   楚勋颔首俯看,车内朦胧光影下,少女的轮廓更加妩俏精致。他并不介意此刻与一个杂/种的妹妹这般近挨的距离,轻哂:“与佳人共度晚餐,怎能随便应付,我不允许!”   阮蓓大略听说过他们的环境,应酬上的事儿只有他们圈内的军-官懂。太省慎怕给铨钧丢面子,毕竟他才刚毕业,尚须结交关系。而眼前男人看起来比铨钧大个二三,在学长面前也不好忸怩。   攥起的手指便落回座位,这次是她落在了他的手面。无意睇见他的墨玉扳戒,通体全黑,高级的冷调,而他的手骨也很高级。   她不察痕迹收回来。   一会儿就到了地方,却是那个戴维耶楼下的粤菜馆,在广州当地也有店,叫广德酒楼。   漆亮的大门,褐色玻璃镂窗框,里头灯火通明。大堂经理站在门前,看见楚勋带着个姑娘进来,分外惊讶地楞了一楞。   正要哈腰开口叫“二爷”。楚勋瞪他一眼,他寻思着改了口:“爷,可要楼上的雅间?”   从来未见楚二爷和哪个女子约会,申城谁都知道,楚二爷不仅是刘氏实业二公子,背后还有罩个枫帮。   枫帮施老爷子从来不当着人面提起或点评,但晓事的都知道一桩喜姻是早晚。当然,基于这一点,更没有女人敢往枪口上撞。楚二爷即便风姿卓尔,英俊才干,也没人敢真沾惹,否则就是自断活路,从此无立足之地!   竟然,撞见小姑娘和他共度良宵。那、那这事儿,自己酒楼是不是也算变相沾上了?传到枫帮那边,要是被知道……   他脸皱成一团,小心为难起来。   楚勋不屑乜斜,看着大厅的桌子,冷声道:“找个好点的位置。”   咕,仿佛一颗悬在崖角的瀑布滴子落了下去。   大堂经理松口气,再看旁边的阮蓓,两人眉目脸型融洽,站在一处和谐,刚乍看很有夫妻相。此刻想来,楚二爷这般寻常招待,连平时的雅间都不用,而且穿得素旗袍,没准只是个进城投靠的亲戚。那可放心多了,不用担干系。   立刻热情应道:“来来来,二位这边请!”   找了个很好的位置,这位置平时也是给有点根底的客人预留。可望见外面街景,上菜方便,说话亦能保留一方清净。   大堂经理伺候落座,亲自呈来菜谱。楚勋脱下皮夹克,在椅背上挂着,修长手指递出菜单,让阮蓓看:“你对粤菜比较熟。”   阮蓓一看菜价,心里暗暗打起了鼓。刚说过鹅肝,那就点一道鹅肝,炒青菜,再一道凉拌三丝加两份米饭可以了。   递还给楚勋。   楚勋已扯开衬衫领扣,露出骁劲的颈骨。好整以暇扫一眼:“阮小姐这样仔细,是在维持好身材?”   他的不吝惜赞美,让阮蓓听得自然。   男人凉薄却又暖和,说凉薄,是他本身所具的气宇,冷犀参透的眼神和世故。说暖和,却是阮蓓从他的行止中感知到的。调侃,也不像洗脚店客人那般庸俗。   她还没回应,楚勋就勾选几道,递给经理。   大堂经理一副谄媚小心,眼里全装着对面男人,店里繁忙,却垂搭手臂专专在这儿伺候。   阮蓓:……大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对男对女皆如此。 第4章 功勋的勋   一会儿菜便端上来。   第一道红烧鲢鱼。这家店粤菜享誉四方,阮蓓在广东时就经常在报纸上看他们打广告。只见鱼鲜嫩肥厚,两面煎得金黄,淋上红油酱汁,翠绿葱段点缀着火红的尖辣椒,盛在葵口形的玉碧瓷盘里,还冒着热气儿。   碗盘都如此精致,这道菜七元。   阮蓓刚才从菜谱上瞄到过。   很快第二道又继续端上,上汤焗龙虾。这道更贵了,一盘十元9角,是广州菜系里的名菜,须用活蹦乱跳的大龙虾下锅烹制,漂亮瓷盘上还点缀着西蓝花胡萝卜等蔬菜。   阮蓓紧张地屏了屏呼吸。她在出租车上听到戴维耶的洋名,以为楚勋请她吃比较贵的西餐,待到广德酒楼才舒了口气。岂料楚勋给她递来菜单一看,这家粤菜比某些西餐厅贵得多。   她表现得泰然淡定,前面几页佯作随意翻过。好在后面有供一般食客点的菜谱。譬如卤水鹅肝一份五块6角,已经是她认为最贵的了,青菜和凉拌三丝都只要8角、一元。   随后楚勋拿过去划拉两道,点的都是前两页的名菜。   此时正是晚餐点,店里跑堂小厮穿梭来去,忙得不亦乐乎。他们这个座却显然比别的上菜要快,她睨了眼对面男人冷峻模样,或许大堂经理在后堂特地嘱咐过。   左铨钧只是市井出身,一顿十块尚能过去。倘若贵得太多,阮蓓自觉消受不安。   阮蓓祈祷第三道是自己点的卤水鹅肝,这样第四道应该就上青菜,凉拌三丝甚至可以不必了。   然而紧跟上来,竟是老火芡实乌鸡汤。两个人吃六道菜,她开始显出焦虑。   楚勋面无表情觑着,看女孩不自觉含起的红唇,心里好笑。   她脸上却是镇定的,坐姿亦窈窕,不散漫,也不像骄矜名媛的刻意讲究。   她端着小腰肢儿,肩膀平柔,耳侧有细耳钉,是洋商人卖的那种玻璃小珠子,能在灯光下折射光泽,现时很流行。   但被她的两根松花辫遮挡得时隐时现,格外璀璨。   他用烫茶水涮了下汤碗,示意旁边的小厮盛鸡汤。都知道楚二爷此人俊逸冷冽,甚有洁癖,哪怕给他把东西已弄得干净,他也须再涮一涮。小厮给楚二爷恭敬盛完,睨了眼对面朴素的美人儿,又如法炮制给阮蓓涮了碗盛上。   也不知道是否亲戚,还是走了天大幸运,被楚爷瞧上了。啧,楚二爷是出名的笑面阎罗,俊美惑人的背后是把狠刀,姑娘可能架得住?   阮蓓道声“谢谢。”   “将柳荫当做芙蓉帐,明朝驸马看新娘,夜半挑灯有心作窥妆。   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,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。”   饭店二楼的戏台子上,伶人正唱着粤曲《帝女花》。这家广德酒楼在外省的店,店店可听到醇正的粤腔,很是吸睛。   阮蓓不自觉抬头,看着上方,跟随凤冠霞帔的女旦翘了翘兰花指。   楚勋几分意外:“你会唱戏?”   南下的遗贵直至上一辈,都对戏痴之入骨,他自然也不陌生。   阮蓓敛回神,点头应道:“是。我姥爷从前就是戏班的,后来去了,班子就散了。我小时常被逼着学,学唱腔学舞步。但从没上过台,上中学后就生疏了。”   楚勋睨了眼她纤美柔荑般的小指,嗓音柔沉道:“我姥爷也痴戏。有机会能给我听听么?”   周围很吵闹,他这句却像穿破空间独说予她。念及姥爷时的辞调,莫名显得温和含蓄。   阮蓓听得心思悸动,忙谦虚道:“我只一个人在家唱的,要唱给外人该献丑了。”   楚勋也未强求。   但他想做的事,便没有办不成的,除非他已无趣。   看女人微抬手腕开始喝汤,杭月青旗袍,袖长到腕骨上方一点,露出瓷白的皮肤。   右边两枚细银镯,很久前的老款,细得分量轻薄。但做工精致,落在她手腕上,被她戴得银白发亮,使整只手看起来都矜贵。手面白得能窥见底下青色的血管了。   他鬼使神差地执起筷子,给她夹了龙虾过去。心里置喙,他可不经常和女人共进晚餐,甚至……破天荒夹菜。   却已经启口道:“是对菜品不满意?那就再换几道。”   故意的。   不不不,别了别了。   阮蓓连忙低下头咬一口,直白地说:“很好了,点上这么多有些意外。”   楚勋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的焦急,哂笑温和:“太瘦了,多吃点。”   阮蓓点头,味道是真的地道,她舀起一勺乌鸡汤。   “你是左铨钧的校友?他是不是已经毕业,听说蓝埔陆校一毕业就是少尉,每月可领30元津贴?”   楚勋回答后面一句 :“不到三十。扣除伙食费四五块,服装费十几块,武器费四五块,第一个月到手只能约莫五块。当然,也并非谁毕业就一定能当上少尉。”   他说得很熟练,让阮蓓不疑有它。   她咬菜的动作蓦然一顿:“那这一顿,岂不是用掉他几个月的津贴?我和他还没熟到那个程度,破费了。”   楚勋莫须有的舒展,连他也不知道缘由。逮着契机:“那么到了何种程度?不是你男友?”   在广东小城里还是保守,不直言男女对象,而称“朋友”。   男人嗓音低沉,“男友”说出来自然而然,阮蓓连尴尬的机会都无需。   她脸稍红,但也坦荡:“我和铨钧是一条街上的邻居,算好兄弟。上次我还在家,他给我来了信,说毕业前给我寄封信。我到申城给他回了新地址,大抵这时候他的信该到了。对了,信在哪呢?”   楚勋知道照片后面还有字,上书“待到报家国,亲手呈玫瑰,君可愿收否?”   外壳信封上的字迹潦草端正,照片后的笔画却显然内忍而谨慎。   他端茶抿了抿——照片取出,是没必要牵扯无干之人。   梁笙这狗东西竟有种在他头上动土,别的就不说,敢诬蔑奸细。楚勋今天来的目的,不过是亲手下套,也让他尝尝滋味。   结果却一而再,再而三地做起不知所云的事儿。   比如现在。   他的预设里可没请她用饭。   然而看着阮蓓吃得变小心,嘴上却杜撰起了借口:“倒也不必。朋友和他打牌输了不少钱,正好知道我要上申城,就让个人情,帮忙带封信,把输下的钱用来请你吃顿饭。输的钱可比这桌多。”   阮蓓顿松口气,抬起头笑道:“那就好,可以安心吃了。把信给我看看!”   楚勋掏出信递过去:“一个人在申城?没有兄嫂、亲戚什么的在,也有个照应?”   信封在男人的皮夹克里捂久,弥留了柏木的淡涩香。阮蓓接至指间,看到落款是她姓名。   她打开,抖出一个臂章,镌印有校徽字样,红底姜黄色字,看起来板正崇高。   眼前立时就出现了一个戴硬檐帽,对襟草黄制服的形象。有点大小眼,但丝毫不影响士气勃发。   她抿唇再看看,没有别的只言片语了,怎的连一封短信都没有呢?   想起傍晚竟渺茫妄想,或许他自作主张,给她夹上一两张纸币。然而连张照片或者字条都没有。   左铨钧本是不太擅长表达,他的目标在保家卫国,把学员臂章送给自己,已很珍贵。   阮蓓封好信,开始忧虑起等下回去后房租怎么办。   房东阿姨这几天都跟刺猬一样剜着她。   阮蓓来申城四个月了,前两个月正常交清房租,报名女校外语课后,空了一段时间找不到工,从上个月起便捉襟见肘。   交得起房租时,房东阿姨这样讲:“不错的呀,女孩子呢有想法,边做工边读书,不要学人家阿蝶阿曼,唏,靠年轻去卖,赚了钱名声都丢没!什么人都敢领!”   等到她交不起时:“做人呢哦,要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。出来做工也不要那么讲究了,能赚到钱活下去才当紧,你看人阿蝶阿曼就很懂得利用,自己也是本钱,不要太死板。”   算了,她低头看看桌面,现在有吃就先吃饱。回去再和房东拖一拖,明天一定提前支到工资。   楚勋看她游神,以为她在思念。   男人不由得沉寞,揩起烟点燃,幽然薄雾在眉宇前方散开。   眉毛挑起稍稍弧度,眼眸黢黑。在他的气宇中,潜留着清贵门阀的冷凉,但若舒展浅笑,却又能恍然冰霜消融——惑过了多少人,谁敢轻易和楚二爷交锋。   阮蓓回神,终于定睛看楚勋。她看到的他唇角是噙着浅笑弧的,深邃温和,叫人莫名踏实。   她答道:“我在申城做工,顺便上学,没有亲戚在。就自己也挺好的,若是没交情的亲戚,在不在并无区别。不相关干的事儿不必操心,各有各的活法!”   说着把信收起。   她本是干脆的性情,这番话说起来,更看出薄情执拗。   小董说过那句,来了不联系梁笙,老死不相往来。   楚勋目光捕捉,乍然望见外面马路边停了自己的别克轿车。一万多块的新版限量款,申城找不出几辆,小董坐在座驾,落下了车窗。   还真是做事尽心,跟到这儿来了!   他尚未递出眼神,就见几个警察署的警员走了进来,黑制服白檐帽背着枪。径自走到他们桌,对楚勋欠欠身,转而对阮蓓道:“这位是阮小姐?麻烦站起来!”   阮蓓被蛮力地扯起。   两名背枪警员不客气地在她上下撸一遍,然后从手包里掏出封信。   打开,看到陆校臂章,塞进去:“就是这了!”   “我们接到上头指令,近期有学生疑似勾连外寇,贩卖重要信息,跟我们走一趟!”   今晚周六食客多,数双眼睛刷刷地看过来,阮蓓挣开手臂。她听过这阵子许多议论,还听说进去后,若不能把话说清楚,后果不堪设想。   万万没想到会落到自己,她在申城连朋友都没交几个。   她紧张得指尖哆嗦,但并不显出语无伦次。暗暗攥了攥气,应道:“等一等。我是文理学院的学生,我申请辩解,这封信是朋友毕业送我的贵重纪念品,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,这位先生是他的校友,他可以给我作证!”   说罢,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开,纤婀身影两步便站到了楚勋身后。   男人端靠在座椅,冷静无波。她手指抚在他名贵衬衣上,感觉到他肩骨硬度。他看着瘦,原是很硬朗的,这让她心安。   指甲渗出凉意,隔着衬衣楚勋都知她语音镇定,人却在瑟瑟发抖。像是将他攀附为依托的蔓藤,她的茉莉淡香沁入鼻息,一种源自原始的僵硬让他生出腻味感。   这种腻却非真腻,乃是无所适从地炽焖。   楚勋不用抬头看,眼前掠过下午女人咬起的红唇,还有那湿灼热切的空气,撞进怀里的柔软。   其实这时他大可什么也不做,事情本就是他安排,这也仅是第一步。而他莫名和她吃一顿饭,实际也不会真如何。   但他适才已决定放过这一局。他的手探到肩上,抓住女人薄细手腕,在掌心捻了捻,站起来说道:“信是我给的,这是一场误会。既然没什么,还不都快撤了?”   冷渗的语气,为着刚才搜在女人身上的几双手。   警员很诧异,外面助理明明说……   但别提这是租界,就是租界外,也没人惹得起楚爷。更及楚爷背后的门道,哪一层都开罪不起。   连忙兜上枪走了。   本来还想两全其美,既立个案子又卖个人情。   阮蓓舒口气,盯着门外直到看不见,她才软在他怀里。楚勋扶住,女人手指细而冰凉,攥得小小一枚。他把外套遮在她肩上,搀回去坐好。手掌无意间却落在她凹曲的腰涡,感受到那层起伏与翘软,而她并不敏感,只是贴得依然,某种隐匿的知觉又袭上心间。   楚勋倒了杯茶递过去。   阮蓓微微哆嗦地喝几口,面色才好起来。她知道最近杂事纷起,学校都停课了。   抬起苍白的脸说:“刚才真是谢谢你,若非你解围,真不知道会怎样!”说话牙关都咬不紧。   楚勋无视地应道:“对别人不清楚。只要我在,就没人敢动你手段。”   阮蓓后知后觉地惊诧,当真一晚上谁都对他客气。她开始好奇起他的身家或者军/衔。   但不便打听隐私,只又重复道:“还是要真心谢谢你!”   楚勋掐灭半支烟,冷锐眸光睨视:“光谢我,我是谁?”   嗯?阮蓓才意识到,用餐大半天,竟还未问过姓名。   她稍作缓和一笑,看着男人肩膀被自己揉皱的面料,略带拘谨道:“还没请问你尊姓大名?阮蓓感激不尽。”   楚勋被她笑得似魇住,简短回:“楚勋。楚歌的楚,功勋的勋。以后称呼我名字。”   “四面楚歌……”她在嘴里念叨出了一个成语:“好的,楚先生。”   他:?   她立时改口:“楚勋。” 第5章 谁犯桃花   闹这样一出,阮蓓也消了吃饭的胃口。楚勋本就吃不多,一会儿用餐结束,阮蓓便让小厮把剩下的菜打包起来带上了。   两人出到酒楼外,正是一条街景最为灯红酒绿之际。霓虹光影忽闪忽闪的,从附近歌舞厅里传出《天涯歌女》,黄包车夫拉着披风贵妇过去,两名买办搭肩膀从这边买完醉又去到马路另一边继续。   阮蓓站在台阶上,把外套脱下来还给楚勋,道了谢谢说:“今晚一顿款待,还帮我解了围,多亏了有你在!”   她站他面前,身高恰恰好到男人的下巴。手碰到楚勋时,指尖如白玉般蜻蜓点水略过他掌心。他触到的不再像刚才那么冰凉了。   用过饭之后,女人脸颊也带着粉嫩的娇色,妍姿艳质,柳眉杏眼,红唇丰美似樱珠。   怎有人能所有都长在他的心尖,呵,还是死对家他妹。   楚勋存心不想送她,吃这一顿饭便罢。   她绝不是以为的软和,以他在洗脚房所看到的。真和她牵扯上,之后掺和了梁笙就无趣了!   修长手指却已探出去,细致地碰碰她耳际的玻璃小珠:“都说耳生垂珠的人有福气,还易犯桃花劫,不知阮小姐将来会与谁犯桃花劫?这样好看的耳朵,应当戴枚红钻石,才配得上你的光芒。”   半天来,阮蓓被楚勋恭维了数次。夸她好看,夸她会唱戏,夸她为身材保持自律,现在连耳朵这细小的存在也端详。   她睨着男人颀俊貌相,笔挺脊梁像训练有素,为着他对自己的保护,心生出好感。   阮蓓只当做这是社交场合的客套,而说到桃花,她对爱情实际看得很薄。在她眼里,任何东西都没感情易变,所以若论犯桃花,应该是谁犯到她头上,而她能说放就放,因为本就不多期望值。   阮蓓含唇,镇定地答道:“我不会犯桃花劫,不过若将来买钻石,必然会想起楚先生的话。”   又楚先生?   楚勋没纠正,她的冷淡就似参透分明,想打动她得花心思。但他显然并不准备费劲。   出门风一吹,清风掠过男人额前短发,复了清醒,没再那么晕头转向地沉浸。他说:“我还有事,你住得远么?如果远就搭辆车子。”   意思是要分开各自走。   阮蓓也这样想的,她住在哪儿没必要让人知道。遂便点头,和楚勋告辞了。   楚勋定定看她走下台阶,宽松的旗袍腰线却丝毫掩不住她婀娜,随着她的步姿忽而凹迎出曼妙曲线。仍像春日瘦西湖上起舞的粉紫蝴蝶,那《帝女花》里所唱的婉转柔缠。   想握住,扣紧。   楚勋吁气,走向小董那边。   “勋哥没送她,让她自己回去?”小董呐道。   这不符合勋哥一贯和人打交道的客套。   小董站在车门旁,不太能理解地望着这幕。他傍晚办完事回了院子,勋哥不在,打办公室那边电话也说没看见,他就又来到咏乐门。   看到楚勋的别克轿车仍停在那,上洗脚房却听说梁笙妹妹和一个高个男人打车走了。   小董便把车开到广德酒楼,想着一来勋哥喜欢粤菜,二来那姑娘刚好也是广东的,过来一瞧果然都在。   小董心想,下午自己才稍稍动恻隐,勋哥就埋汰他白吃几年饭,结果自个儿却带了人过来用饭。   但小董想到那姑娘没事,莫名松快几分,说道:“办完事去洗脚房找勋哥,听说她跟人走了。我猜那姑娘怕是不上套,勋哥出卖了一番色/相,就过来瞧瞧,顺便把警署的也带来。勋哥怎么放走她?”   楚勋拉开车门,复了沉冷的容色:“跟梁笙死活不认亲戚,没必要扯进来!”   小董:“难道就这么便宜梁笙?”   楚勋扣紧袖口,悠慢道:“把他跟江西那边做的买卖]票子,弄两张送去杜鹃路,有他的好戏看!”   目光扫过前面走远的阮蓓,薄唇轻哂,不再关注。   小董看着勋哥的表情,点了点头。   啧,这可更绝。而勋哥平日似不关注,竟然几时把梁笙这么隐匿的生意都掌握了,被他如此轻描淡写说出口,就跟街上卖大白菜一样了无遮掩。   小董附和:“仲局和委局这个时候都在弄事情,把票子送进去,梁笙王八羔子得栽了!勋哥这几天吃的苦头也能收回账!怪他太贪,咎由自取!对了,大夫人受了寒,大公子、三夫人、三公子都在陪着,勋哥要不回去看看?”   只有二公子楚勋不随刘家的姓,亦不住在刘家的洋房。   楚勋弹烟盒的手指稍顿,点头一默。   小董打转方向盘离开。   车在长街外绕了大圈,停在梧桐路的刘宅,铁门打开。门房老魏看到二少爷的轿车,讶叹张嘴,鞠躬让道进去。   偌大庭院里种着花草,正是四月芳香绽放之时,夜色下喷泉水倒影忽闪的灯光。楚勋迈步走上台阶,澄亮皮鞋踩在地砖,发出清脆声响。   客厅里,大夫人潘氏额头覆毛巾,靠在主沙发上。潘氏大概五十多岁年纪,还穿着宽袖及大腿的旧式亮金旗袍,她是刘昶韫的糟糠原配,在家中地位卓然。   侧手边是四十出头的三夫人纪氏,和她改嫁之前生的继子,三公子刘鼎祥。   楚勋走进来,修长身躯英气挺拔,一抹柏松木的烟味淡淡。   在刘昶韫发达前,大夫人潘氏是当地有名的美人,生下的大公子刘博堂也最端方斯文。   后来刘昶韫出国去学习铁工业技术,在外面待了几年,和潘氏说纳了个侧室。潘氏是老家族的人,觉得出去那么久,纳个侧室也正常,而且刘昶韫语气对此轻描淡写,便没往深处想。   等带回来一瞧,才知道原来是显赫世贵的千金,因随父在外当差,学了洋话洋规矩,好生丽质。   而人岳家那边有要求,娶自己小女儿,第一个生下的儿子得随楚家的姓。这刘昶韫竟然也答应了。潘氏瞅着侧室受偏宠,和那二儿子俊秀灵活的模样,心里打掉牙的酸涩。   楚二夫人在楚勋八岁上去了,刘昶韫一直对这个儿子宠惯更多。等过世时,百分之52的财产留给了大儿子和潘氏,百分之40给了二儿子,三夫人和继子得了百分之8。   三夫人纪氏和儿子刘鼎祥虽不是亲生的,可也在努力打理厂里的事,但凡给个百分之十,都能舒坦点。   潘氏更不高兴,给自己和长子百分之52,次子独享百分之四十,还有嫡长的区别?   是以,平素楚勋在家里广受编排,潘氏都睁只眼闭只眼。偏这小子姥爷那边也不缺钱缺遗产,成年后干脆搬了出去,没在刘宅里住。   唯一制约住的一点就是,刘昶韫怕分家,明确了这些百分比必须是在刘氏实业完整经营的基础上,所以老二手里的实权有限。   这时三公子刘鼎祥瞄见,便啧道:“大妈病了两三天,二哥总算出现了。还以为二哥忘了大妈这些年的养育之情,先前的孝敬都是装虚的呢!”   楚勋面不改色,走到茶几旁:“儿子这两天出去办事,刚办完就赶来看望大妈。听说大妈受寒了,挂念得心急如焚。”   宽肩俯下,取过一枚琉璃刻线杯,盛八分满热茶,双手递过去。   这老二惯会说人话,背后不办人事。嘴上什么好听的都能说,如同一道敲不折的铁片。   纪氏咧嘴叹道:“话是这么说,空话哄大姐开心,回来了也不见带点礼物孝敬,老二你这诚意堪忧啊?”   楚勋似是专等着她说完,再把东西拿出来。他探手进上口袋,取出一枚条长的锦盒,挑眉笑道:“还是三妈对大妈关切周详,情同姐妹,买的高档燕窝自己放在冰箱里冻。这是儿子拖人买的三百年长白山野参,在香港一盎司卖到几万块,等闲还难买。我拖祺老公爷弄来了一条,老公爷每天傍晚到8点有睡觉的习惯,这是去等他睡醒了,才专门拿回来的。晚饭陪着喝了几杯,饭也没用垫底。”   祺老公爷的身份,也非等闲谁能攀得上。   纪氏面如缟素,心想自己私下偷着买的名贵血燕,吃都没开始吃一口,怎的被老二给揭穿了。瞄了瞄大姐,潘氏睬都不睬一眼,纪氏只得咬咬牙,暗想明早忍痛送一碗过去。   潘氏瞥了瞥那金锦镶边的长盒,脸色这才好看一点。十多年养大,养得仪表不凡,心里又泛酸,说道:“搁着吧,受寒期间不能吃,送了也白送,得寒退了才能补参。”   “大妈考虑得是。”楚勋垂眉颔首,恭敬放去一旁,挑位子坐下。   大公子刘博堂扫视,刘博堂梳着背头,生得白俊儒雅,三十出头年岁。一身浅白竖条西装和银边眼镜,看着便是事业有成的实业家。   对这个弟弟,他没什么可说的。楚勋在外面做的那些事,他一件也不想提。   当年二夫人随父亲回来那几年,他妈受了多少忽略,私下流过的眼泪,每一想到此,刘博堂都满心冰凉。   他闲淡地启口:“这几天消失了,听说是被弄了进去。电话都打进施老爷子帮门和刘氏公司,施老没说话,但找人打点了关系,都行不通。二弟这一番出来,倒是轻飘飘轻描淡写,可知他人担待多少风险?父亲打下的刘氏家业,你不参合分担便罢,别把谁都带栽进去。”   楚勋耐心地听大哥说完,展笑解释:“梁笙那杂/种,为了吞这片街区的生意,早就想找我不痛快了。这次故意弄了几个说不清的去到我场子,华督查署那边调查需要时间,多待了几天。这事儿我来摆平,大哥不必担惊受怕。说让我分担,大哥也得让个道啊,二弟倒是乐意,就怕再出一次车祸。”   楚勋名下经营赌坊和娱乐公司,这些是用他姥爷那边承过来的钱营生,归他独自打理。梁笙仗着伴上华督查署为虎作伥,想把整条街都拢在手下。楚勋嘴里的食岂是轻易给分的?梁笙便动用了不堪手段。这一关,连累楚勋那些场子又得被关门十天,好一大笔账,他能不算?   心下寻思着,得去枫帮老爷子那边也敬敬茶。   话说罢,晃了晃右手腕侧的一道疤。   去年接手刘氏武汉绵厂出的车祸,呵,他高挺鼻梁之下唇线悠然。   受了车祸,自然没接手成功。   旁边大少奶奶瞪一眼,急道:“老二,你这么说话,把你哥当什么了?”   刘博堂沉着脸不语。   旁边潘氏“啧,啧”的叹,语气便缓和起来:“既然回来了,待会儿让徐叔烧把火去去悻,先上楼去休息。一家人不要一聚集就吵吵嚷嚷,我这会儿受寒着,听得脑壳晕。”   大妈发话,几个便都站起来,回房去歇息了。 第6章 婀娜旗袍   楚勋回到卧室。他的卧室在主楼三楼,靠近外边马路,拉开窗帘便可望见沿街的两排苍繁梧桐树。   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大户人家,夜里并不吵闹。   刘宅有个好听的名字,叫做“宝乐园”。主楼对面是个两层的小洋楼,他和他妈从国外回来后,刘昶韫单独给建的。   楚二夫人故去后,八岁的楚勋就被领到潘氏身边养,住在主楼的三楼。对面小洋房让给了三夫人纪氏和继子刘鼎祥,一直住到现在。   三楼静悄悄的,他房间很宽阔,美式雕花实木大床与深漆的家具,还有几把弓箭、空的金属精湛火/枪等摆件。   整层只有楚勋一个人住,隔壁是个大藏书房,还有空荡的储物室。里面放着淘汰掉的钢琴等杂物,潘氏养了几只猫,半夜猫跳过钢琴键,能发出刺耳急促的键音,连走路都会有回响。   楚勋幼年是在惊惧中度过的,几乎每一个夜晚。不过到现在,他倒觉得这样清寂、无人打扰挺好。猫跃过钢琴,则是一种音符的调剂。   他拂开杂志,伏坐在沙发上整理了一瞬思绪。   这次被关了七天,也是他头一次破天荒被抓进去关起。可见近日是紧迫的,宁可错抓,不可错漏,哪个系统都风声鹤唳。   生意不好做,须得步步为营。   梁笙那王八羔子弄了几个来路模糊的人到他场子,楚勋先被华督查署拘押起来。华督查署与梁笙就他吗是一丘之貉,梁笙跟他爹随富婆来申城捞到第一桶金,他爹随即又仗着皮相好,收了一个守寡的侧室官太,打开了进入上层一面的人际。二十多岁的梁笙再利用风流为饵,勾搭了个洋太太,眼下是把华督查署拿捏稳了。   仲局听说消息后,闻讯而来,不巧被委局抢先一步。楚勋是什么身份,不管他在何处,他的身家就代表有油水。仲局这波被委局一堵,必定憋气。委局把楚勋调查了一轮,中间施老爷子托的人情也不顶用,愣是罚款拘押够了才放出来。   楚勋出局子到酒店洗澡醒神,就来找梁笙亲属下套了。被关七天,再禁闭营业十天,有他狗杂/种春风得意的!   楚勋心里想,得去枫帮老爷子那边也疏通疏通。   如此思琢,他便扯开衬衣领子,起身去洗澡。一个人的卧室随意自在,扣开西裤的皮带,边走边落在地上,走进洗手间。   一会儿从浴室出来,系了条白长的浴袍。他个子颀隽,看着瘦,实则窄腰长腿,隐隐的窥见腰腹肌腱。   光脚踩着地板,汲出些许水渍。   挑起皮夹克正准备唤佣人拿去洗,带起的风却扑面而来幽淡的茉莉花茶香。   记起傍晚那个潮闷湿灼的洗脚房,靠在柱子旁女人栽进怀里的身姿。胸侧与臀侧的柔香软和,仿佛沁骨,看得他某处绷紧的感觉又袭来。   他瞥见衣领上有两根长发,应该是她落下的。比较细,在灯光下颜色偏浅黄,带点儿曲卷。   楚勋把它们缠在手指上绕了绕,而后冷冽地搁下。却没叫佣人拿衣物了,自己沏杯温水喝下,倒床歇息。   在局子里待几天,虽没被怎么苛待,睡的却是硬板小床。出来躺在自己的大床上,四肢百骸舒展。   虽然二公子不常回来住,佣人还是定时更换和晾晒床被的。   睡下去之后,梦中却浮起了吃饭时楼上莺歌袅转的粤曲。帝女花。忽而他变作那里面的公子,阮蓓幻成了花旦,“将柳荫当做芙蓉帐……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。”   女人穿着解开纽花扣的婀娜旗袍,若蛇般沿着他贴上,眼眸不似白天看到的冷澈,而却丝丝媚艳,呵气如兰:“楚二爷。”   纤指熟稔地挑开他领子,却忽然一把手/枪抵上他心口。   他蓦地惊醒来,看到兀自躺在床上,神思便迷离回还。   不过一个略有姿色的女学生,是他心知不该触碰,而衍生出的剧情。   男人沉冷地睨了眼浴袍,剔开烟盒。   *   阮蓓一路走回到住的黄鹂路。离着广德酒楼不算远,走路用不到一小时。她当时就是挑着学校和找工都方便的距离租下的亭子间。   这条路前面靠近大街处,建了几栋办公和租住型公寓,后面蜿蜒的巷道,则是矮楼房子出租。   租户有房东郝太太说的阿蝶阿曼,黄包车夫,一家几口到申城摆摊卖饭的,也有些为了攒钱而租便宜房的公司职员。   阮蓓住的房子两层半,一楼房东和大儿子、大儿媳妇一家几口人自住。楼上出租,三楼那半层还可以晾晒衣服。   她到门口十点多钟,比平时上晚班回来还要早些。房东郝太太正靠在躺椅上打鼾,亚美收音机里放着模糊的低音广播。阮蓓以为她睡着了,轻手轻脚上去。手上提着今晚打包的菜肴,避免被闻到味道,埋汰自己有钱吃大餐而没钱交租。   但房东太太还是睁开来眼缝,叫了句:“站住,房租呢。”   “今天第四天了,要换别人,早把东西丢出去另租。看妹妹你是个学生,我才给你晚几天,可也不能一拖再拖。”   她有抽卷烟的习惯,嗓子略显低沉。   阮蓓忙站住解释道,今天本想问店里支工资的,老板娘不在,明天一定拿来,太太再宽限一下。   房东自然又是那句“学学阿蝶阿曼识时务,活下去才当要紧”的话。   忽而又上下睇一眼阮蓓,她今晚从广德酒楼出来,肤色一直泛着粉,白皙如美玉。一路上走得微喘,郝太太看她身段和屁股,说道:“不然嫁给我家二小子好了,他在公司里做账房,看你是学生,本分姑娘,两边都不必麻烦,我把房间清一清,摆设摆设,直接搬下来住省事了。”   阮蓓没见过房东二儿子,她来申城可不是为嫁人。若只为嫁人大可不必老远迢迢来求学,广东小富小庶的也很多。   她便推拒了,说:“再宽限几日,我很快就能交上。这个月缴了学校的费用,一下周转不过来,后面我再多打一份零工。”   房东不痛快,剜起的眼神便刻薄:“还挑剔上咯,外地姑娘到吾们申城,能嫁给本地郞谢天谢地,坐着白收租金多痛快。”   但瞅着阮蓓,眼前姑娘虽穿得素朴,却韵雅身姿,肤白手嫩,尤其腕上一对细银镯子的做工,瞧着也似有讲究,并不好被说动。   郝太太还是想把房子租给阮蓓的,两个小娃平时做作业,遇到疑难了还可以问一问,白得一个家庭小教。   郝太太便又宽限了三天,说最迟四天,再慢得搬走。   然后告诉阮蓓,学校同学傍晚给她打电话过来,让她明天下午务必去学校一趟,有通知,还要领材料。   阮蓓暂松口气,谢过房东上了楼。   她住在二楼到三楼拐角的楼梯间里,窄得摆下一张1.1米的小床,就只够转身走路。但好在有个沿街的窗户,能晒到太阳,独住在楼梯拐角隔音清静,外面就有个水龙头,接水也方便。   打开门,正对着便是床,三十厘米宽的小衣柜,还有一个脸盆架。阮蓓平时做功课就蹲在床沿做。   她把旗袍脱下,换上居家服,广东那边流行的到膝盖的白筒连衣裙,洗漱了一下休息。   隔天一样上早班,特地提早去了洗脚房。老板娘早上爱吃街角的福建鱼丸,那家福建鱼丸是正宗的霞浦海鲜,一角钱买两个,汤的味道尤其鲜香,撒上点葱花和白胡椒粉,生意出奇好。老板娘吃了心情舒适,支钱也好说话。   然而一路过去,正要拐进过道口,却看见永安盛细点铺的蔡老板冲她直挥手:“别去了,快别去了。”   阮蓓狐疑地停住,走过去问:“怎么了?”   老蔡咋叹:“关了,昨晚上抓去。听说里面有人搞动作,顺了些东西,半夜仲局过来把夫妻俩都带走。还有个消费快二十元钱的,说不清楚谁,你是收银的吧,我去的时候看见过你,别去了!”   阮蓓眼前浮起昨天那个楚先生,突然想起找的零还没还他呢。昨晚过街回头一看,楚勋已经不在,她就揣了钱回来。但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,若是,小魏会说清楚。若不是,反还冤枉了他。   她便谢过老蔡,偷偷去楼道望了一眼,果然贴上封条她就离开。   心里支钱的打算落空,想到房租不由着急起来。   阮蓓沿街找,每家店的门上有没贴招工的广告。看到有个大招牌的女装店,抱着试试看的心,顿了顿足走进去。   老板听她会说英语,而且打扮得体端芳,委婉拒绝道:“虽然很知道你们学生需要打份零工谋生,但我们这招待的多是富贵小姐和太太,更青睐长相清秀的男营业。若你有男同学在找工,可以叫过来试试。”   竟然只收男工,阮蓓失望地出来……   中午买了个馒头,只能直接先去学校那边。 第7章 预邀舞会   女子文理学院通知继续放假半个月,准备了主要学科的材料和习题,让带回去完成,半个月后开课当天要进行考试。   阮蓓在助教那里领了厚厚一叠资料,被辅导员叫到讲台旁。   她们外语系二班和三班的辅导员兼任课教师,是个姓莱的三十多岁女士,叫莱米郦。莱女士高挑身材,骨架和颧骨偏大,喜欢穿棉质的西装长裤,不化妆,皮肤白略带黄,使她有种独特的气质。   她一口标准的伦敦发音,对阮蓓分外喜欢。   阮蓓中学学的刚好也是伦敦音。在广州有各个国家的洋人,稍有学历都容易在中小学找到一份代课工作,阮蓓遇到的是伦敦教师。后面她母亲改嫁的丈夫,也就是她继父,因为铺子扩张,继父所生的妹妹上学也需要花钱,她就辍学了。   莱女士对这个偶有说话冒出粤语的姑娘印象深刻。平时上课很乐意喊阮蓓起来朗读,点名回答问题等等,并没区别她是个旁听生。   阮蓓抱着资料站在讲台前,莱米郦说道:“六月全市组织了青年英语口语演讲赛,每个学校先进行初选和复赛,再参加市里的复赛和决赛。学校已经选了十九名,还有一名我推荐了你,可有问题?”   阮蓓这些天忙兼职零工,对学业难免懈怠,只有不上班时翻翻书念念单词。而她入学才没多久,不免紧张又惊喜道:“可我并非统招,真的可以吗?”   她眼里闪烁的欢欣却是分明的。   莱女士拨了拨头发:“我相信我的判断,你没问题。”   阮蓓立时答道:“那太好了,谢谢辅导员,我一定努力表现!”   莱女士点头: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。当明白你的优势在哪里时,请不防为你的人生去尝试。”在她作业背面写上一串电话号码,额外又多给了她一份材料,让扩大词汇量与语法常识。   阮蓓走出来,花坛边站着三名女生,正手牵手说话。中间一个卷发扎马尾,穿格子马甲裙的是严怡,银行业的千金。白色半身裙、齐耳短发的是云菲菲。秋晶则穿浅蓝色旗袍,戴副眼镜,梳大辫子。   看见她,云菲菲招呼道:“阮蓓,正等你呢。严怡她哥哥下周六组织酒水舞会,请了不少外国青年还有他们同事,你要不要一起来玩,还能锻炼口语!”   刚说过参加口语演讲赛,阮蓓还挺心动的。只一想到后天就是房租期限,便答道:“我做工的那家店关门了,这两天要尽快找到工作,怕是去不了了。”   她在班上人缘一向尚佳,严怡几个之前也邀请过,阮蓓因为要打工,都没能参加。   严怡喜欢阮蓓的人和性格,她生有一种东方中式的美韵,窈窈窕窕,娇美白嫩,性情却又爽利。若是带个如此漂亮的女伴参加舞会,介绍出去会很有面子。   严怡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:“哎,我还想把你介绍给我哥和朋友们呢!只好你先找工作了。不过如果没找到,不防事来参加,我哥在银行,认识不少公司经理,兴许也有机会。”   阮蓓应好,说如果去的话我提前电话你。   走出学校,她又沿街找了会儿店铺门口有否广告。不甘心地走去洗脚房再看了看,还是关着。   身后是一间酒吧,偌大的“玛莉卡”招牌,墙上贴着纸片,写招收白天侍酒员,周结四块钱。   阮蓓看得几分心动,她现在有未还给楚勋的一元三角,加上自己剩下的,能凑到两元,先交半个月的房租。   如果能赚到四元钱,将剩下的房租交全,下次遇到楚勋把钱还他。或者这钱不是他的,她就当做老板欠的工资补偿了。   但她并不太想找酒吧的工作,她知道梁笙在申城做的都是赌坊、烟酒娱乐这类生意。在广东的小城都传遍梁泰、梁笙父子的光辉伟绩,说他们在申城开大酒店,认识了官贵洋佬,出门都轿车坐着,还拍拖女明星。   阮蓓姥爷是粤戏班子的,当年她妈过得优越,梁泰是班里的小武,得喊声“师姐”,皮相骨骼招人喜欢。戏班子随姥爷故去一倒,没多久梁泰就跟富婆跑了。阮雪青气不过,转头嫁了个开作坊的,生下了阮蓓她妹。   梁泰发达后,带儿子回来见她,说给阮雪青买个房子,让跟作坊老板离了自己住,还要把阮蓓接走。阮雪青看着梳着油头的儿子梁笙,抽雪茄,风流荡气,把女儿送去必然被利用,发誓死不来往,还把阮蓓送去了广州念中学。   阮蓓更不希望遇到梁泰和她哥梁笙,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工作,回头叫梁笙碰见了。   几分踟蹰地站了站,然后收起眼神,路上买了个馒头和一份报纸回去。   就着昨天打包回来的菜,边吃边筛选招聘广告。   其中一个是报社找半夜临时工的,从23点半干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半,半个月结一次工资,七块钱。   刚好阮蓓学校还要停课两星期。   这种非正式工岗,一般是为了次日早早上新的报纸。   阮蓓之前心动过,但怕影响第二天的课,就没去应聘。   她打了个勾。   然后又扫到一家招喂饭保姆的,家主太太要找个保姆喂三个孩子的三餐,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一个两岁。只管负责喂饭,每月十元,可以提供一个很小的杂物间让免费住。   阮蓓看了下标明的地址,离她学校走路只要半小时,若能应聘上,房租和电车都能省下来。   她画上重点号。   还有个是计件女工,每周结算,说只要勤快的话,能有八块钱。一个月就能赚三十二了,这么高,还有谁计件不勤快的?   也打勾。   第二天早早起来,换了件米白色斜襟修身的旗袍,两侧腰有浅水蓝荷花刺绣。她除了学校发的文明新装女生裙,只有一白一青两套旗袍换穿。再有就是广东家里带来的,半旧不新,不需要见朋友的时候穿穿。   把长发挽起辫子,盘成简单小髻,看起来成熟些。她今天最大的目标就是喂饭保姆,保姆一般喜欢找成熟点。   坐电车过去,到那栋别墅里,先和管家简要介绍了下,说自己是外语学生,也可以辅导作业。太太听得挺好,女学生还能当免费家教,让领来看看。在看见阮蓓的刹那,目光上下把她一扫,停在两三处,却顿地隔阂了。   两个大点的孩子已经欢喜地倚在阮蓓身边,太太如临大敌地抓过来,应道:“哎怎么说呢,就已经找到了,找到了,老家亲戚给找了个阿姨。刚才忘记说。”   让阮蓓想起洗脚店老板娘的表现,她像是明白,便告辞出来。   说不沮丧是没可能,何况她本身就是个来点希望就遐想的人。   第二个报社也说只招男工,长期熬夜怕女的吃不消。   阮蓓去到第三家,说的计件女工,到那儿原是一排屋子,门口放个清洁的小盆,客人时间越短、计件越多,结算越高。   高壮的打手在巷口维持秩序,看见她白嫩的模样,眼睛都移不动,她仓皇跑走。   ……   再次站在“玛莉卡”酒吧外,看着“周结四块”的卡牌。阮蓓昨晚在报纸上也看到招聘了,是个连锁的洋酒吧,老板意大利人,梁笙应该不会光顾。   这种酒吧通常晚上生意火热,给的小费也痛快;白天生意少,就只能赚基本工资。在这行干久了的都不太愿意,只能招零工。   阮蓓稍作犹豫,便干脆走了进去。   面试很顺利,大堂经理听她会几句英语,再看盘靓条顺,二话不说。阮蓓提出能够上两天班先预支一周工资,他也爽快同意了。教了她更衣室的位置,让隔天就来上班。   上班倒是轻松,换上白领衬衣西裙,站在吧台里负责倒酒。白天客人比晚上少,醉汉也不多。偶尔有醉眼迷离试图抓阮蓓小手的,阮蓓反手一掌盖过去,高兴了说:“先生您要的酒。”不高兴了直接用英语或者粤语骂句鬼佬,滚。也没人会生气。   不像在洗脚房,时时刻刻被老板娘盯梢。大堂经理对此没有任何意见,相反认为她这样更适合岗位,姑娘直率利落果敢点,总比哭哭啼啼省事儿。   这也是阮蓓几次打零工练出来的,在洗脚房更是练得刀枪不入,两眼只瞅牌子算账。   干满两天,果然给阮蓓支了一周工资。她把房租一交,再次打消了房东郝太太计划她做儿媳妇的心。   阮蓓心胸舒畅,五点下班后,她便到旁边的邮电所换了币,给严怡打去电话。   还是想碰碰运气,若能刚好遇上个需要招长期兼职的公司经理,那之后就能稳定下来了。   接电话的是管家,问了句找谁,便去请三小姐下来。   一会儿严怡接起,听阮蓓在这边说:“严怡,我找到工作了,是周六晚上的舞会吗?五点下班,过去可能要一个钟头,来不来得及?   严怡高兴得跳脚,应道:“那可太好了!我一直和我哥哥说,有个韵味顶不同的校友,他们非不信,除非我把你带来给他们看看。那天刚好七点开始,你过来完全及时,什么也不用带,我把我的衣服和首饰给你准备好!”   她的欢喜带动了阮蓓,阮蓓不由期许又踌躇:“但我还没参加过,不会跳舞。”   严怡生怕她犹豫,忙道:“不碍事,我哥有很多朋友,要多英俊多绅士的都有,带着走几步就会了。”   挂完电话,阮蓓对着门口的天空吁口气。一缕微风拂面,有种卸载重担的轻快。 第8章 莫名热切   佰虹门后面的靖萧武馆,幽深大堂里熏着龙涎香,枫帮施老爷子背靠厅堂门,端坐在黝黑檀木靠椅上。六十来岁仍精神矍铄,令人望而生畏,手中的金管水烟悠慢吞吐,冒着水汽儿。   楚勋身穿藏青棉麻料禅服,宽松的练功长裤勾出修挺弧线,敞开领坐在右侧首沙发。面前的茶几摆着他送给施老爷子的顶级云南普洱和烟叶,产自拉祜族寨子的百年老茶树。   男人眉宇浓凛,侧脸庞清逸,浮现恭敬沉冷之意。   几名弟子垂手立在角落,充当着不说话的木头桩子。   施老爷子吐了口烟,久久的,余光瞥向年轻后生的规矩本分,原有几分威戾在消淡。   说道:“我对你器重,但这申城十里洋场,有才有心的就如同那蜂窝旁蚂蚁,多得是想往里爬。如果惹麻烦,也会成为弃子,谁都要好自为之。”   老爷子一统枫帮,整个申城连租界头脑都得看他薄面。话虽温和,可内里的恩威并重,打交道的如履薄冰却也不遮不掩。   “您教训得是,晚辈领教!”楚勋颔首,随笑。   楚氏已作旧门,空有书香清朗,刘氏二公子有股无权,楚勋有他自己需要把握和谋利之事。好言附和,皆信手拈来。   施尝践见话带到,脸上也稍霁,便又宽抚:“关就让关一次也好,给他们查,把他们好奇的想查的都查完了,今后倒是干脆利落,没什么好遮掩妨碍。你吃一堑长一智,这件事过去就算了。”   楚勋轻弹指间未点燃的香烟,却噙起嘴角,愠冷地应道:“老爷子字句良言,我都记在心里。只是这被关上几天,再禁营业十天,每天哗哗的流水戛然截断,是个人都消不了火!原本看中的南滩一块地,打算买来作跑马场,又得停搁一阵子!”   他的语气里不离生意算计和钱,清俊脸庞写着冷狠与决绝。祖上皆贵胄高门,祖父这位是四品的内阁侍讲,被派到留洋交流学问,也是最后的一代文官了。   眉眼和鼻梁,有他们那一汉旗的立挺和犀锐。一些刻在骨子里的气宇是旁人没有的,轮到他这,又在书卷气中增添了营生算计,更狠更果决。   施尝践正是看中了方方面面,好貌相,好(四声)做生意,擅敛钱财,又没别的什么兴致嗜好。   他越是不甘冷狠,老爷子暗中愈首肯。语气便缓和道:“梁笙寻你麻烦,你不也把他弄进去了?一码换一码。他寻你事,表面看如此,实际则是他背后咏乐门的徐爵兴在和我对峙,在争持公董局的首董位置。所以我刚才说,你让抓便抓了,正好给局子查查咱们的干净,让他们心里有底数,干起事儿来脚踏实地靠谱。至于你那几间场所,择日开个张,我让人疏通下就过去。”   听及能开张,楚勋这才释然道:“总归老爷子考虑得周到,如此一来,晚辈心里松快许多。对了,弄了几匹绸缎,送给大姐和妍馨裁几身新款,在外面买这么好的料子也不怎容易。”   说这话时,眉目间浮现温柔。   提起小千金妍馨,施老爷子登时难掩宠溺又气怒,叩一叩烟杆子啧叹道:“早叫她别留洋,想读书在哪里不能读?就非要去,结交一大堆洋朋友,办舞会喝洋酒学洋话,哪里还看得上这些旗袍穿着。也就是阿勋你脾气好,耐烦,愿意这么枯燥惦记,我是想想就来气!”   楚勋越发和顺道:“妍馨是老爷子掌上明珠,得百般宠爱,出去长长见识,以后回来也能为老爷子分担,这都是光宗耀祖的好事。”   施尝践听得舒坦,他膝下就两个女儿,在他心里,并不希望女婿把女儿当附属品看,而是他施家产业的左右臂膀。小子,守得住,还懂得护。外头灯红酒绿里的传言,老爷子眼睛都在盯着,做没做离谱心里都清楚。   一时欣然,还是没选错人,遂闭上眼睛休息。   楚勋起身默站片刻,见老爷子已入假寐,便退了出来。   他身高颀挺,藏青禅服排扣敞开,里面是白色对襟唐衫。寻常的衣裳,被他衬出一抹风流蕴藉。   外面院子里,大小姐的丈夫龚彧在练太极桩柱子。看见他,便停下动作,拍拍他肩膀道:“辛苦了,老爷子这波心里都有数,多说几句也是器重。”   龚彧是个踏实稳沉的,和大小姐瑗馨结婚以后,夯实地帮老爷子打理着事务。对于这个并没有明言,但人人在心里都清楚默认的楚二公子,龚彧对楚勋一向热络关照。   楚勋深表赞同,应道:“彧哥说的是,我心里都明白。对了,从云南弄来几个石头,听说里头藏着好料,这种开玉的事儿既须技巧更须缘分,交给彧哥自己开。我让人搁去大小姐客厅桌上了,彧哥得闲瞅瞅!”   龚彧听得眉毛扬展,撸下卷起的袖管:“哎,这,这怎么好让你又破费!上次拿的那块和田玉,我听人说是难得的水种,阿勋别每次来都这啊那的,一家人甭见外!”   迫不及待就去了。样子像个见了糖葫芦串的小孩,完全记不起抽人脚筋时的绝戾。   楚勋勾唇浅笑,出了靖萧武馆坐回车里。   小董等候在前面驾驶座,在镜子中瞥见勋哥眉宇凝蹙。从督查署出来这几天,勋哥就没一夜好睡过。   在施老爷子身边说话应对,那气场更是得提十二万分的醒,寻思着该给勋哥开去哪放松放松。   小董说道:“施老刚才可有说到勋哥搞梁笙的事?梁笙这事儿捅大发了,好家伙,私下敢跟江西倒卖东西,就仲局那里面的拳头,有够他喝一壶的!”   梁笙倒卖的是枪嘣,这货贪财贪得命都不顾!   梁笙这会儿估计想杀勋哥的心都有。   楚勋听得面不改色,他把梁笙那票子送去杜鹃路,倒是少点麻烦。否则等梁笙再闹大点,拖出的人和事只多不少,谁也不能保证他是否已经在被仲局养鱼,早扯出去顶多就是贪财图利,扯不到其他。   男人悠然点烟,他生得俊逸,烟抽得也淡,不过是点个气氛。冷狠道:“老爷子没说什么。梁笙他敢惹我,就早该料到这一出。他进去,背后自然有他干爹徐爵兴去弄出来。我是要让他明白,要么各分各的钱,井水不犯河水,要么想独吞,最后吃亏就认栽!”   小董点头应是,看了看勋哥的憔色,关切道:“可要开去泰式按摩松个肩膀?”   马路上车辆往来,打开的车窗飘进不知哪家新烘烤的蛋糕。楚勋想起洗脚房楼下的细点铺,沉声说:“就去洗脚房。”   他言辞薄促,小董险些听岔了去。   啊?哪个洗脚房,没听说勋哥有洗脚的爱好啊。但马上又半懂半懵起来,勋哥不是已经放过梁笙他妹了,还过去是咋个意思?   楚勋懒得同他解释,不过想起上周六那氤氲热气的汤盆,和耳畔袅转的催眠留声机,好合眼睡个一会儿罢。   当然,刻意忽视了心里冒出的某个娇颜笑靥。   楚勋对情-事向来克制禁止,在他眼里,图一时爽快的纾解,和恪守分明、图营长久的谋利,他当然选择后者。利益谋算在他这永远是最当先。   却不知道怎的,自从洗脚房看见阮蓓后,却偏对那个女人魂牵梦索。   这几天楚勋只要闭上眼,便是阮蓓或清澈发光,或艳目如丝的攀缠。   忽而她纽花扣松扯,挪着腰臀在他身上爬。楚勋兀自端坐,被她素手撩拨得,攥住她手腕试图拽紧,心口便是一把枪。   又或者饭桌旁依贴着,摁到女人纤莹的腰涡处,她梦中因为被搜查吓哭,惹得红唇嫣嫣如掬水,如在戏里惹君心。他俯下去,没贴上蓦地却醒来。   相当折磨!   楚勋知道为何有枪抵心,是在提醒自己不过界。不值当承担风险。   车往那条路上开,他偏却平静下来,有种热切的莫名。   想见她。   一会儿到楼前停住,永安盛细点铺的老蔡瞅得从店里追出来。五天前的傍晚这辆别克轿车就来过,老蔡看见车没看到人,今天特地开开眼。   只见出来个年轻挺拔男子,浓眉锐眸,冷隽不羁。叹啧,这栋楼最近招贵客啊,看着来头就不小!   楚勋俯视车里小董:“你打个出租走,先去忙你的,车停在这。”   随后自己上楼,楼板踩着略微闷响,猜那姑娘必然坐在前台里,两眼又看都不看他,让“泡完再拿卡来结账。”   上到二楼却静悄悄的,裁缝铺的眼镜在桌板划线,借/贷公司的伙计垂头打盹,对面洗脚房贴了封条没营业。   这感觉就如沸腾的开水炉里,哐地砸入一块冰,生生薄凉。   楚勋乜斜封条,仲局的。走去裁缝铺外问:“洗脚房出了什么事。”   四十多岁裁缝,隔着眼镜盯住桌布:“出乱子,抓去问话了。”   大概这个楼工作的人都不爱抬眼看人。   楚勋走下楼梯,原本酝酿了一腔汹涌,反而蓦地舒展开来。   来日方长,罢了。   他修逸身躯坐进座驾,调个方向在街上晃悠。   车路过“玛莉卡”前面的邮局,却蓦然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。   阮蓓站在青绿漆的大门口,微微噘嘴笑。她今天穿米色收腰旗袍,腰侧印花如荷,长发绾小垂髻在左右两边,用枣红的绢丝系上蝴蝶结。   就像周身浮开一道光圈,莹白婀娜地发着光。楚勋凝着阮蓓雪般的脸和颈子,兀地刹了下车。   前面的探出头骂:“怎么开车的?”   待看到是一辆线条流畅的豪奢别克,只在报纸上见过照片,真车还是头一次。车牌号黑底白字四个“1”,唬得立时闭嘴。   楚勋没好气地停车,却似命又活过来了一样,披衣掀门出来。   *   阮蓓打完电话往电车站走,准备去江滩买点便宜东西,只觉面前一道深色身影挡住了视线。她先往左边走的,走了左边被挡住,她继而往右边,眼睛不时眺着电车方向,又被堵,便不悦道:“麻烦让一让道。”   呵,头顶上方传来低笑:“这么快不认识了?又开始对我视而不见。”   冷沉磁性的嗓音,有几分耳熟,听得阮蓓抬起头,看到了楚勋黢黑的眼睛。   她记起来,上周六吃饭的军]官。他竟还会出现。   不管任何时候,迄今为止以及之后的光景,楚勋都是阮蓓见过最为清隽的男人。   哪怕把事做绝,风口浪尖,他仍一股让人迷醉的清气。   他有着无可挑剔的颜貌,勋贵身家,正邪莫辩的蛊惑,还有性]事上的肆冽张狂。于阮蓓都是独一无二的,也是她唯一一面之缘就镌记的家伙。   阮蓓表情空了刹那,暗自冷凉,正好,她还有话要问清楚!   遂匀出笑脸唤道:“楚先生,你怎的会在这里?”   楚勋却误以为她果然又忘记自己长什么模样了。这个女人对外在的淡薄他已领教,他只除了最初第一眼的误会,后面她对他的观望都是惊诧或者谢意。   但怪不得阮蓓,她心里对男人好不好看浑不在意。顶多叹一句,而并不会如何。   梁泰、梁笙都生得不错,也不妨碍是渣滓。   楚勋俯看女人白皙鼻侧的浅雀斑,小小两颗极淡。似乎心情一瞬极好,几日的焦灼和在佰虹门的慎敛消散,眉宇间写着生气熠熠。   说道:“今天休息,出来转转,阮小姐不用上班?怎会在这里?”   话毕,扫了眼她身后的邮局。   这种禅服也叫汉装,对襟开衫加宽松练功长裤,里头是绸缎白衫,很常见的穿搭。被他穿得却衬出不同气度的利落倜傥。   阮蓓掠收眼底,在问明白事情前她还是客套,以免误会。   顿了一顿笑道:“刚在邮局给朋友打完电话。洗脚房关门了,我换了工作,正准备搭电车去江滩呢,赶巧遇上楚先生!”   周六晚上的酒水舞会,今天周四了,她想提前买个鞋油刷,顺便在那边买些便宜的纸笔等用具。   江滩摆摊的多,东西比附近便宜小一半,坐电车来回却只要两分钱,相较之下划算。   女人笑起,红唇边晕开小小梨涡,看得楚勋心头又是一动。   他自见着她便移不动眼神,看哪儿都能发现新风景,远看近看都是。   她的唇生得尤为动人,今天是并不干涸的丰软色泽。之所以觉之软,是她适才噘起时唇瓣颤了,像一枚熟透的樱桃果子,抿一抿都芳香沁人。   楚勋原本寻思见一面便了断掉,他不能纵容自己做出悖逆轨道之事。情志与行为皆含在内。   然而口中已不掩饰夸奖:“我说刚去洗脚房关门没见到人,原来是换了工作,幸亏多余绕一圈,否则又错过风景!”   阮蓓上回便知他擅长夸人,可每次被他不重复词汇的形容,她听得还是舒快。   讶异抬头问道:“楚先生去过洗脚房?对了,想起来我还有一元三角的找零要给你呢。”   低头,打开浅蓝色的小手包。   楚勋挡住,指骨覆上她动作的手面又松开:“不必了。本就说过不用找零,阮小姐既要还,就请我吃顿饭,算作抵消。”   又吃顿饭,阮蓓眸光幽幽忽闪。   看他食指上通黑的墨玉扳指,抿唇:“也可行,只怕我请的楚先生看不上。”   楚勋颔首:“阮小姐如此矜贵佳人,请我楚某是种荣幸。你要去江滩?听说那边好吃的不少,不如就一道过去。”   环臂在她身旁一护,免让路过的三轮推车撞到。   如果确认他清白,阮蓓对他总归是存好印象的,遂便点头:“却之不恭,楚先生同我一起等电车吧。”   她都提坐电车了,楚勋便没说开车,又朝邮局里望去:“等会,我去买包烟。”   窗柜里的邮局小哥正在记账,楚勋递出两元小费,沉声说:“查查刚才那位白裙小姐,打的是哪里电话。”   刚打过的电话,按按退回键,可以查到前几个。   柜员瞟见外面丽质可人的旗袍小姐,正好侧对着玻璃,盈盈婀娜,啧,这身段容貌实在太美了。晓得他俩认识且亲昵,毕竟有钱收,倒不反对。只象征性问道:“先生是那位小姐什么人?”不等楚勋想出答案,自己已脑补起来:“男朋友?”   楚勋干脆道:“你先查查!”   柜员的眼神立时现出同情,果然男人都是个很可悲的存在,不管生得多英俊潇洒,也得盯着女人的电话簿。   他朝上翻了翻,压低声音,为他体恤尴尬:“前面几个都是公家单位电话,有一个是翔发银行严公子府上的。先生您是她的朋友?”   对一些固定家族的电话,柜员们记得牢固,那严公子可是个花中流连、不沾片叶的角色。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同情的意味,仿佛看到绿帽子盖章落定。   楚勋无语凝噎,心里泛酸。偏笑笑,附和道:“不止,她丈夫。”   竟不是打给广州陆校的,反而打给严睿,很叫他感到意外。他不忘买了包香烟走出去。   电车到,阮蓓招呼楚勋上车。电车前半部分是一等座,每程三分钱,后半部分是二等座,只要一分钱。   阮蓓没拉楚勋上一等座,直接进到二等座来。   二等座相当拥挤,正是五六点钟的时候,挤得摇摇晃晃的。有卖完东西回家的农户,底层的流浪外国人,或者一些工薪职员。楚勋应该没坐过这样的环境,男人隽挺身躯立在车厢内格格不入,头顶都快触到车棚。   阮蓓视若无睹,只弯眉客套:“楚先生若是坐不惯,或者下一站下去?”   她本就是泠淡的格调,这话听着像是他不习惯就自个走,她并没打算陪他一块儿下。   她的这份冷,楚勋却吃味,想起那打给严睿府上的电话。   美人既对他藏不住,对别人自然也藏不住。   楚勋在申城手眼通天,生性里霸道狠绝,一时只觉被挑衅。   做平淡叙述道:“也不是没坐过,很久前和同学坐过。这环境让我想起缺失的中学恋爱。”   彼时偶与同学坐一等座,男学生女学生低头对视,眼眸间光束流转,很容易使情愫在之间拂动,纯粹且陌生。   阮蓓随口问说:“楚先生那时便有意中人了?”   楚勋握住扶手:“没有,指的是别人。感情上母胎单调至今,直到如果有人愿意接受为止。”   他眉宇清锐,忽而又问:“阮小姐可有?”   阮蓓答道:“我谈过许多次。在书里谈的。”   前半句把楚勋听得心跳漏半拍,下半句又补了回去。他凛眉:“阮小姐都看过哪些书,对感情怎个看法?”   阮蓓即兴捡几本:“《傲慢与偏见》、《飘》、《红与黑》等等,对感情没有看法,人各有不同,随缘。”   她纤细手腕抓着一只挂环,有人走过来,不管不顾地照着她空出的间隙继续抓握,阮蓓只好让出来,不小心晃荡了一下身子。   后侧有妇人抱小孩坐在位置上,怪楚勋说:“啧,好好扶一扶女朋友,大男人自己站住不管女孩子,小心退后面来把我孩子坐到了。”   阮蓓今天穿得是浅色系的修身旗袍,裙裾到膝盖下方。她的身姿本就婀娜,这般腰线一敛,便显出臀线娇俏。   她回头一看,后面离着一步就是女人和孩子,不自觉往楚勋身边靠近了些。   楚勋本已拥臂护着了,听得扫视周围,几双眼睛都若有似无盯着她,心里莫名一股愠冷浮起。   他便调整个站位,把阮蓓让去窗户旁,自己将背影和手腕把她圈挡:“这样站就好,站不稳扶我手臂。”   阮蓓稍作迟疑,也不忸怩,便在他臂弯里靠定,的确比先前舒服许多。   她今日应对他的态度皆十分泰然。阮蓓从不胆怯。 第9章 制服迷恋   车开过几站,不时有人上下,阮蓓和楚勋站的那一处角落,自成风景。   她身姿盈韵,胸翘臀美,彷如被呵护的娇花。男人清俊英挺,局外看是冷漠,实际目光深沉而执着。看上去就像一对登对融洽的情侣,正情浓意眷。   阮蓓自己感觉不到,甚至在她礼貌微笑之下,心里带着凉意。她没想到还会再遇楚勋,这个男人专程去了洗脚房,并邀她请吃饭。   阮蓓已经在怀疑楚勋了。   怪她以貌取人。他举手投足气宇不俗,上周穿皮夹克和西裤,像个训练有素的高级军/官,她下意识就把他代入了左铨钧的校友。   但不管怎么说,他宽肩窄腰,修挺长腿,的确很是个军衣架子。阮蓓想象他穿青绿色驳领的军-装和皮靴,多么英贵逼人。   她不迷恋貌相,但分外迷恋军]营。   此刻阮蓓对楚勋却有百分之90的猜忌。   她打过电话给左铨钧了。不在今天,在之前。   电话接起,阮蓓说收到他信,听说他已毕业,这次收信的方式还挺特殊的,怎不用邮局寄了。   左铨钧答说,就是用邮局寄的,照片你看到了?我说的你支持吗?   竟然有照片。阮蓓默了一下,他俩从小一条巷子长大,阮蓓因着戏班子家底,平日脾气直来直往,把左铨钧当兄弟的。想到左铨钧一腔热血报国,就说:“你是我的好哥们,我当然支持啊,去做你想做的。”   左铨钧那边的男声沉了片刻,继而又委婉笑着说:“好,我明白了,我会努力实践梦想。也祝阿蓓你好好的!”   挂完电话,她便撸了一下过程。   左铨钧在邮局的信让人截胡了,照片被挪走,然而阮蓓被质疑险些抓走。   说明目的在阮蓓,而与左铨钧无关。   阮蓓自问在申城未得罪过谁,甚至朋友并没几个。   但若是楚勋的朋友要设计阮蓓,大可随便叫个人把信搁在她桌上,过后直接抓走。有必要多余请吃顿饭,还被认个脸熟吗?   那么百分之90的嫌疑就是楚勋本人,至于他为什么请她吃饭。总不至于闲得慌张,专专寻到她犄角旮旯一间洗脚房,自导自演一番英雄救美?   谁知道!   还有百分之10,是冲着他看起来冷傲矜贵,和最后帮她解围那一瞬暖和,而产生的微弱待定。   楚勋要她请客,那阮蓓就借机确认一下好了,顺便索回照片。   所以她今天对楚勋并不热络,否则既然用他的找零请客,大可去前面坐一等座。阮蓓是个恩怨必较的,楚勋若真设计了她,她偏要他拥挤受罪。她知他洁癖性情,喝汤都要先茶水涮个碗勺。   她忽而抬起眼眸,不期然与男人对上,便咬唇错开。   楚勋看她,白皙水润的脸颊,故作的忽略之意。上次与她对视,她还有着少女本能的羞涩。   楚勋知道自己有某些方面的偏执成狂,他情]欲旺,情]事盛。平时都绷着,甭管谁派多少真真假假的试诱,楚勋都分毫未动。纷传楚二爷就是个不动情念的冷面阎王,但对阮蓓,一枝发光的清澈茉莉,那偏执却似激活了。   原本情-事对于楚二爷而言,就只不过清汤寡水。楚勋可为了利益,而把最后留给既定规则中的女人。可遇到阮蓓,他却想肆意感受一场真实,真实地付出与索要。   他想要她属于自己。人与肉]体皆不放过。   这种因素很危险,他的事业不容许他招惹。他今天见她,原本只当一面了断,结果见了果然又起伏起来。   他不由得泛酸,因她竟给严睿打起电话。   危险与紧迫感袭来。   有新上车的人挑着前后两个大筐,把他们的距离缩得更窄了。楚勋环臂护过阮蓓削肩,低哂道:“累了可以靠我肩膀。阮小姐平时经常坐电车?”   失去军尉滤镜后的楚勋,让阮蓓产生源自某种情动的危险魅力。她当然不承认这个危险的莫名蛊惑,但楚勋偏是有一种冷冽又温柔的迷人气场。比如他现在手臂分明虚虚地扶着,却仿佛整个都笼罩住她,阮蓓的呼吸竟加紧。   阮蓓摇头做淡漠:“没有,多数是自己走路。”   有人撞得阮蓓踉跄,楚勋就势托住她的腰。心想怎能任她坐这般拥挤的车,给暗中多少双眼睛打量!   两人靠得近,他便更体贴,俯在她耳畔道:“不介意的话,今后我充当阮小姐的专职司机,阮小姐随叫随到!”   磁沉嗓音,听得人筋骨酥麻。阮蓓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,带着凛冽的疏离而又强势霸道。这种香古代是给皇室亲贵用的,民主后则大众了,用在他这却分外有压迫力。   阮蓓没接触过多少男人,但已俨然察知楚勋的复杂。她懊恼地抬起头,却看到这样近的距离,他并未有任何别的表情。   阮蓓只好泄气地转去窗边,说:“楚先生事业忙,好意心领,就不必了。”   留个背影给楚勋,她系枣红的绢丝,垂在左右两肩。颈后毛绒的碎发,一截雪白隐约,往下是蜜桃般紧俏的轮廓。就仿佛那首《世外桃源》,进了桃源就出不来了。   楚勋清楚有道界限不能去越,遂移开视线,也看向别处。   半个小时左右到了江滩,已经晚上六点多钟,江畔的高楼亮起了彩灯,路上有各种各样的摊子。卖鞋子、布料,小吃摊和生活用品的。   阮蓓对这里比较熟,她隔一段时间过来买点儿便宜的需用。先在地摊买了合适的鞋油刷,两块洗衣服的肥皂,又去路边一家文具店里买了纸张和笔,还挑起几本过期处理的英文杂志。   女人夹紧裙摆半蹲,手上细银镯子轻响。   楚勋问:“你学外语?”   阮蓓答:“学校给了一个六月份口语演讲的初赛名额,我买几本杂志,回去看看有哪些小短文适合参考。”   楚勋看着她纤皙的手腕,以及翻书时的沉溺,梁笙那杂/种真不配有这种妹妹。   老板给打好绳结,楚勋拿在手里提着。老板瞅着两人模样说道:“这位小姐的男朋友很体贴,你们真有夫妻相呐!”   买完就走的生意,没必要解释。   阮蓓继续翻书,只做没听见。楚勋好整以暇:“哦,哪里像了?”   老板啧道:“长得感觉,具体说不上来。你们自己拿个镜子照照,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有夫妻相的,年轻人珍惜啊!”   楚勋唇线一抿,阮蓓看他抢先付了钱,还多余给了老板一块钱小费。   这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撒小费。 第10章 巨辣抄手   出文具店,楚勋就牵住阮蓓的手了。   他牵她手,并非郑重其事的第一次牵手仪式感,仿佛要让彼此都注意到。   他并不,只在过马路时随手牵起她。男人的掌心干燥而清爽,握阮蓓的小手,指腹先攥住她纤莹五指捻了捻,给她暖暖和,然后才攥紧。   一辆黄包车呼奔过去,溅起几点水滴。阮蓓翘脚闪躲,楚勋把她搂近身侧:“抓紧点,别摔着了。”   看到男人硬朗的喉结,清逸劲健的肩骨,阮蓓心跳莫名怦怦然地打鼓。   抛开照片的设计,阮蓓对楚勋还是蛮有好感。他看起来虽冷漠倜傥,却对人有种自然贴切的照拂。阮蓓并不介意自己恋爱,她只是不想像有些女孩子,把人生寄托在到了一定适龄后,找个丈夫结婚,然后就一心系家庭。她更多考虑双方的所需与所得。   但眼下她对楚勋的怀疑大过最初的信任。而在他的圈子里,这样的关切与温柔,也不过是手到擒来。   她该和他保持距离,确定怎么回事,要回照片,今后也无须再打交道。   阮蓓应道:“楚勋,我自己可以走。”   啧,她叫他名字了。   着急或者窘迫的时候才叫。叫他楚勋,莫名甜脆软腻。   这软腻有毒,楚勋就是被她的这种腻魇着了。魇得日思夜魅,剪不断见又乱。   不知她叫严睿那厮,是否也如此冷淡中带点儿天生的娇糯,楚勋心底醋滋儿涌起。   他本就是个占有欲蛮横的人,对属于自己的有种奇异霸道。   他睨了眼她嫣红的唇,哂然笑道:“还是叫名字顺口,‘先生’、‘小姐’的,总以为在交流公务。今后就叫我楚勋,我唤你阮蓓。”   阮蓓耳根子终是泛了红,淡道:“好啊,都可以!”   反正一会儿都要跟他翻脸。   那边有家糖炒栗子店,传来炒制的焦香。阮蓓望过去。   楚勋松开她手,问说:“要尝尝吗?我去买两份。”   阮蓓借势岔开话题,随口道:“从前姥爷在台上唱戏,怕我不好好看,常摆上一包糖炒栗子哄着。是挺久没吃了。”   提起“姥爷”时,楚勋凛冽的眉线总沉柔。他低语道:“我们之间相似的还挺多。我姥爷痴戏,叫我陪看,跟他观戏的还有些蓄着辫子没剪。我幼年无趣他们,便总拿瓜子栗子哄我陪看,因为剥这些最耗时间!”   他随楚姓,姥爷也可称祖父,是留洋交流的内阁侍讲,最后一代四品文官。   叫阮蓓等着,他去买过来。男人从旁掠过,冷厉中亦缱绻文气,一抹幽淡的龙涎香拂面,阮蓓来不及点头。   糖炒栗子店外面的马路旁,一个戴渔夫帽的中年汉子正给肥胖的法国人擦皮鞋,法国商人半仰在靠椅上闭目养神。   店门口排了七八个人等待。阮蓓看到楚勋过去,掏出钱和老板说了句话,老板冲队伍喊道:“这位先生着急先买,给大伙每人送一斤锥栗,怎样?”   当然可以啊!   锥栗比板栗贵一倍,而且称个斤倆最多半分钟时间,后面排队的乐得附和。   过好秤,楚勋又望了眼阮蓓。她勾着手指站在那边,奶白肌肤像在夜色中泛光。他几乎没和谁亲密牵手逛过,更何论是个温婉纯澈,对他无有算计和心机的女人。而别的亲近于他,不为他皮带下的情与性,也为谋他身后势利。   他收起视线,交给一旁的老板娘说:“麻烦用小钳剥好。”   老板娘看这位气度不俗的公子爷,买两包栗子还不时往女孩那边瞅。羡叹道:“先生是给女朋友买零嘴的吧?我看你可真仔细,这一会会都看了她几次。你们这时多好,不像我们那会,哪有‘谈恋爱’的说法,互相见个面看对眼就凑合了,羡慕不来。”   阮蓓离得不远,老板娘嗓门大,她能够听清。她便侧过身去,翻看报刊亭上的报纸。   楚勋乐听此言,好整以暇:“借你吉言,但愿能有这荣幸!”   热情的老板娘嗓门更高了: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,努努力表现,姑娘总会打动的。”然后把开好的锥栗递给他。   擦鞋匠收起抹布,殷勤道:“老板,给三角。”   法国人咯吱地撑坐起来,摸了把口袋,大骂道:“小偷!你趁我睡觉的时候摸走了我的钱包,还敢问我要钱?”   三名租界巡警过来,一个中警两个印度籍警。听法国商人用蹩脚英语扒拉扒拉,印度籍警拎起擦鞋箱子就要甩江里去。   擦鞋匠上前拦住,连说冤枉。正巧,两个穿黑金短褂挽着袖子的男人经过,擦鞋匠连忙求助道:“帮头老大评评理,这洋老板他就是赖账,我手上忙着擦鞋,哪里来的功夫摸他钱包!”   阮蓓侧身看着,她知道那两个是枫帮子弟。枫帮在申城叱咤风云,黑/白通吃、数一数二的帮派,连租界头脑都得买他们脸色。   她在洗脚房做工时,就常听客人们八卦。枫帮的手段也是出了名厉害,等闲谁都沾惹不起,听说枫帮大姑爷统领的衡社和兴仁会,里面放高利、抽人脚筋不眨眼。他们的衣裳可看出等级,像对面两个,衣服右下摆、裤腿侧都绣有一片金色枫叶的,应该就是独当一面的领帮。   那两个显见并不想管,没必要为鸡毛大点儿事周旋。   正要绕过去,楚勋攥着纸袋从店里出来。两个气势张扬的领帮瞥见,连忙恭怯地哈下腰,叫了句:“二爷,兄弟们问二爷好。”   楚二爷虽年轻俊逸,然而手段阴狠果决,是施老爷子未点名却分外器重的候选人。枫帮无人不知道。更而且,这位爷面上含笑不露声色,出手却叫人胆战心惊、不寒而栗,这可比大姑爷龚彧那种明了的残狠要恐惧多了,若不然施老爷子也不会纵意栽培。   楚勋微掀眼皮,往阮蓓方向睨来。   阮蓓迅速敛神,只做低着头专注翻书。   楚勋见她不在看,容色便复了一贯的冷厉疏淡:“怎么了?”   擦鞋匠见状连忙汇报了过程。楚勋并无耐心,便拿过领帮的手棍,挑开法国胖子外套。   啪,一个钱包掉落在地上,法国商人窘迫。   楚勋用法语道了句脏话,磨齿:“不想太惨就道歉。”   他的态度悠悠慢调,然而浓眉凤目里戾气不掩。   领帮:“道歉听到没?我们二爷的话也敢不听?!”一把拽领子。   印度籍警也都知道枫帮难惹,对法国商人嘀咕了两句。那法国人无奈,只得极不情愿地捡起钱包:“对不住。”丢下三角钱走掉了。   道完歉就放你一码!   领帮两个告辞离开,楚勋回头。看到阮蓓始终在看书,女人背影姿韵窈窕,他顿又晕出闲逸。   阮蓓却透过书刊亭的玻璃反光,已经尽收眼底了。   她心里一团乱麻,没想到宽肩长腿、清贵挺拔的男人,并非部]队]军尉,还可能是帮派二世-祖。枫帮如日]中]天的存在,领头见了他都要怯惧陪小心。她忽然猜测到他设计自己的原因,豺狼相斗,都是一丘之貉。   只是梁笙不会去硬碰外国人,顶多扔几张票子小事化了,梁家父子还得看洋人吃饭!   是阮蓓看走了眼,以为气质似军]官就真是军]官。人不可貌相的道理,她又不是才明白。   但今晚还跟楚勋牵过了手,怎么办?罢了,她心里有气,想着一会叫他尝点苦头,然后把话挑明了,今后不再联系。   楚勋过来,听见温声靠近:“等久了?叫老板娘开好了壳,你剥开就能吃。”   阮蓓展露笑容,丰美的唇瓣轻抿:“没有,看书看得都忘了时间。”   楚勋瞥过去,是本电影杂志。他便转去窗口,又挑上几本新刊的电影时尚画报和英语杂志,叫老板连同刚才的纸和笔打包起来。   “先买几本,之后的我让人都给你订好!”   阮蓓凝着他清逸的侧脸,对比刚才一幕,俨然两异。认识这样角色,说好听点是爷,说不客气就是帮派头目,她多少开始心惧。   她记起他不吃辣,上次广德酒楼点的红烧鲢鱼,虽有几颗不辣的红辣丁,一道菜他愣是碰都不碰,由阮蓓打包回来了。   她便若无其事建议道:“对了,附近有家不错的重庆面馆,我很喜欢吃,要不去尝尝?”   她笑起时妩媚泛光,楚勋心和骨皆被烫,怎能说半个不。应道:“好,你带路。”   面馆在路边店,七八点正是人多的时候,店里坐满了,老板给外面搭了几张小桌。   阮蓓进去点菜,稍稍慌张后又坚定:“要两碗抄手,一碗中辣加两勺番茄酱我吃。一碗加特特特辣的,给对面那位先生。”   比了比楚勋。夜色下,男人侧坐在矮桌旁,修长手指上墨玉扳指通黑,衣品矜贵,俨然未曾觉察。   很快就端上来,他用纸巾擦拭桌沿,桌子表面泛油光。   阮蓓递筷子,说:“这是我来申城第一次请人吃饭,这家面馆地道的重庆味,东西也新鲜,你若不嫌弃就将就用。”   楚勋:“怎会嫌弃,阮蓓若天天请客,我天天来。”   吃第一口,阮蓓却看到他眉宇兀地凝起。他生得真是极俊,偏瘦的轮廓,凝眉时忽有一种脆弱感。   阮蓓瞥开,视若无睹,只顾自己吃。   她加的番茄酱看起来一碗通红,但楚勋那种特辣加加辣的,下料是无色的黄米小尖椒汁,对于会吃辣的人来说都已挑战,不吃辣的沾一下更是煎熬。   辣,是楚勋的禁地。   男人凤眼溢出了红,平生几许邪魅,但兀自隐忍呛咳。   阮蓓想起他身份有点点慌,但一想到梁笙又气。她就失落地蹙眉:“楚勋你吃不惯?就说那些店老板,为了卖东西尽管瞎编,说什么夫妻相,你看都吃不到一块。或者只能换一碗了,你等下。”   老板娘还说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”   楚勋稍顿,眼里的红淡去:“不必。只是突然下口,一时没适应过来。阮小姐广东人,却是很能吃辣。”   看了眼阮蓓那边,红通通的一碗比自己这还辣数倍,她竟然吃得毫无反应。   阮蓓揩起手绢,轻轻拭掉他手面上一点汤汁。应道:“嗯,戏苑对面就是四川菜馆子,从小吃惯了。”   后面楚勋便没说话,阮蓓看着他一颗颗抄手优雅而沉默地搛进嘴里。虽眉宇仍皱,但再没呛咳的意思。一碗十颗,吃到只剩下最后几片煮散的面皮,实在捞不动才住筷。   哑着嗓子对老板吩咐:“倒杯水。” 第11章 对你入瘾   阮蓓重复喊道:“要杯热水。”   她也吃完了,嘴唇吃得红艳,如同熟透的娇润樱桃。   老板递来杯水,热腾腾地冒气儿。楚勋喝一口,从喉咙到胃管本已经如火如荼,热水再下去,顿时火上浇油。   他抿了抿薄唇,淡漠地搁下杯子。   阮蓓解气噎笑,她眼睫毛细密浓卷,脸上关切又温柔:“可要再来份别的?”   楚勋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,低哂道:“不用了,走吧。”   阮蓓进店去结账。楚勋站在原地等她,胃里似吞了刀子。   旁边两个吃夜宵的女学生,边吃边抱怨:“这家店的辣越来越没味道了,中辣吃着和微辣差不多。”   楚勋眺过去,那碗里一片红油……女人难道个个都是食辣狂魔。   只听另一个说道:“是你没尝他家的泡尖椒汁,别看透明像水,一小勺能把你辣哭。”   说完,从附近桌子上拿来一只泡着小黄米椒的碗,每人舀了半勺。咳咳咳咳,前头说话的女生呛得直吐舌头。   呵。   楚勋太熟悉这种感觉了,生动得就像自己刚经历的!他想到一口一口咽下去的过程中,眉毛眼睛头发丝都能辣得烧起来。可对面女人说“夫妻相”、“吃不到一块儿”。   男人掏出烟,嗅了嗅太燥,又收回烟盒里。转头看向自己和阮蓓的碗。   阮蓓出来时,看到楚勋正从桌面半俯起身。他的嘴唇不知是被辣红的,还是…难道他在试探她的汤?凤眼本是凉薄,此刻泛红带笑的样子,似温柔宠溺,又似城府深邃。   竟然甚是嚇人。   阮蓓下意识心跳,忙若无其事地说:“结好账了,走吧!”   回去路上,楚勋买了两瓶汽水,这次他打出租。   车窗半开,夜风吹着他爽逸短发,侧脸轮廓英俊无俦。但显得冷若冰霜。从出面馆起,就一直攥着阮蓓的手没松开过,阮蓓起先悄悄挣过,他更紧地握住,后来干脆和她五指交扣住。   就像那枚通黑纯墨的扳指一样,他的气场让人心惧。但时而向阮蓓看过来,又仍是敛眉含笑的。分明没说话,偏却不寒而栗。   阮蓓便也攥着气。   她知道枫帮得罪不起,招惹了没好果子吃,或者还会被打断腿逐出申城,又或者被丢去梁笙那。阮蓓一点儿也不想碰到梁笙,她心里根本没他这哥哥。   她是没想到,怎么付个账的功夫,前面都万无一失的,转头就被楚勋识破了。阅历和心思的缜密,不是白混的。   她得酝酿一下气场,等会儿对峙时气势做足,不能半途破功。   邪不压正。   女人咬起唇瓣,焦虑之下的习惯动作。外面霓虹灯影忽明忽暗,打着她俏挺的鼻子,雪颈往下饱满多汁,被她不自觉地抱手兜起,软沉沉的像云峦。她坐姿端方,臀线到腿部柔美得像副画,添一笔都是多余。   楚勋今天起,决定攥紧她。   下午去洗脚房,不过临时起意,寻思再见一面就算了。施老爷子那番话刀不见刃,却如履薄冰,楚勋不宜行差踏错。   怎知道这女人,顶着娇纯无害的模样耍弄他,枉他一路动摇!   楚勋碰不了辣。   楚二夫人离世前谆谆教诲:“大夫人,你大妈,你父亲虽偏心,却始终未休妻,说明她的分量。我离开后,你须记得如亲母一样敬孝,为求保全。”   楚勋的年幼,是在空荡三楼惊惧中度过的。从此他的任何表现,都被以纨绔转述给刘昶韫。生病烧得说不出话来,佣人递喂的饭菜和汤,入口全是辣的。烧得他越加虚火攻心,两次差点没被攻过去。   再大点,他就递给刘昶韫品尝,刘昶韫没吃,潘氏也收敛了。然而潘氏万没想到的是,刘昶韫素日苛责,等到分家产遗嘱一出,40%仍归次子。   大约因着心理与身体的应激,他对辣反应强烈。   此刻男人神色沉峻,只是攥着阮蓓的手,做一副温柔。倜傥不羁,于他本来就是游刃有余。   车开到住处前面的一条街时,阮蓓说到了,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哪里。   楚勋往外一瞥,小董说过住的是亭子间,他就笑叹:“再开。”   司机开了一圈不知道停哪,又回到原处,楚勋递出二十块钱。二十块钱给司机,够一个多星期赚头。第三圈阮蓓只好随便报了个地址,楚勋岂是好糊弄。就这么绕了快两个小时,司机耗不住了,瞅着后面一对像是新婚夫妇,男才女貌的,不知道为啥置恁大气。   司机哀劝道:“你们小两口年纪轻轻,有事儿就敞开说嘛。不是钱不钱的问题,人总要休息的是吧,事也总要解决,不开口怎么解决得咧?不然钱退还你们,当我今天没赚,你们下去好好说话。”   四川话听得还蛮顺耳,今晚真是跟重庆有缘分!男人好整以暇,掀了掀凤眼:“太太下车谈么?”   阮蓓没得办法,只好让车在自己门口停下来。   是栋陈旧发黄的砖头房,夜里近十二点,房东郝太太还在柜台前假寐。看到阮蓓和一个高挺男人在门前闪过一闪,登时嗅到了八卦气息,支起来耳朵。   房子侧面的墙边,楚勋一手提书,一手把阮蓓抵在墙上。他捏起女人白嫩下颌,冷意弥散,喑哑嗓子问道:“加了多少小尖椒?”   他的容色些微苍白,仔细看,好看的眼眸里有泛红。   阮蓓知道够变态辣的,那种辣度她顶多也只能半勺。   既然瞒不过去,她就直说道:“特特特辣,估计四五勺。楚先生若是不吃,我也强灌不下去。”   意思还怪起他了?若没她温柔美人计。   楚勋想起店门前两个女学生,加半勺就呛得半死。亏他自我怀疑,为着她用帕子给他拭手,还有那些是是而非的软话,愣生生咽了几倍下去!   果然,姓梁的妹妹也非什么善茬。最毒妇人心,越纯媚的越狠,他楚二爷头一遭招女人算计!   楚勋磨齿,悠慢地笑了笑:“我吃不了辣。只为你,而生生吞一碗刀子!”   阮蓓从第一次见面就感受到楚勋的周到呵护,她对他并未抵触到底,她知他与梁笙并不一样。还比如出手教训洋人,为同胞解困。   但他这会儿仍是笑言温柔,却寒栗森然,如她在玻璃镜面看到的,那个疏冷质问的江湖行事。   她硬气回嘴道:“我坐不了监,也差点儿被你送进了监里,彼此彼此!信拿来还我。”   楚勋递出信给她。本就准备还她,洗脚房再见一次就算了,不想再夜夜耽于她的妩媚梦魇。岂料见一次便出乎计划。   他薄唇贴近她奶昔般的脸颊:“那天临时的想法,见到你便打消了!手下人没经过同意就带人来,是我唐突。但这申城的十里洋场,日后有我,可没人再敢动你。”   阮蓓瞅着信封打开,字迹和邮戳都没错,里面是一张左铨钧毕业的陆]军]制服照。草黄的硬檐帽,朴实的长相和身高,看着亲切多了。照片被撕开一小条,可能良心发现又没撕。   看到背面的字迹,“待到报家国,亲手呈玫瑰,君可愿收否?”写得笔画凝重,她想明白左铨钧当时的语气停顿了。   阮蓓心里一直把左铨钧当兄弟,没想到左铨钧会钟情自己。阮蓓恋慕军]装,如果相处下去,没准也会走在一起的,毕竟彼此都很熟悉。   但话已说出,就顺其自然吧。   她仰起下巴,瞪楚勋一眼:“既然如此,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。之后井水不犯河水,别人惹的账我不买单,也别掺和我头上。”   她来申城是为自己,可没想搭理梁笙。   楚勋凝视着她看照片的表情,心里舒口气,她对那陆校学员没动情。可还有个严睿——她既然敢招惹他,他就不会容她还与别人怎样。   长臂揽过女人腰肢,想要拍拖的欲-意不遮掩:“井水已经犯过河水,水掺和了还能再分开?”   阮蓓紧张却不胆怯,直言问他:“楚先生的意思?”   楚勋说:“想和你有一段开始。楚某对你一见钟情,阮蓓该明白我的心思。我不是枫帮的人,生意上有些交集罢,也并非军-官,但算不上坏的,名下有几家公司、赌场和绵厂。外人都说我们有夫妻相,何必错失缘分?在申城处处是机会也处处陷阱,与其独自打拼,不如跟着我,保你畅通如意!”   “这和别人无关,在见到你的那刻起,就只是你我之间单独的。”   男人嗓音磁性,颀挺身躯将她笼罩,幽淡的龙涎香沁入心扉。阮蓓浮想对他忐忑谄媚的店掌柜、租界警察,还有今晚枫帮的帮头。果然在这申城,就没有绝对的黑与白。   她料定楚勋绝非简单的,后腰被箍得暖热,心跳不禁噗通起伏。她答道:“楚先生风光达贵,多少人排队等候。我不过一普通女学生,并没可取之处,枉费用心了。”   楚二爷手段狠绝,城府极深,却对这女人失效。他蹙眉:“我若说只偏对你,你可相信?可以告诉的是,身边干净,没有花边柳事。在一起之后你搬去大房子,香车宝马,翡翠首饰,上下学专车接送,不用再为生计发愁。当然,你如果不愿公开关系,那就低调保密。你不想做的也不强求,但你若许可,我情-事可能比较强烈,全凭你愿意。想出国留学时,我来安排。你若要宠爱,我可以给到力所能及的所有。哪天想结束了,知会一句,有要求随时可提!”   出国留学对阮蓓有诱惑力。阮蓓仰头看楚勋,男人眼底的执着充溢危险的蛊惑,他有着不同于谁的清贵底蕴,通身气度都带着一种莫名吸引。她清楚自己并不抵触。原本还担心他恼羞成怒,难以收场,未预料等来的却是这些。   她问:“那你图什么?”   两只眼眸水澈澈,在暗夜下忽闪。   楚勋忍不住在她软唇上一抵,想用力汲住她,湿濯且滚]烫地胶着。但他只近到轻触的距离又分开,闲淡地缱绻道:“图你的气息让我入瘾,图随时随地想见就能见到你。”   阮蓓脸颊刹那泛起红晕,错开眼神:“我很冷感,可能会让你失望。现在也不能答复你。”   正是她冷感的第一眼刺透他。楚勋说:“不急于你立即答复,来日方长,感情可以培养。”话毕,松开她纤婀的小腰。那冲涌的炽焖感袭来,忍不住呛咳了一咳。   阮蓓就推开他回去了。   进到一楼,房东郝太太眼神丰富,大半夜的发亮:“喲,交男朋友了?我说呢,那样痛快拒绝我提议。女孩子到了大都市,是早不早晚不晚都会谈的。”   口气仿佛预见了阮蓓也将要一个接一个地换身边陪衬。   阮蓓解释说:“是朋友的哥哥,吃完饭送我回来。”   郝太太:“送回来靠在墙上讲这么久话的喲。”   阿蝶正送客人下楼,一个穿灰褐西装的。大抵这客人让她满意,她脸上笑容不错,边走边甩着手帕道:“唇红脸白,肯定就是了。刚开始都不承认,正常正常。”   阮蓓没闲心解释,便上到自己房间。先把书本一搁,倒水洗漱,散了头发换下衣服准备休息。   笃笃笃。   外面敲门,房东郝太太一脸殷勤关切地站着:“那个你朋友,身家好像不错的吧?衣料子比大百货卖的成色都上档。我看他脸色不对,刚才咳嗽。我把他叫进来坐了,你下楼去看看他。”   阮蓓本来推诿不想去,房东又说:“车也不好打,你自己领回来的,总不好晾着不管。”   她就只好下去了。 第12章 花茶一盏   阮蓓走下来,楚勋正坐在柜台对面的单人沙发。   沙发一看就是房东专门从儿子房间搬出来的,往常这里只有一条长凳,供上下楼的租客闲坐。   楚勋外套搭在手中,笔展宽肩支着上好的绸缎唐衫,通身有一股崇高凛然的贵气。   郝太太腹诽:看看一个男人的皮肤能有多好,这相貌这气度,还有手指上了不得的黑玉扳戒,什么来头?应该早一个月跟阮蓓提自己二儿子,之后是没机会了。   楚勋脸色比刚才青白,额头上渗出细汗。外套沾了水渍,买的那瓶汽水见底了。   郝太太说他很是咳嗽一阵。   阮蓓看得不由发虚,她以为楚勋只是不喜欢吃辣,而非忌辣。她只想算账叫他尝尝厉害,更没想到他会把一整碗都吃完,以为顶多挑几口就放弃了。   他说对她一见钟情,明知有坑也跳。   可她眼里的这男人,冷峻沉着,并不像个冲动的。   阮蓓复杂地关切道:“楚勋你还好吗?要不要去买点胃药?”   大半夜的上哪买,犄角旮旯里车都打不到。   楚勋掀起眼皮,浅笑睨视,蹙起的眉宇还余有痛意。他刚才的确胃如刀剜,搐得冒汗,但他的这种反应更多是心理上的应激。   本打算离开了,房东不由分说把他扯进来。此刻看到女人站在泛黄灯光下的娇影,又寻思不想走。   喑哑道:“一阵就过了,你给我煮碗米粥就好。”他言语磁性,带着冷郁的祈求。   哎呀嘛,郝太太最见不得年轻俊俏的男人这样,平时看个电影海报她都眼花半天。更何况还是有钱有势的。   接连地推搡阮蓓:“快呀,人家公子都说只要一碗粥,胃难受担心出人命的,去煮点粥化一化。”   阮蓓还没被搡动,男人已经抬脚上楼梯,她只得把楚勋带到了自己房里。   她住在二楼和三楼拐角的亭子间,打开门就是狭窄的卧室。迎面是她一米一的小床铺,浅绿色的满天星床被和枕头。旁边小桌台摆了镜子等小物,三十几厘米小衣柜,在墙和柜之间系条绳子,用来挂衣物和毛巾。书则是摞在枕头旁。   虽然几平米,却收拾得干净而温馨,弥散着她特有的淡淡花茶香。   男人一入内,似把空间都占去更多。阮蓓也不窘,大方说:“只有一把矮凳,你坐在床沿吧。”   楚二爷脾气温和,脸上虽仍有被耍弄后的冷凛。他把外套搭在她床架,睇见她桌上有个木质相框,照片是个圆脸的戏装少女,一双杏眸画了眼线,挑着灵动的魅惑。他问:“这是你?”   阮蓓答:“是及笄时候照的。那时还有婴儿肥。”   他噙唇笑:“现在也有。”刚在楼下说过直白的虎狼之言,什么情-欲]盛的,转头他又复了一贯的清贵疏雅,让人放松。   这个男人收放自如。   阮蓓不理他,舀了两把米去煮粥。   门外走廊的小煤炉可以生火,还有水龙头,用起来挺方便,平时她也经常自己煮捞点儿青菜米面。   楚勋抓过阮蓓的英语课本,里面有她做的笔记。字迹娟秀而冷柔,亦如她的人。   他饶有兴致翻看几页,又拿起新买的电影画报览阅。   等阮蓓煮好粥进来,看到楚勋已经仰躺在床上,睡过去了。   自从被弄去委局,直到放出来这几日,楚勋接连没真正熟睡。这房里女人的清婉酥香,莫名带来踏实感,竟合眼睡得相当安逸。   他的眉骨深刻,鼻梁高挺而唇线分明,仰躺着的喉结耸动,愈发勾出那抹叫阮蓓危险的蛊惑。   “粥端进来了,起来喝吗?”她没扯醒他,便把旁边的被子盖上一角,自己坐在床沿看书。   楚勋听见纸页翻动的窸窣响,睁开眼醒过来,问道:“几点了?”   阮蓓看看手表:“近一点半,我把粥给你晾好了,你吃了走。”   是香稠的米汤,刚好不温不凉,喝下去中和打工泡 舒适。   楚勋把碗放回小桌上,瞥了眼刚才躺过的她的床被。厚薄匀适的松软,浅绿色碎花像春天,她应是个擅懂宠爱自己的女人,任何环境也归置得舒心惬然。   男人目光还有着初醒的迷离,显得温眷而缠绵。阮蓓站在床边,白皙手腕上细银镯子发出轻盈叮响,窄小的空间挤得不剩下多少距离。   那种软腻的炽焖感袭上心头,他伸手环过阮蓓,把脸贴近她道:“还想怎么虐我?说。”   阮蓓哪知道,楚勋从遇见她后心力憔悴的挣扎,只当说的是今晚黄米尖椒。   肌肤上感受着男人英挺的脸廓,她淡漠地含唇:“可我给你煮了粥。”   呵,楚勋听得戏谑无语。她是不知道么,唯一敢在他楚二爷头上耍弄的女人。楚勋却纵着她这份胆大,缴械投降,求祈似的深吸气:“今晚不回去了,想和你一起!”   阮蓓颤了颤,只觉腰后被他箍得深情。下意识囊开说:“不同意,喝完了就回去,我还没想好答复。”   怎知他手没松,这般一攮却蓦地贴更紧。锁骨下的沃美栽进他眉心,楚勋记起洗脚房的一幕,她轻咬的唇,破口的嫣红。他俯瞰,捏起她下颌对视:“不影响你做决定。”   从来没求过女人,只有投怀送抱被冷拒的。当他决定沾上谁时,开始与过程并无区别,她都必然归他拥有。   四目互相凝看,他薄唇先贴近她鼻侧浅淡的雀斑,阮蓓哆嗦,没想过他会先吻这里。忽而滑下去,咬住她翘娇的红唇胶着在一起。   那么甜津,楚勋有瞬间的空茫,但顷刻抛掷殆尽。阮蓓毫无防备,不听由使唤地仰颈,顺着他回应。男人的唇温凉,起先是适度收敛,空气中发出轻响,逐渐地他愈浓烈起来。   就是那股危险而强势的蛊惑,阮蓓瑟瑟踮起脚尖。   她刚才本已换衣服准备睡下,被郝太太拍门,长发便松软地用娟丝扎系。楚勋挑开它,青丝如瀑布散开,修长手指解开阮蓓的小扣,把她半袖粤式居家裙堆到腰上。他手掌捻过分分寸寸,逐渐寻到了前面来。   一丛无与伦比的绽放牡丹,弥漫着春日焰夏的靡香,仿佛从未照见过阳光。比楚勋在娱乐场看到的所有都要尤物,没有筋骨般,柔晃得人心悸动。   他吻着她的额头和眼睫,粗糙的掌指并不收力。   不知他一个经营娱乐与绵厂的商人,为何却有薄茧的拇指和食指,又不是扣抢的军]尉。   阮蓓箍住楚勋的后颈,轻轻地痛唤。男人肩膀宽而硬朗,短发上有奢贵好闻的气息,他吻她,她回迎,可她却忽然发现,在这样的时刻心里竟出奇的冷淡。   她看小说里的文字,或者与楚勋过马路的牵手、相拥,都容易被他惹得悸动。可在彼此沉迷的交互时,她却清醒得可以。   楚勋发现了她的游神,他薄唇轻哂,变得更加温柔霸道起来。把她放平去床上,覆着了芳泽。   他三两下撤掉自己的上衣,刚才虽搂她,关键却一直克制地与她保持距离。这般匀力扯衣裳,整个儿便沉向阮蓓。阮蓓察知那不一般的存在。他的皮肤光滑,腰紧悍而腿修直,符合她沉迷的完美。很久了,已经嫣红欲滴,可阮蓓眼眸还是清澈。   她虽然猜测自己对感情应该比较冷感,却没想到真的是。譬如被宠得如泽,却并无迷失的惘然。   在年轻男女间,从悸动的开始到忽然冷静。阮蓓不无窘迫道:“我说过冷淡的,你现在信了?”   楚勋信了,却并不妨碍,她所有的在他眼中都是极致。阮蓓的眼眸澈澈的,可她身姿却甚契合。她就是个能身心感受分离的女人,譬如那天收银台前,手眼耳口各忙各的。   楚二爷的处世为人里,很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。淡然地抵在她耳边,低喘道:“又如何?是你纯得像张纸,慢慢来,等你动了心就会不一样。”   他抑制下炙灼的内幕,禁制地与阮蓓错开距离。   被女人的冷感忽而激醒,记起佰虹门里恪守的准则。此刻做的事远远出乎他的预期,他说给她时间考虑,何尝不是给自己确定,是否真的把这温婉可人的女人带下水。   楚勋便也沉默下来,扯过被子道:“先进展到这,休息吧。”   掖好她的裙子,隔着薄衣又宠了一圈,抱紧睡下。   阮蓓背对过去,生疏于面对他的凛冽。   这一觉竟然睡得挺踏实。   虽然才不到四小时,精神却已恢复倍加。清晨五点钟,楚勋睨了眼女人睡梦中的脸,她睡着是自个蜷过去的,半抱手臂滑到了床沿,裙裾堆砌腰上,一幕白皙娇糯。谁见了这副场面能想到她冷感,呵,对他一点都不带眷的。   男人轻啮那白糯,“想好告诉我。”她睡得香甜,浓卷睫毛似雾。满腹柔情从楼梯走下来。   门前房东太太在打扫,热情巴结道:“先生你这就走啦?不等阿蓓一起用过早点?以后常来玩呢。”   楚勋想起严睿,醋意涌起。只有他清楚自己的偏执、占有欲,由她阮蓓给激活了。   顿足问道:“她常带朋友过来?”   郝太太忙摆手:“没有没有,是我的口头禅,说话习惯。你是她第一个带回来的朋友。”   这青年极之英俊,举手投足涵养清贵,看来不一般的身份。阮蓓老实一姑娘,怎结交的?   只他一个就行,他不许她再被任何谁看去风情。   楚勋这便舒畅,颔首离开了。   回到角堇路的别墅里,小董正在擦车,另一辆簇新的福特。   这是楚勋从刘宅搬出来后,自己另置的房子。平时工作日他一般住酒店,昨晚小董等不到勋哥回酒店,就过来别墅里了。   乍看见勋哥精神熠熠,脖子似被人挠过还是怎的,一簇草莓状的嫣红。看起来心情不错,除了眼底微憔色,唇也破皮干涸。不由问道:“勋哥,昨晚这是……在哪受伤的?不会是那姑娘挠的吧?”   一般人哪会挠嘴唇啊,更像是被咬的。但勋哥克制寡情,他也只敢这么讲。   楚勋无视这小子的八卦,打断话道:“吃了重庆抄手,辣的。让人泡一盏菊花茶过来,加几颗冰糖,顺便查查翔发银行的严睿最近在搞什么?”   是人皆知,勋哥杜绝碰辣的吧,谁竟然能让他吃……   “哦。”小董应是,连忙去照办。 第13章 酒会美人   阮蓓醒来时,某人已经离开了,房间里没留下痕迹似的,只有桌上盛粥的碗。   她对着镜子照照,玉软花柔,嫣红夺目,昨晚与她五指紧扣,餍足了半个多钟。灼炽的触感深刻,裙上还余有他的龙涎淡香,仿佛他缱绻花草的轻响犹在耳畔。   阮蓓知道楚勋醒来啮她臀腴了,她不知如何面对,便装作未醒。   进展得太快,她始料未及,甚至对这男人的根底还未清楚。   昨晚房东来敲门,真不应该下去。   阮蓓对楚勋的确有悸动,然一记起昨晚冷却的现场,她便不知会怎么发展。   当下收拾心境,上过一天班,隔天周六,搭上电车去了严怡家。   严府在栖霞路的一栋花园别墅,几个小台阶上去,是个院子。阮蓓站门前摁铃,铃铛刚响,严怡已经欣喜地迎开门来,跳着抱住她说:“哎呀,阮蓓你总算来了!一直在等着,趁客人还没到,赶紧先给你好好妆扮妆扮!”   严怡自己已经收拾好了,玫瑰红的花瓣开领长裙,露出颈前雪白,一串珍珠镶金项链,点缀得明艳靓丽。   阮蓓穿着杭月青的学生式旗袍,白色低跟皮鞋。严怡把她转了一圈,叹道:“我不过才一个星期没见你,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呢。就这样子带给他们瞧瞧,也是另一番的美貌,说,是不是恋爱了?”   阮蓓脸一烫,忙矢口否认:“哪呢,大抵在酒馆里做工,每天的酒香熏得皮肤好看了些,快别取笑我了。”   说得严怡点点头,知道她在申城并没认识谁人,便不再逗趣了。   严家开的翔发银行,虽然是个小银行,可两个嫡子女却很会来事儿。平时酒会、宴会不断,与各家关系都打点得很好。   也只有这样笼络关系,才能够把各财团、实业家的商务拉进来。   大公子严睿是个高挺的男人,梳靠背分头,皮肤白,眼睛弯,天生自带桃花。正在客厅里布置忙活,检查灯光、音响和花篮。   严怡牵着阮蓓,小心翼翼避开她哥哥,像宝一样藏着,先谁也不给看。   上到二楼,云菲菲和秋晶都已提早到,她们俩在来之前已打扮好,只等着阮蓓出场了。   先用了些点心和牛奶,严怡便让佣人把准备好的衣物首饰拿过来。   衣帽间里几个忙得不亦乐乎。   礼裙是一套奶白金的收腰裙子,半敞式开胸,颈前和袖子用六分透明的薄纱面料,后面还有桃心露背。   阮蓓平时打扮清简,胸衣也穿的是薄棉布的,这么一拉拢,便顿地呈现柔白细密的深壑,山峦雪傲。她的腰纤细,连束腰都不用系,沿着胯蜿蜒,裙摆似鱼鳞般在膝盖弯儿里衬出。   片片闪闪的,璀璨而妩媚。   严怡赞得嘴都合不拢:“身为女人,我竟看惊呆了,阮蓓你是怎样的尤物?这裙子我还没穿过,送来时腰线紧了,给你穿却正正好,简直量身定做。如果我是男人,一定舍不得把你拱手,我要金屋藏娇。阮蓓你就应该多参加这样的聚会,否则平白虚度了你的良辰!”   阮蓓对着落地镜打量,她也没想到上浓妆华服后的自己能这么好看。只低头瞅瞅,觉着似乎显暴露,臀也好翘,便犹豫道:“要不我看还是换一件试试?”   云菲菲连忙站出来:“别,换什么呀,你看我穿的还是没袖子的吊带,你这都薄纱把一片遮住了,已经够委婉。”   云菲菲穿得是白百合式的吊带长裙,也很华丽翩翩的。   秋晶也扶了下镜架说:“这更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,阮蓓是‘天资过人’。你不懂,是你穿的频次太少了,乍然便觉得不习惯,一会儿你瞧瞧,露个领子后背太普通了。”   严怡仿若发现了宝藏,有阮蓓在,今后她家办活动少不了慕名而来。   接着又给阮蓓本就柔卷的长发烫成大波浪,珍珠流苏戴上,换金色高跟鞋搭配。   大公子严睿在外面敲门,走进来笑道:“今天是藏了什么,神神秘秘地一直躲着我,不让看。”   他言语也笑中浮动桃花一般,听得云菲菲心头悸颤,抬头望来。   两人已经跨越关系,可严睿还未确定就是她。   严怡这才把盛装打扮好的阮蓓推到面前,献宝似的得意道:“才不是呢,现在可以看了。哥哥总不信我的形容,这就是我那位广东的、学过粤戏的女同学,叫阮蓓。怎么样,是不是有种古典和现代交融的性感美,没哄你吧?”   严睿记起来,妹妹总跟他提起一个多美多动人的旁听生女同学,他从没放在心里过。   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,个子也修伟。像他们银行业都注重交际,能把潜在的客户请到宴会上,业务也就算成功了一半。   看阮蓓,顿时明白了妹妹为何那般殷切的用意。弯弯的黑眉下露出惊艳,亦赞道:“果然,名副其实,甚至比你形容得还要出色三倍以上。”   “好啊,见了美人夸得都忘记亲妹了。”严怡佯作吃恼的样子,亲昵握过阮蓓的手。   阮蓓一会会功夫收到这许多夸赞,连忙谦虚道:“严睿先生谬赞。”   身后的云菲菲暗自着急地迎上前来:“原来严睿哥也喜欢明艳的呢,我还以为你喜欢出尘脱俗的,枉我穿得这身素雅。”   云菲菲对严怡她哥严睿的喜欢,几人都知道,严睿也心知肚明。但严睿思考得更多,云菲菲不是没有容貌,只她家虽也商人,却是中小商行。不过他也游刃有余,适度亲疏,给予进退空间,安抚道:“菲菲气质芳雅,穿素雅才衬出绝色,不要自我贬低。”   说得云菲菲又明快起来。   一会儿楼下陆续到人,大家便都踅下去。   请来的皆是生意上有来往有交道的贵客,严家最近想在外汇方面拓展,因而也不少英美西班牙等洋人。正好用妹妹的理由是,给几个同学锻炼口语。   严怡毫无私心地拉着阮蓓到处逢人介绍,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。还给阮蓓起了个昵称,叫蓓蓓小姐。   在酒宴活动上,发现动人的新鲜面孔,本就是一桩激起兴趣的事儿。何况竟是个从未听闻过的绝品美人,大家都对阮蓓留下了深刻印象。   阮蓓心里抱着找工作的打算参加,大方地握手言谈:“是的,和严怡是同学,贵公司若有空职期望能合作。”   很快却发现,人们关注的只是她的姿容。   ——“额呵呵,蓓蓓小姐如此倾城绝艳,堪称我所见过的独一美貌,何愁还用上班?这里良人才俊芸芸,哪个不比上班好,别屈就自己。”   但阮蓓仍不放弃地希冀,能够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,否则开学后她酒吧里的白天侍应也干不成了。   三个霓国的商人站在窗台前,用霓语问严怡说:“这样好看的姑娘,严小姐为何现在才请出来,是看不上我们这些漂洋过海的珍珠商,还是怎么?”   严怡用委婉的霓语回道:“哪里,我一直珍视自己这个亲密的姐妹,蓓蓓小姐迄今为止,甚至还没交过男朋友呢。直到遇到了几位先生们莅临,我才把她带出来亮相。今后的活动,还请常来参加。”   说着牵过阮蓓的手,又往下一个人堆里去。   阮蓓听不懂霓语,但她对霓国商人并无好感,心想,严家的生意真是什么人都有呢。   很快,严怡的男朋友也来了,是个穿美式青绿高级制服的伟岸军]官。严怡亲热地攀住他胳膊,缱绻道:“给你们介绍一下,这位是我男朋友,姓蔡,名致銮,他在仲局第一处核派科。今后有他在,阮蓓有什么麻烦都只管开口。对了,致銮,你改天也给我们蓓蓓瞅一瞅,看有没合适的人选,人家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呢。”   阮蓓莫名地想起来楚勋。但那并未完美的第一次交互,让她给自己打上了冷感。   她说:“不着急的,我还想先一门心思把学上完。”   逗得旁边的秋晶都笑起来。怕只怕阮蓓清纯得,连男人的手指都没牵过来着。   蔡致銮上下打量阮蓓,边褪手套边不无欣赏地说道:“既然是小怡看重的好朋友,那一定要挑个最适合的人选了。”   说着俯下肩膀,在严怡耳际吻了吻。他硬质军]装魁梧,严怡一脸大方受用。阮蓓被夸得越多,她越有光彩。   严怡乐于把身边的女伴介绍给商人或政]客结为朋友,比如秋晶的男朋友也是她介绍的,一个皮鞋商的儿子。倒是也想给云菲菲介绍,可云菲菲恋慕的是她哥呀。   二楼的旋转楼梯上,严行长引着一个中年男子信步走下来。   男人大概四十多岁年纪,中等个子,但背挺脊直,比例良好。穿深褐条纹西装,拄紫檀木拐杖,八字胡须,冷面的五官。   严行长边弓着腰边奉承道:“这个项目徐老板再考虑下,我这边等您回复。我们翔发银行想跟您合作的心,是多年如一日,从不曾变化的!”   “严行长有心,我会再想想。”徐爵兴点头,眼睛朝厅中随意一瞟。却顿地看到那闪烁的灯光下,似一朵灿烂金兰的女子。阮蓓侧着身对他,盈盈婀娜的单薄曲线,朦胧的眼睫毛似雾似云,是谁能把清澈和妩媚如此美妙地融汇为一体。   他的步子就跟被电到了似的,顿了一顿,晃步。   问:“今天这是在做什么,这么热闹?”   眼睛却盯住阮蓓不放,仿佛落在不定的时光里,被深深地吸住了。   严行长扫一眼,收在眼底:“哦,严睿和严怡办了个交谊舞会,请来不少客人。徐老板若是不急着回去,不如留下来一块热闹热闹。”   徐爵兴含蓄地说:“年轻人的舞会,我参加什么。我这个瘸子,连跳舞都不雅观。那位姑娘就是令小姐严怡么?我怎觉得不像。”   他都特意指出来了,严行长岂能看不明白。心里暗叹闺女有眼力,总能请到不一样的伙伴。   他配合顺势望去,摇头笑说:“应该是她的同学,一直念叨要请来个不平凡的同学,说是学过广东的粤戏,出身戏曲世家。既是生面孔,那应该就是了,来这儿的人多,过段时间不晓得会不会被谁结交去。徐老板赏脸打个招呼?”   徐爵兴听如此一说,便没反对,脚步已经转向:“哟,唱戏的女孩是很有味道。”   两人信步过去,严怡已经看到徐爵兴了。连忙迎上前来,亲昵地招呼道:“徐叔叔来了,越来越精神呢。我爸爸时常夸奖您,说您最精于自律,还让我们多向你学习。”   徐爵兴一贯乐听如此奉承。听说他对养生极为苛刻,干儿子为了孝敬,给买来两只骆驼,每天早晚一杯奶。深谙茶道,喜好调养处]女等等。   打量了眼四周:“同学朋友不少啊,也不介绍介绍。”   目光似扫过阮蓓,但只在她颈心的珠宝上一过,就淡漠错开。   严怡眼神微闪,自是殷勤起来:“这是云菲菲,秋晶,您都见过的。这位呢是蓓蓓,我同学。阮蓓,这位是徐叔叔,申城响当当的风云人物,还是个慈善家,上过报纸和广播,我可崇拜了!”   阮蓓礼貌含笑,一晚上听严怡谁都是“响当当的风云人物”,她也没多想。见眼前是个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,便恭敬称呼:“徐先生幸会。”   她是觉得严怡关系密切,才叫得上叔叔。自己是陌生人,初次称呼,应该礼貌生疏点。   少女声音轻柔悦耳,听得徐爵兴心绪翻涌。而且竟未称叔叔,让他觉得很有缘分。   他饶有兴致道:“蓓蓓小姐初来申城?听说家里是粤戏世家,说起粤戏,我还知道广东有个庆余班,有个唱老武生的阮班主,也和你同姓。”   阮蓓略不习惯被称呼蓓蓓小姐,但也许这是社交客套。听到这位赫赫大名人,竟然知道自己小戏班子的姥爷,不由惊讶道:“那正是我姥爷,姥爷过世好多年了,没想到徐先生竟有听说,真是荣幸!”   哦,庆余班的小小姐吗?   徐爵兴想到梁笙,眼神中顿多了些思量,沉吟稍瞬,展眉道:“那还的确有缘。以后蓓蓓小姐有什么需要的,只管冲我开口,在这申城只要喊我名字,就没有办不到的事。”又转向严怡,温和道:“对了,咏乐门新开的女子美容熏蒸会所,既可以做头发,也能蒸桑拿,你们结伴去,报我的名字随便玩。”   “徐叔叔果然大方,那恭敬不如从命了!”严怡高兴起来,连声道谢。   徐爵兴也没多看阮蓓,这就拄着拐杖走了。身材是修于精炼的,走步却左脚有瘸,年轻时为了出路,应该也是有过跌宕起伏。   严行长伸手送行。   严怡牵过阮蓓的手,由衷道:“阮蓓你看看,你都不晓得你多有魅力,一来就这样受欢迎!这位徐先生,他可是个有能力又强干的名人,还从没对陌生的谁这么主动多话过呢!你一来就遇上了,真是招贵人的福气。”   刚才徐爵兴表现得正人君子,还是慈善家,阮蓓蛮有敬意。   很快音乐声响起,人们在第一轮相互搭讪后,开始有人逐渐步入舞池。   阮蓓饮了口橙汁,正与秋晶她们说着话,看到严睿快步迎出门去。   只见台阶走上来一道清隽身影。楚勋穿英式驳领西装,深色领带冷郁,后面跟着个助理小伙。   严睿惊喜道:“楚二爷,楚勋来了。听说大夫人近日抱恙,楚二爷都在刘宅照顾,发了请帖给你,以为来不了,真是蓬荜生辉啊!”   楚勋勾唇笑笑:“睿公子客气,你的请帖,我还能不来?”   熟悉的低磁嗓音,越过婉转的音乐。前天晚上的旖旎近在咫尺,忽然又撞见了。阮蓓怎知他能来这,不免慌乱起来,连忙硬着头皮背过身去,装没看见。 第14章 共入舞池   楚勋走进宴客厅,随意瞥了一圈。只见严怡的两个女朋友云菲菲、秋晶,正与宾客在说笑,不见阮蓓,便垂敛视线。   严怡拉着男朋友蔡致銮过来招呼,老远就亲昵道:“楚勋哥来了,有日子不见,真让人喜出望外。”   严怡这次却没叫上阮蓓,毕竟都知道,楚二爷不近女色,顶着一副谁见了都动春心的颜貌,偏却手段狠厉。听说过有女人想撩拨,他能面无表情随意表演,直把对方窘得自己穿回衣物。   而那些试图撩拨他的人,背后总要吃点儿亏。至于吃亏的来源,人们不好瞎猜,也或者瞎猜是施老爷子那头,总之不敢妄议。   这是申城最碰不得的男人。   严怡也不敢轻易试探。   有人说楚勋或者天性冷绝,更有人说他不择手段,为了重利连自己都狠得起来!   毕竟枫帮老爷子虽未点名二女婿,可他却是经常去孝敬的。   再譬如枫帮大姑爷,身边连一个二十五岁以下的女佣人都没有。大小姐的管事是个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女人,大姑爷平时见了眼皮都不抬。   楚二爷若守不住这底线,他又怎能凭几间赌坊和娱乐场子,就在租界肆意任行?   严怡说完,亲昵地挽了挽蔡致銮的手臂。   严家兄妹最是擅长笼络社交,这些话楚勋听得见怪不怪。   楚勋笑笑,说:“让怡小姐惦记了。”   两个男人站在一块,身高相差无几,蔡致銮一身美式制服,可站在楚勋跟前,楚勋的隽挺却显然把他碾压过去。   蔡致銮皮笑肉不笑道:“楚二公子这次和委局,真是周旋不少啊。”   楚勋被华督查署拘去后,仲局和委局都是第一时间赶来要人,却被委局抢先了一步。这放出来的背后所打点的钱,搜查出的油水,都叫委局捞去了。蔡致銮是仲局第一处核派科的,语气自然显得酸溜溜。   楚勋碰碰他手臂:“蔡副科这话说的,谁还愿意周旋了难道?再说仲局抓了梁笙,恐怕也没少需要‘周旋’的,此消彼长都不吃亏。”   说起这个蔡致銮就无语。   梁笙私下跟江西那边倒腾买卖,仲局已经暗中派人在放长线钓鱼,结果这当口,收到不知道谁递来的两张发]票,第三处得知消息迅速就把梁笙抓了。线索自此一下切断,关键人全退了。而这梁笙,也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,为了钱什么都不顾及,抓来没多大审问价值,顶多罚款。蔡致銮好好打算的一盘棋就这么落空,更别说是立功。   要说这送信的,猜都知道是楚勋安排。楚二爷睚眦必报,最近外面都传说,楚勋和梁笙互相斗利,狠起来专门把人往局子里送,当成新闻笑谈来议论。   蔡致銮是内双眼,特地审视了楚勋。楚勋倜傥冷鸷,世家清贵出身的傲慢让他不适。但委局去查过,确实干净得没话说,也就没什么好褒贬。   好好的酒会,被这两个人搞得刀光剑影似的。   严怡在旁边撒娇道:“好了好了,楚勋哥和梁大少,你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,都便宜他们这局那局了。今天来就是参加酒会,快别谈这些有的没的!”   话毕就把人往里面领。   楚勋没叫他们作陪,自己去找地方坐,这是他的习惯。   附近的小桌和沙发上,不少人举着酒杯殷勤招呼道:“楚爷来了。”“楚二爷好气色。”   “勋哥好久不见!”   阮蓓隔着墙柱,听见那声声奉承,今晚来的皆为“响当当的风云人物”,而这些身家斐然的人物却都得对他谄媚阿谀。想起江滩糖炒栗子店外面,枫帮帮头对楚勋的卑躬屈膝,心道这男人果然来头不小。   有些时候,不同轨迹的交集,倘若冲破阵线之后就岔不开了。   她得理一理麻乱的心绪。   楚勋知道阮蓓今天来了,视线往人群中一扫,这便看到了避在云菲菲背后的,“若无其事”的女人。   她穿着白金玉兰色的褶皱礼裙,紧身收腰款式,烫了波浪卷的长发,竟还露一块嫩白的背!那臀被包得如似一颗紧俏的蜜桃,沿着小腿蜿蜒美人鱼般的下摆,没想到清纯之外,还有这样的艳丽旖旎。   楚勋现已了然她是严怡的同学,让小董去查严睿,小董递来邀请帖,另外附一句:梁笙那妹妹和严家小姐是同班。   呵。小子越来越懂圆滑。   他知她故意在避自己,满客厅都在恭维“楚二爷”,不信她这般敏锐又警惕的女人没注意,忍不住揶揄好笑。   阮蓓是纤薄温婉的,但如今楚勋已把她能看的全都抚过,晓得所有丰腴之处皆妩媚。想起她后堆至腰的裙子,和那腰涡下的雪]嫩]软糯,楚勋只觉某种原始又冲动。   他对她真是自控失效。   清早回去时,又清醒地想,幸好把持得住,未与她真如何。楚勋很清楚他有自己的利害谋算。   然而到深夜,却顿然无可比拟地想。想拥她在怀里的恬蜜。是,从最起初开始,每一触及她便是炽焖与幽香索绕。直到他埋进她颈下的那丛牡丹,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那软腻的出处。   再配上冷澈无波的眼眸,简直沉迷了,他觉得他可愿罔顾其他!   剩下的夜便又是漫长空泛的煎熬。他从来都睡不好。   今天刘氏集团会议一结束,楚勋就过来了。倒要看看她怎么躲避他,分外有趣。   男人取过旁边一杯白兰地,抿了一口。   弹开香烟盒,悠然吁出浅淡薄烟,看向阮蓓的背影。   阮蓓本来是在避着楚勋,不自觉望那边的进门处,他不在。正稍微松口气,视线收回来,却发现他就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沙发。   两人目光胶着,楚勋却如忘却之前交缠。他生就一双凤眼,鼻梁高挺,眉宇浓凛,看似心无顾忌。就像彼此并无那些肢体上的攀缠,从他天不亮离开后,一切就没发生过。   好嘛,那的确是一段略为尴尬的记忆。阮蓓想到自己的冷感,顿地也豁达,她便若无其事地看向他,而后自然错开。   怎么好巧不巧就坐在这。   她也真奇怪,当下旖旎时她出奇冷静,事后回想却面红耳赤的悸动。但也许对这样一个男人而言,只是一时冲动,逢场作戏。   正好有个金发碧眼的高个英国男人走过来,对阮蓓递出名片道:“Miss阮,看到你今晚提过多次想找工作,我非常欣赏你所具有的东方式的美,我是一家英国广告公司的经纪,如果你愿意,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聊一聊,届时若能合作将有丰厚的酬劳。”   阮蓓想,果然不负有心人,还是有机会争取到工作的。一时都忘记楚勋在场,接过名片看,是个叫Chevonne的广告公司,眼前这位经纪人男士名叫汉德森。   她好奇问道:“广告公司,贵公司是做哪方面业务的?”   汉德森满目赞赏地回答:“以您的姿容和气质,非常胜任我们即将推出的一系列服饰广告。如果阮小姐签约我们公司,报酬十足丰厚。若只单项目合作,一样也有不菲的广告拍摄收入,这需要我们约时间详谈。”   拍广告啊。   阮蓓看了看名片,抬头礼貌道:“好的,我先考虑考虑,若有意向则致电汉德森先生。”   汉德森碧绿双瞳含笑,礼节地和她做了做贴面礼,而后吻手背离开。   楚勋盯着那金发瘦高个子贴近阮蓓耳侧,还吻了她白皙纤嫩的玉手,眼睛都快射出火光来。   汉德森离开,阮蓓感觉到了他的注目。她也不确定这森然的醋劲是什么,但她侧过身,去和云菲菲她们闲聊。   云菲菲和秋晶艳羡地望着对面沙发,心里有点不确定,楚二爷一袭西装革履,是凑巧坐在她们正对面,还是特意的。   今晚云菲菲白色吊带礼裙翩翩,秋晶宝蓝色花领长裙迤逦,的确收到了不少夸赞。   但那可是楚二公子。   她们转头找阮蓓,等阮蓓和一个太太聊完话,便侧过身说:“阿蓓,你看见对面单独坐的那男人,一等一的冷峻,可知道他是谁?”   无论任何时候,楚勋清逸五官都那般出挑。阮蓓第一眼便睇出来。   她正好也想多知道些他的事,便做懵然状:“楚二爷?”   嘘。云菲菲不无忌惮道:“对,就是他。申城任何男人包括梁大少,都无妨,唯一这个楚二爷你一定千万别惹。你是没听说过,他身家可了不得。祖父是文臣望门,母亲是留洋的官贵。名下遗产丰厚,还是刘氏实业的二公子,豪车数量,车牌号四个‘1’。但要提醒你的是,千万别招惹到他,他要么不喜欢女人,要么心有独属,而且手段出奇的厉害,无人不敬惧。”   她们也不敢说枫帮,还有祺老公爷。在她们看来,风逸倜傥如楚二爷,更多是狠,为了谋其利害能使出的手段。反正阮蓓若经常来,早晚自然也能听说其余八卦。   阮蓓原本猜测过楚勋身家,初见面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军]尉,后面又以为梁笙那种混两道的帮派,没想到竟然这般名门望贵。   人们说楚二爷如何禁欲克谨。   可阮蓓感受到的楚勋是很涩的,他在情-事上确如他说的炙烈。那天深夜他扯落上衣砸向她,捏揉着她深沉的索吻,肌肤熨帖时的硬悍,和平日笔挺着装时的清贵全然不同。   她问:“莫非是有妻室,所以才对外克制?”   问得忐忑,又非问不可,因着楚勋搂着她腰肢在床上,对她的不生疏。若然已有别的情人甚至妻子,她难免羞愤又气怒。   好在秋晶声音极低地说道:“之后有不有不知道,目前没有。悄悄说句不害臊的,我男朋友说他那个,也很了不得的,怎会不喜欢女人。总之远着他,当做高山仰止就是了,千万别试图以为自己是例外。”   云菲菲怕话多了惹事,眼神制止,秋晶也忙收住了声线。   阮蓓听说楚勋没有,这才蓦地松口气。   一个西班牙小伙子过来请她跳舞,刚才阮蓓因为不会跳舞,已经拒绝过三个人了。这位小伙子含蓄道:“可否请今晚出现的美丽女士共跳一支舞?你放心,我也才学没多久,一定不会让你尴尬,我们可以一起琢磨。”   阮蓓就覆上他伸出的手,答应了。   楚勋睨了眼那洋人摁在她小腰上的手,也邀请了旁座某个服装行的千金跳舞。   千金身材娇小,不过一米五五,受宠若惊。因为楚二爷几乎从未同她说过话,竟然邀请自己,欣然而局促地答应下来。   楚勋牵着共进舞池。他是那种可冷可倜傥的,女人搭着他的手臂,他面上淡淡回了笑。   注意力都在阮蓓那边,但不想一开始就邀请她,省得过于惹人注目。这压力就先让无干的人化解掉。   阮蓓在和洋青年起舞,她神态落落大方,虽第一次学舞步,还穿着九厘米的高跟鞋,但并不拘谨。反倒是那位憨厚实诚的青年,果然是初学不久的,一边和阮蓓解释怎么走,阮蓓迈出步子后却不停踩脚。   不知道怎么着,踩着踩着,转头就撞到了楚勋。   服装千金也觉得奇怪,这位严家今晚的社交新宠,怎么总把楚公子绕过来。   下一轮楚勋又被踩到了几次,他就松开千金的手,对洋人说道:“换一个吧,这般撞来撞去,影响了一舞池。我来带。”   终于看向阮蓓,把她纤白的手腕接过来。这样一说无可厚非,楚二爷最近被拘局子,出来又照顾大夫人,就偶尔放松放松很自然。   长臂环过阮蓓的后腰,那酥莹柔软的触感又袭上。   阮蓓也已淡定下来,她樱唇涂得嫣红,便仰头对他笑笑,假装刚才并没有特意躲避过他。   一天没见,对他就如此淡漠。新的一段舞曲响起,是比较轻柔的交谊舞,楚勋俯在她额头,不无醋怨地问:“分开昨天加今天各十九小时,转头就不记得了?” 第15章 更属于我   音乐回旋,不知是阮蓓学舞有天分,还是楚勋步调沉稳,带得好。阮蓓稍稍凝神便能跟上动作,竟然很快熟悉了要领。   不像刚才洋青年,和她说着步法,阮蓓记得算牢,他自己却走错了。   男人身穿英式西装,宽肩长腿,无一处可挑剔。他那带着薄茧的手掌正好覆在阮蓓露出的脊背上,只是被阮蓓浓密长卷发遮住了。   阮蓓的背瘦白,肩骨像单薄的蝴蝶不堪一折娇媚。这般近距离贴着,莫名有着情侣间的亲昵,阮蓓些微紧张。   分明今晚是他一副冷淡洒脱,仿佛无事发生,现在却来怨她。阮蓓都要怀疑,刚才偌大舞池那么多人,却频频总撞上他,莫非这楚二爷存心故意的。   她便作骄傲语气道:“楚先生名声威赫,听了不少你的风云叱咤,等闲不敢招惹!”   啧,不敢招惹这不也招惹了,床都和他同寝过。   楚勋的手托着女人纤背,她腰软臀腴,一袭美人鱼裙裾只到小腿处,勾勒着胯线的婀娜。薄纱半覆着颈下雪白,不过寻常耀眼的礼裙,穿在她这却格外的勾人。楚勋想把她扣在怀里,不允许别人看到。   他试探:“哦,都听说了我什么?”又悠慢一顿:“我可记得阮小姐花晕像雪上牡丹,轻轻触碰就娇绽,臀]肉白得让人舍不得用力……既都这样了,还叫没招惹?”   隐隐扫过那边的云菲菲等人,暗自谨慎。   这会儿的舞姿开始相拥,不知道为何,明明他并非军]务之职,阮蓓却总觉得他不论气宇,还是举止行动上的感觉,都像是军]尉。那窄悍腰腹抵着她,就像日常锻炼的将]官,带着莫名正邪莫分的蛊惑。   阮蓓按捺心跳,谁能想到他会啃她那里。她恼怒道:“说你不近女色,禁]欲止涩,看来楚先生内外两副面孔。”   他们跳着舞,不知不觉吸引了许多目光过来。倒是没人质疑两人之间有何关系,因着楚二爷除了禁]欲,却也有同其他太太小姐跳过舞的。   只是惊诧地发现,并不相交的两个俊男美女,竟能契合出这么吸引的舞姿。男人力道劲稳,带着女人裙裾翩转,看得分外怡人。连不远处的严怡也感到很是意外。   楚勋知道有人在看,这些人并非谁的耳目,但只要这样的场合,枫帮就不会不知。   施二小姐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。   他既来了就无谓,反倒在意阮蓓都听到哪些。   一时暗舒口气,沉声调侃:“阮蓓身心不一,你我刚好一对。这么快就把自己归为‘内’,是考虑好了?”   阮蓓身体和心是分开感受的,楚勋吮吻她时,她被宠得湿灼,但情感上却仍清醒冷静。   她也并不难堪,反正她已对他明言过。只是本想揶揄,却反被他抓了话头,这楚二爷的心机果然繁复。   她问:“楚勋你什么意思?”   他应道:“和我在一起。”   “玛莉卡酒馆的短工我给你辞掉了,之后每月每周我都会给你花销,另外再置一张银行卡,需要什么也可直接告诉我。不想让你再被人使唤和打量。”   阮蓓抬头,看到他眼里认真的光泽。上次误会他混枫帮,今天又听说他是手段冷狠的名门,这个男人清逸又情迷的气场像一团雾。   阮蓓扫扫四周,提防被谁听到,敛住愠意低语:“我还没答应,你便已独断专横,这样的爱情不合适。”   楚勋听到爱情愣了楞,没想到她用这个词形容,他并不在意彼此之间的定义。   纷传的楚二爷冷狠寡绝,眼里只有利益谋算,不念感情,听得生疏。   所以她是抱着想和他谈恋爱的心?   呵,楚勋颇有致趣地琢磨这词语。   但忽然不想细究,说道:“为你课业考虑,否则开课后还能再去打工?非要打,我给你找了一份,在江淮路75号的房子,有个赵老师赵太太要人帮忙整理书稿。每天中午一个半小时,每周三元,为期一月。她不喜欢打扰,你做好自行离开就是。”   听他这般一说,阮蓓竟被温柔到。她的确开课后,马上又要面临房租和打不到零工的困窘。   而她目前没打算接拍广告。   楚勋在她面前不提及梁笙,事情诚如他所言,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。   这让阮蓓自在许多。他与别人不同。   阮蓓含起唇角,琢磨道:“我需要提几个要求。第一,我们之间关系需保密,不对外公开。二,保持我学业和自由。三,试恋爱两月,先不同居。”  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,她也不知与楚勋能走多久,想象不到未来会以哪种方式相伴。   啧,梁笙这妹妹果然够干脆,思路也清奇。   楚勋石头落定,挑起眉峰道:“行,都听你的,我只想你更多属于我!”   一曲结束,那边有两个穿卡其色西装和白衬衣马甲的酒水商人,举杯示意楚勋交谈。   楚勋眸底黯寂,然后便松开阮蓓,端起旁边的杯子踅了过去。   阮蓓跳完四曲也累了,云菲菲正在舞池和严睿依偎,秋晶窝沙发坐着。她的皮鞋商公子今晚没参加。   对阮蓓唏嘘道:“阿蓓,你竟然和楚勋跳舞,他跟你都聊了什么?但不管怎么说,你们跳得算全场最搭的,多少人看向你们!”   楚勋在这之前,已经和服装行千金跳过两段,被踩得烦了才换舞伴。旁人并未多想,秋晶的眼里也只有惊讶。   也是奇怪,几乎见到阮蓓和楚勋的人,总离不开夫妻相、情侣、和谐、登对等词汇。   阮蓓做淡漠地答:“教了跳舞的步骤,没聊什么其他,他话不多。”   秋晶点头赞同:“那倒是。这位生人勿近,只有在他需要的应酬场合才谈笑风生。”   楚勋那边的窄厅小座上,卡其色西装中年和白衬衣马甲梳分头小生,叼着雪茄恭维:“楚二爷这次辛苦了。”   楚勋靠坐上沙发,并不买账:“好听话谁都会说,霍伟你也别太厚道。”   白衬衣的霍伟被噎得未语,旁边中年的宣誊把酒瓶递给他,说:“确实辛苦。临时的,有劳勋公子自己看看。” 竒 書 網 ω ω w . q i δ h μ 9 ㈨ . c ó M   楚勋睇了眼那瓶侧的豆大汽雾,问:“什么时候?”   霍伟:“越快越好,最好今晚。”   楚二爷冷哼,睇了眼阮蓓又错开,修长手指抹除。   阮蓓又被拉去和严怡见了会儿客,那几个霓国商人两眼咄咄地相约阮蓓跳舞,阮蓓托辞需要休息会儿,心里琢磨着如何拒绝。   不多会儿,一个小厮走过来,低声道:“有位先生说,阮小姐若腹痛就去楼上换掉礼裙,十五分钟后他在门口车上等你。”   阮蓓如醍醐灌顶,怎就没想到这个借口呢。她瞥了下,楚勋坐的那处位置不知道何时已空。便上楼换回了自己的衣物,拜托佣人对严怡解释,可能喝的冰酒不太适合,头晕腹痛,就先告辞一步。   从严府院外的小台阶下来,果然看到墙边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。黝黑发亮的车体,车牌号是1357,阮蓓想起云菲菲说的,他还有四个1的车牌,真青睐单数。   车窗落下,映出男人无可挑剔的俊脸,眼底似清鸷冷郁。转头对她示意:“上车吧。”   小董已经被楚勋打发去办事了。小董走之前懵逼且欲言又止,从勋哥被“挠”破嘴唇回来后,这两天都没睡实,抽个烟都易开小差。小董想到是梁笙妹妹,但不敢问,毕竟这俩是对家。   阮蓓走到车旁,楚勋已经打开了副座驾的门。女人换上初见时的那身杭月青旗袍,七分的袖子与纤白手腕,今天穿了新式的胸衣,莹婉婀娜。   她坐进来,车里顿然晕开沁人淡花香,惯性地并起膝盖。楚勋覆过去亲了一口唇珠,男人气宇谜冽,沾了她口红的薄唇充溢诱惑,臊得阮蓓失语:“别在这里亲。”   “没人看见。”他坐正回去,敛起浓眉发动了车子。 第16章 一见钟情   夜里九点多钟, 正是?申城最灯红酒绿之际,金陵路上霓虹闪耀。   楚勋车开得慢,一手夹着?未点燃的烟握在方向盘, 有着?比刚才肃穆的落拓感。他今天上了发蜡,别人上发蜡斯文, 他则给人一种矜贵的清劲。   阮蓓坐在旁边,自己看外面的街景。她很少?这个时间出来游逛, 通常这时她不是?在打零工,就是?在出租屋里, 而等?到?她下工又是?基本近12点钟了。   这姹紫嫣红般的歌舞喧嚣,让她觉出了十?里洋场的繁华不夜天。   忽而一对酒醉的男女从对面晃过, 许是?情侣也或者?不过即兴寻欢的客人,边走边拥吻,险些儿撞在楚勋的车头上。   哧——   楚勋刹车, 似回神过来,转头看了看阮蓓。   阮蓓也抬眉看他,自从前天晚上交缠之后, 她还没仔细地打量过这男人。他已把西装外套扔去了后座,只?穿着?白衬衣,颈窝里还隐约有颗草莓印,看得阮蓓脸一红。   自己拥吻时没感觉,有过体验后, 再看外面的男女, 竟没来由地联想起画面。   楚勋哂唇,不动?声色。阮蓓知?他心思缜密, 要么混不成这段位,一定发现了自己偷偷端详他, 她就故作冷漠地瞥开。   车开到?前面罗兰路的岔路口时,楚勋拐进弯道?里,刹住了车。   越过座位,俯视她轻语:“刚才看别人就来感觉了?”   他的肩型也清毅,整个给人线条犀冷,若不说明?身份,真就很像高级军]尉。被看穿的阮蓓嘴硬:“比不上楚二爷阅人无数,见多识广。”   楚勋知?她今晚必然听到?不少?传言,但幸在人们还是?忌惮,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未言及。女人侧过头,噘起的樱唇矜持地抿着?,他莫名被动?容。   既是?要和他谈恋爱,不妨制造一些感觉。楚勋把她扳过来,沉声道?:“那些都是?泡沫。之后我归你管,太太在意的我都不做!”   人都说他楚二爷又狠又绝,是?个人都没敢招惹。   磁冷嗓音呵在阮蓓耳畔,她心跳悸动?,骄蛮回他:“小女不才,没胆管风声鹤唳的楚老板。”   蓦地对视,楚勋托起她颈子,薄唇覆上去。她的红唇珠被吞没,酥骨哆嗦,不自觉跟着?他的动?作迎合。   安静座位上响起胶着?的轻响,楚勋的手滑落她膝上,摞起旗袍裙裾往上堆砌,去亲昵她纤娜的腰臀。她这一块生得无比曼妙,就像是?一颗蜜白]桃。楚勋从第一次见她起,就被勾着?了。男人心跳快,灼烈气?场缱绻得热烈而迷离。   前面一辆轿车打着?光经过,阮蓓察觉到?了他某部的变化,忙推搪道?:“非要在车上嘛,等?不及回去。”   楚勋这才释然道?:“所以不是?送你回去,而是?一起回了?只?当你转头就舍弃我!”女人衣襟凌乱,香馨沁满车座。他还有事要做,便?狠心正经道?:“前面有家热饮店挺出名,等?我去给你买份宵夜。”   而后扣好衣领,扯开车门出去了。   阮蓓看着?他绕过车子,夜风萧瑟。其实?这才第三?次见面,第一次阮蓓就对楚勋暗自崇慕,第二次算账对峙,第三?次却如此缱绻地沉浸起来。   秋晶说他不近人情,可阮蓓感受到?的却是?另一番独具温柔的滋味。她好像没有不喜欢他。   坐在车内等?了大概十?分钟,楚勋便?拿着?两盒咸味果脯和一杯鲜榨的热玉米汁回来。   正好阮蓓今晚吃了奶油蛋糕有点腻,他真是?细致入微。她谢过,便?大方地喝起。   楚勋靠坐在位子,稍理?了理?气?息,莫名倜傥冷郁。   阮蓓闻到?他衣服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焦辣味,他前几次抽的烟都甚淡,与这次很不一样。好奇道?:“你换了香烟,焦味变了?”   楚勋不料她气?味如此敏锐,匀出笑淡漠地回答:“店里炸团子,估计染了油焦。”   一会车开到?路口,回到?阮蓓住的房子。夜里微凉,他把西装罩在阮蓓肩头。   男人高大挺拔,阮蓓披着?长至大腿了,显得内里的旗袍愈发纤美婀娜。再加大波浪卷长发与明?媚妆容,乍然走到?柜台前,把郝太太看得一嚇,就跟画报上的明?星夺目。险些以为是?电影公司来借场景拍戏。   心想年轻人真是?快呀,眨眼的功夫与贵公子进展神速。   到?楼上亭子间,阮蓓掏钥匙打开门,楚勋便?攥过她的手按在了门板上。男人解开领带把自己与她缠绕在一起,薄唇跟失了心般地一通热]啄,继续着?车里未近的氛围。   阮蓓迎起贴近,他又渴切她的美好。探入旗袍,却在她臀腴处被阻碍到?,真翘。干脆听见了撕扯声,阮蓓忙着?急说:“你别撕。”她就一青一白两件见客的穿着?。   楚勋噙她耳垂:“我给你买!”一会儿她便?了无羁绊了,妩媚无边的甜软,勾着?楚勋肆意索取。   发黄的白炽灯每月电费3角,听见弹韧轻响。云雾软腻幽香,似能把楚勋躁郁无底的心抚平,让他觉得再不能没有她在,至少?此时此刻,需要得到?救赎。   阮蓓氤氲着?,比前次更多了沉浸,但身心又开始割裂起来,思绪清醒得不得了。   楚勋看出了,但能有如此媚靡之姿,却又清冷的眼眸,他觉得更独一无二。不急不慢用领带把阮蓓的手腕缚在床架。   啧,是?不是?之后高漕时,也能一边漫溢,一边打算盘数钱!   他生得极之俊逸,眉眼与唇线都堪堪招人恋慕,下颌抵得阮蓓痒酥。春雨拂过桃花满院,花朵上吹沾露水,跟着?风摇曳。阮蓓看得脸发烫,楚勋又转去吻她膝,随后把肩膀埋伏。   阮蓓蓦地一瞬畏促。   半个小时后,脸颊羞红欲滴,被宠爱的浅绿碎花床单湿泽了一片。阮蓓从不懂情侣间还有这样,人们说他禁]欲克制,他也说他洁身自好,可他对她做这些,却好像熟稔的情侣之间自然,毫无预兆和准备的。   阮蓓嗫嚅:“侯坏(wai)。”   楚勋听得懂粤语,他似对广东一点不陌生,最初说起蓝埔陆校也条条是?道?。“还有更坏的,太太会比这个更喜欢。”也用的粤语答她。   不需问,阮蓓的表现已经显然了。她羞恼侧掩过,却看到?楚勋自个的变化,问道?:“你怎么样?”   其实?她没有抵拒,但不知?楚勋出于如何打算,他暂未更近一步。也许认识得尚早,或者?他还有别的思虑。   楚勋喑哑叹:“你说呢?怕你受不住。”抓过阮蓓的手握住,又让她去她那,阮蓓瞬间明?白了对比。想起秋晶八卦的那句‘我男朋友说他,也很了不得的’,起先不明?白何意,原说的是?这。   女人攥起一角枕头盖住脸,更加恼得不想搭理?:“涩痞楚二爷,明?早醒来不许再咬我了。”   楚勋好笑,里面都动?过,外面还怕。他伏在阮蓓颈下:“那换别的。”   她白如没见过光的雪玉,花晕比许多女人都要丰润,宠爱得如芍绽放。就像雪山顶上的一把红纸伞,媚而不肆,可知?把楚勋勾得如何魂牵梦萦。   他去到?窗边抽烟。正值夜里十?一点多钟,这里都是?住户区,狭隘的巷道?,连车子都开不进来,要停在外面的路口。听见谁家骂孩子撒尿,晚归的黄包车夫下了夜锁车轮子,吱嘎开门,还有哪儿传来呷酒的苏州评弹。   楚勋站在打开的半面窗边,颀隽轮廓打着?月色,几分焦郁与冷贵。   这种氛围他没经历过,嘈杂且静谧得过分真实?。   阮蓓隔着?枕头打量,翻过身面朝向里。   一会儿他倒杯水喝完,走过来,便?把阮蓓拨去内侧。女人夜里不眷他,自己滚在床沿,他得搂着?她睡!   察觉男人气?宇靠近,阮蓓背对着?,被楚勋翻了过来。她赧着?眼帘躲避,楚勋:“不喜欢我?”   阮蓓说:“不喜欢。”   楚勋:“哼。”   又道?:“我喜欢你成吧。从那天前台见到?你,就知?道?我从此栽了。”抱在一起,能感觉到?他骨子里透彻的狠冽,但那股非正非邪,却偏叫阮蓓辨不出推开的理?由。   阮蓓从初见起,也把楚勋记得牢固。只?她大概并没懂什么是?喜欢,她也不会告诉他。她只?用行动?表示,了无遮挂的娇媚贴近,埋在他颈窝里算意思意思亲昵。   楚勋三?年前回的申城,在此之前,他出了几年国。在他的经营里,一直都是?深谋远算,朝乾夕惕。尤其这三?年回来,立时大刀斧阔展露棱角,成为无人敢逆鳞的存在。然而抱着?这女人,却只?觉心底软和,睡意又袭来。   很快就拥着?睡着?了。   睡到?半夜,阮蓓翻了个身,楚勋蓦地却惊醒,凤眼微朦,一臂摁上她白雪的削肩。   防备性竟如此强,阮蓓不禁借着?月色怪道?:“楚老板有钱有势,不应该高枕无忧?平时睡眠也这么浅的吗?”   楚勋似乎才被她温糯的话触醒,勾起唇角:“不在其位,不谋其职,你不懂。”而后搂紧继续合眼。   若非真的睡实?,又岂会懵然地惊醒。他从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,黑暗中男人焦郁渐散。   隔天还是?五点钟不到?,楚勋便?起床先离开。   上午严怡打来电话,关切地问怎样了。说她喝醉,致銮扶她去休息,早上才听女佣禀告,阮蓓肚子疼先走一步。   阮蓓答说没事了,昨晚大概冰酒凉到?胃。严怡那边便?放心道?:“那就好呢,下周开课我们见面了聊。”   当天下午,阮蓓正蹲坐在床前复习课业。永新大百货的职员送来三?套簇新旗袍,几双丝袜和高档品牌的内衣裤、包包和皮鞋。   一名主管领着?三?个员工,手上提着?漂亮精致包装盒,站在阮蓓这栋窄仄的砖房里。恭敬躬身说:“是?勋先生让我们给阮小姐送过来的,小姐麻烦签收下。”   语气?里满含诧然揣摩,但不敢表露明?显。   怎么说额,楚二爷还让用“勋先生”的称呼。倘若是?亲戚,他怎会送这些情侣间才送的,名贵奢昂的亲密之物。若是?别的,楚二爷的男女私事,冷得无人不知?,还有个枫帮,谁有斗胆随便?臆测。   然而眼前这位小姐,当真美得动?人心魄,即便?穿着?素色旗袍,一颦一笑也堪称极致。该不是?……楚二爷终于也难逃陷落吧。   郝太太那更是?相当客气?了,乖乖,就皮鞋的包装盒子,一双没有四百元下不来。四百元是?什么概念,阮蓓住十?年的租金了!   她又开始怕阮蓓搬走,那个房间太小,找到?合适的人租也不那么容易。还又怕阮蓓伴不着?楚勋太久——因为勋先生比海报上的男明?星都英俊,也因为给她送了两盒精美的水果糖。郝太太以为百货主管是?楚勋的手下,已经连连表态道?:“你转告勋先生让他放心,这里我会照顾好的,什么人来叨扰阿蓓我都有数。”   ……这是?自愿收买充当眼线了吧,阮蓓默默无语。   旗袍和内衣的尺寸竟然完全合适,旗袍面料则比普通的更好一些,内衣鞋袜等?别人不那么关注的,却是?高奢的品牌。这样好让她在学校的变化,不显得过于招眼,正好也是?阮蓓忌讳的,她还不想公开关系。他身份太招眼了。   阮蓓就写?上了名字签收。 第17章 追妻电影   晚上六点多钟, 楚勋忙完了公事?又过来。两人在西餐厅吃过牛排,一起?去铂凰大剧院看了场电影。   铂凰也在繁华的金陵路上。申城的租界是个享乐天堂,尤其夜晚的纸醉金迷, 入目过去人们珠光宝气,一片霓虹璀璨。但从前是与阮蓓无关的, 如今她也随楚勋遁入这种氛围,似乎和他在一起?后, 对于金钱窘困的焦虑逐瞬淡化了。   最近新上映的《前妻礼拜六》,一部美国爱情喜剧电影, 很适合情侣之间观看,尤其还是七点半的场次。   刚放映到第二轮, 一般电影上映后总要放上七八轮、十几轮,首映和第二轮票价都是最贵的。阮蓓在广州时也仅从饭钱里省吃俭用?,和同学一个宿舍去看过第五、六轮的。   她出?去上学后从家里拿钱就?较少, 虽然其实也不缺什么。   继父对她母亲阮雪青好到千依百顺,生下她继妹后更是把小囡女视如至宝,但对阮蓓始终有?种因乌及屋的客气。阮蓓敏锐觉察到, 却是能?理解的,也便很少给家里添麻烦。阮雪青送她去广州上学后,她就?几乎都有?在勤工俭学。   也基于继父对她母亲的态度,她认为一个男人倘若真心对女人好,岂会?一边在外面花天酒地, 却借口什么为了给女人更好的生活而?所迫。   阮蓓对爱情的看法, 也是绝不会?让自己吃亏求全。   饶是她知道申城富奢,走进?铂凰大剧院仍被前厅的华丽彩绘震撼到。据说有?段时期, 铂凰只对军]人开放,这里有?西洋式螺旋阶梯, 还有?空调冷气和放映自动化。   楚勋却是分外游刃有?余,走进?来如同一处普通办公室。他买了票,阮蓓本要惯性往一楼走,楚勋带她上了二楼的雅间。   是个正中的最好单间,看上去像个小型的酒店包房。摆放真皮沙发和精致玻璃茶几,边上有?花梨木的柜架和装饰,名贵盆栽及金鱼缸,湿润的空气让人很舒适。   电影讲的是一个业务精干的女记者,和前夫上司提出?辞职,要去和别人旅行结婚。结果前夫上司余情未了,中间又出?了一些岔子,让两人阴差阳错地再次经历波折,并?千方百计赢得芳心。   阮蓓端姿坐在真皮沙发上,观影认真,男人燃着一支烟,与她五指扣紧着。他有?天然的优渥感,在如此休闲场合,那股倜傥冷漠的贵气便尤为分明?。并?兼具强烈的占有?欲,紧扣手?,随时宣誓存在感。   但握在他手?心清爽而?暖和,挺舒服的,阮蓓就?让楚勋去握了。   只是这样的话?,剥瓜子就?不太好剥。   她才稍稍一走神,男人便给她递了包鸡米花:“新出?的番茄味,尝尝看。”   这个简单,不需要用?手?剥。   “还有?爆米花,铂凰的爆米花是限量版。”楚勋掖唇笑。   不像戏曲、舞台剧,多数是楚勋为了应酬而?陪坐。看电影是件私密的事?,往常他一个人坐在雅间,顶多让人沏壶龙井或大红袍,就?着一盘苏州的茶糕,简单不被打扰。今晚却是点了不少姑娘们爱吃的小零食。   他看阮蓓,女人娇润的两颊细腻泛粉,睫毛浓卷翕动,看得心头柔软。他知她是想和他谈恋爱才在一起?的,恋爱这个词,始终让楚勋觉得陌生。不知申城是否还有?别的女人有?此心,但大多都是冲着他的钱权和性与情。那么既然如此,楚二爷不介意给她加上个恋爱的标签。   他把茶几上的饮料瓶子挨个挪,看到椰奶:“这个我太太不用?,够丰莹了。”换个橙汁的拧盖递给她。   阮蓓醺就?是大,妩颤如雪,花晕也比别的女人润泽,偏还腰肢细盈一小握。每每把楚勋馋得一动就?是半个钟头。她恼起?,拿爆米花塞他嘴里:“可恶,堵住楚二爷嘴。”   怪他无聊。   楚勋就?势把她抱坐在膝上,她今天穿的白色那件旗袍,腰间荷花刺绣,修身婀娜。楚勋一手?环过,覆在她胯臀上感受到软韧盈满。   看完电影九点多钟了,下台阶往停车位走。   这是阮蓓来申城看的头一场电影,还是和一个也许很喜欢的男人。他们刚开始谈恋爱,他清隽冷逸的气度给她带来奇妙吸引力,并?且已经快速进?展到,拥有?了许多愉快又赧涩的体验。阮蓓挺悸动的。不管外面如何?议论楚二爷,至少相处时楚勋的宠纵照拂,在她这都是舒适。   阮蓓回顾电影里的情节说:“电影始终是电影,擅长美化。若在现实中,离婚了我必定不会?再和前夫复合。”   楚勋护她去副座驾,开门:“若和相爱的女人结婚,我一开始就?不会?让离婚这种事?发生!”   阮蓓诧异他的霸道痴情,看着男人步伐走去对面:“若是恋爱呢,恋爱可没有?婚约的拘束,人家要分的话?你还能?不让分了?没有?这样的道理。”   楚勋实话?实说:“若是相爱的女人,我会?把她宠爱到分不了手?。”   阮蓓不可苟同,既然都要分手?了,还有?什么宠值得留恋。宠爱不过就?是钱和感情,没有?感情这些都算不上,大不了换个城市自此不见就?是了。   她此时还没和楚勋进?展到更深,尚不能?感触到话?里的涵义。   几次打交道下来,已知楚二爷心思缜密又城府,她便不想就?这个话?题深入,没说分手?换城市。   楚勋坐进?车里,松松一扯领扣,低语道:“再陪上我阮阮两天,之后该忙一阵!”   回到她的租屋,这夜的楚勋温眷缠绵,不似昨晚酝着一道隐匿的焦灼与纵肆。   薄唇把阮蓓吻得喘息,而?后逐渐雪颈,自然而?然去到了她的匿蜜。比起?刚开始的探索,他变得愈发炫技,那撩动舔汲让阮蓓阵阵紧促,浅绿床单如漫过湖泽。   她还是身心两重反应,脸上仍澈然婉约。但楚勋显然已满足,觉得她如此更是种独一无二。他戏谑她:“这么泛滥了,还不会?叫一声?”   阮蓓咬他硬朗肩头,感受着他的心跳:“那你嫌弃嘛,嫌弃就?分开。”娇润又骄蛮,这样的女人试问楚勋怎能?不宠?怎能?不被她迷陷?   第三天楚勋忍得过火,阮蓓就?探入帮了他。她原本只是试探抚去,而?那柔婉白皙的纤指,却瞬间让楚勋烈火汹灼,楚勋便没容她移开。男人一臂撑在床沿,热烈的存在沁润阮蓓的肌肤与掌心,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在最后瞬间停止后,蓦地沉至她发间。   楚勋克制了多年,平日?只为生意谋算,对感情寡淡。头一次有?了被女人操控鼓掌的无力。   他手?指探过阮蓓香馨的青丝,足足熨着她吻了十几分钟,甚至不顾及她肌肤上的清濯,用?劲地裹紧。   用?叫阮蓓颤]栗的音调狠鸷又柔情地说:“你若哪天要我的命,转瞬就?能?给你得逞!”   刚才动静赫然,阮蓓累得像要散架,抚他的后颈:“我要你命干嘛,我没有?兴趣。”   楚勋咬耳朵,拿毛巾收拾:“再容思考几天,若是许可,下次不如我们做了?”那犀锐凤眼微挑起?,笑意缱绻。   任何?时刻,他都带着一种亦正亦邪的清气。阮蓓捂住他眼睛:“嗯,再说。”男人把她的拭尽,揽在怀里睡下。   清晨五点钟离开,之后几天便忙得没再过来。   阮蓓自己在家复习功课和口语,准备五月中旬的校内演讲初赛。对于旁听生,满一年后还有?专门的考试,考试通过便有?机会?转为正式生,拿到结业证书。但考过并?不容易,她还得抓紧时间复习。   楚勋给她留了一信封钱,打开看看里头装着一千元,还有?张黑蓝色的卡。   阮蓓的继父当初要扩张店铺,差一百二三十块钱,继妹也要上小学,她就?辍学了。楚勋却是随意一个出?手?就?一千,轻松飘逸。   阮蓓暗暗谋划,若不是为了在申城求学,她可卷了这一千块和他卡上的存余回去广东,先置上一处豪宅、盘一排铺面。到时候报纸头版估计会?是,楚二爷破戒陷情,被外埠女零工骗得人财两空。(学校估计为着保持声誉,不会?允许透露是女学生。)   她自己勾画楚勋发怒的气场,觉得好笑。楚勋除了被辣到那天晚上对她说狠话?,目前她还没见过传说中的楚二爷动狠。   阮蓓没拒绝这钱,就?好像她莫名不抵触和楚勋在一块。   她给自己买了两件衬衫和半身裙,来申城东西带的不多,原本有?一件立领衬衫,打工时被油渍到了,只能?在家穿。还有?垂涎很久的新版英汉对照词典,和几本全英文的小说及教材。   阮蓓对通过初赛演讲还是饱含信心的,但市里的复赛一定角逐激烈,她得补充点儿阅读。   学校下周一要开课了,她便抽空去了一趟楚勋说的赵太太家。   赵太太住的江淮路一段十分热闹,这附近住着不少名人和知识分子。上午十一点多过去,街上卖报的小哥风跑,这几天的报纸来势汹涌。听说某一霓系报社的副主?编死了,清早被人发现凉在了书房里,胸口中的弹,一击中的。   而?这个中年拖家带口的副主?编也众说纷纭,有?说是仲局安插在霓系的暗线,有?说是委局安排的,也有?说是给后方传信的,还有?说是当汉监的。   地点就?在楚勋和阮蓓那天晚上车里亲昵的附近,但距离那栋楼至少需要十几分钟,楚勋买完东西十分钟左右就?回来了,肯定和他无关。   阮蓓想着也觉得荒谬,自己怎会?联想到他。大概因为总觉得他的气质像个军]尉吧,而?每每抚揉她时,拇指食指和中指都带有?薄茧。   但他实际就?一个商人而?已,产业多得够下辈子花,忙公司都忙不过来,每天五点就?起?床,床都不多赖的。   据说霓人气急败坏,立誓要把案件破获,而?仲局和委局也气氛森严。蔡致銮还因为接连办事?不利,被上头煽了两大巴掌。这两天的报纸全在说这个事?。   阮蓓抱着黑色的硬壳文件夹走在路边,两辆黄包车迎面过去,她稍停了一停。   这种硬壳文件夹很方便,她的笔记和一些心得所想,翻开盖子就?可随时记录。之前她用?的是路边发的,那种美容院用?来宣传的牛皮纸袋装笔记,用?久了牛皮纸袋皴皱就?软了。   她穿着蚕丝面料衬衣,和黑色的西装筒裙。风吹过街道,把披肩长发乱拂,像个初入职场的白领女生。过马路去赵太太家,阮蓓对目前这样觉得挺好。 第18章 午间小工   赵太太住在江淮路的75号第一层, 室内光线比较昏暗,但几乎每面墙都摆着?密密麻麻的书,屋子?里走进去都是书香特有的味道。一些是她已故丈夫的, 一些是她自?己收藏。   阮蓓过?去前已提前打了电话?,赵太太在家中等候。阮蓓一摁门铃, 她就打开了门。   是个干净的戴眼镜五十多岁女士,穿着?针织薄开衫, 宽脚裤和布拖鞋。   赵太太是要请个人来整理自?己和丈夫之前的书稿,顺便把书架也规整一番。这种工不好找, 既要懂点门道还要手脚整洁利落的。她听?小勋介绍说的,一个在文理学?校的二年级女学?生, 心里便甚觉放心。   打开门,赫然?被眼前阮蓓鲜靓的容貌一震,讶叹道:“这么漂亮的姑娘, 像花朵一样,快进来坐吧。”   阮蓓初次见?到赵太太,忙谦虚说:“承蒙赵老师夸奖, 花朵可比我好看得多呢。”   “还会说话?,呵呵。”赵太太温和地?笑。她本不太和人交道,但因是楚勋介绍来的人,便倍觉亲切。   看阮蓓,不自?觉和楚勋做对比, 好奇:“小勋和我提过?你要来, 你是他的女朋友?”   主要也没听?过?刘家有千金,看起来阮蓓比楚勋小几岁, 十八、九清纯娇俏。   给阮蓓沏来一杯花茶,橙黄色的金盏花在水中绽开, 阳光般格外温暖。   阮蓓接过?。默:已经?习惯几乎见?过?她和楚勋的人都误会。然?而她委实是想不通自?己和楚勋有哪些相类的,他们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。   阮蓓暂不想和他公开,未免麻烦,便应道:“是亲戚的妹妹。”   听?赵太太叫楚勋“小勋”,如此亲切,又?问:“赵老师您是他的老师?”   赵太太摇头笑叹一口气,解释道:“并不,我和他认识也才一年。我儿?子?,上学?上到一半,说去武汉参加一次游玩,去了一年多没消息。碰上小勋误认错,这就认识了。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?,刚才看你们还蛮像一对的,原来是妹妹。”   阮蓓心想,没想到楚二爷那人,在秋晶口中寡冷决绝,在赵太太这还有如此的亲和度。   安慰道:“可能您儿?子?太忙,没顾得上递消息,再等等哪天就突然?出现了。”   赵太太年近花甲,阅历丰厚,能去武汉游玩一年多,是个什么可能她又?怎会猜不到。能自?我安慰也就是了,便略过?话?题。   阮蓓初到,还不熟悉,赵太太给她介绍了几个书架上的书籍类目,让她先归整,之后熟了再来整理笔记。   安排完,就自?己回了卧室午休。   空荡的客厅和书房静谧如斯,阮蓓一本本翻过?书,按着?类目、作者和出版年份等等,把书重新归类。听?着?书本落入漆木架子?上的闷响,也是一种怡然?陶冶。   赵太太不怎喜社交,前两天过?来时,她都在自?己卧室午休。等第三天来的时候,餐桌上就为阮蓓摆了一杯蓝莓奶昔。   阮蓓起先没动,仍像平常一样干活着?。忽而听?到一声温柔打断道:“桌上是特意?留给你的点心,不要客气。阿蓓学?过?图书管理?”   阮蓓愣怔回头看,是赵太太和蔼的笑容。连忙应道:“没有呢,我琢磨着?这样分?类,不知合不合适?若有不对的,赵老师您提出来我调整。”   赵太太看小姑娘认真的样子?,枣色衬衣,黑花瓣褶裙,不仅模样好看,还干净睿智。事情也做得好,分?类细致有逻辑,走的时候还帮忙静悄悄扫了地?,提走垃圾。   由衷亲和道:“你归类得很?好,小勋真是找对人了。哦,台子?上的文件夹是你的笔记?我刚才以为自?己的,翻开看了看。猜着?是你的了。我看里面有些片段写得不错,何不考虑整理成篇去投稿?”   顺手扫地?丢垃圾,其实是阮蓓特意?做的。阮蓓觉得这个活过?于轻松,甚至对她而言还是种享受,可以接触到很?多之前连听?都没听?过?的书类。每周三块钱已经?很?划算了,一个月十二块,比洗脚房都多,所以就多干一点。   文件夹里一些是阮蓓的课业笔记,还有她在路上或哪里看到什么,随手写的体会。   阮蓓喜欢文字和文学?,但从没想过?投稿这件事,不禁诧异道:“真的,我可以吗?”   赵太太露出欣许的表情,鼓励说:“当然?可以,你还年轻,什么都可尝试。以我的眼光,你写得还不错,可以试着?投给幸福周刊,或者美文萃等等。我给你两张名片,你直接寄给他们的主编,主编收到稿后通常会给回寄建议。但不必以我的名义,免得他们看在我的面子?上过?了,我不想欠谁的人情。”   说着?找了两张报社的名片出来,上面有主编的电话?和地?址。   阮蓓接至手中。社会面的投稿都是统一投到报社收稿处,这种直接投给主编的,通常是熟人关系,赵太太已经?帮她节省了很?多曲线。   阮蓓连忙欣然?道谢:“谢谢赵老师,我试试看!”   当天晚上回去,她就从之前笔记中整理了一篇,试着?投出去看看。   次日下午投完信,站在邮局绿色的信箱旁,又?想到要不要给楚勋打个电话?。但他那般的场合忙碌,不知是否欢迎她打扰。   打了就证明自?己想他了,他会惊喜么?他欢喜愉悦的俊颜倒是讨人喜欢。   两点钟左右的电话?亭,有个人在里面煲了许久的电话?粥。   阮蓓先站一会儿?,犹豫一圈回来,那人走了,她就还是决定投入电话?币,给楚勋打一个问候。   *   镀美娱乐公司的八楼,棕色实木办公桌上摊开着?报纸,旁边几尾金鱼在缸里游摆。楚勋坐在中间的沙发上,十指交叉,衬衣未系领带。   男人侧脸勾勒着?冷峻轮廓,略显憔悴之容。   施老爷子?为了竞选公董局首董,这两天连续宴请万国商团、各部局官员,楚勋自?然?去作陪了几场,酒喝得有点过?。   对面大姑爷龚彧敞膝而坐,两侧陪同枫帮地?位高级的三个帮头,还有一名七十岁左右穿马褂的老者。这位是枫帮的元老,资格比施老爷子?还要老一些,可见?谈论之事的凝重。   龚彧朗声说道:“徐爵兴想和老爷子?竞选首董的心,这申城想必谁都知道。之前梁笙把阿勋你送进去拘着?,必然?也有徐爵兴的授意?。也正说明在他的心里,你也是老爷子?最?为器重的人。虽说你还不是枫帮的,可我这个大姑爷,姑且自?认做大姐夫,心里却是已把你当成自?己人。将来那把贵重的椅子?,还不是为阿勋你准备的?这都不用明说。”   他语调拉得悠长,晶亮的三角眼里带笑,把楚勋视线闪了闪。   龚彧相貌不算太出彩,按说枫帮大小姐有无数选择,但他的三角眼配在五官上,却很?有一股劲狠魄力。这让大小姐施瑗馨二话?不说选了他,事实也证明,的确忠心又?可靠。   龚彧平时对楚勋的确热络,一口一个阿勋的亲切。但身为大小姐的丈夫,岂会甘居在并未为枫帮出过?力的二小姐之后。   人都在争权夺利,公董局的位置有人争,枫帮的难道就没有?   楚勋吁口薄烟,谦逊地?掖笑:“彧哥千万别这么说,你为枫帮尽心竭力,有眼的都看见?。楚勋心里尤其敬重,不敢僭越,枫帮这些年在彧哥照应下与日俱兴,位置交给彧哥才更稳妥。我从没这么想过?!”   他确不觊觎枫帮的那把交椅,男人隽脸上写满真诚。   龚彧绷紧的弦松了一松,听?得较为舒适。人怎么可能没有野心呢,奈何他再尽心,在老爷子?眼里也只?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。而楚勋哪怕十天半月来一次枫帮,可人年轻,有家底有手段谋略,还得亲事青睐。   他立时换了副温和口吻接着?道:“这些眼下都不是最?重要,客气的话?咱们先不用说。徐爵兴利用干儿?子?梁笙和洋官员的交情,打算靠人情笼络,背后给的好处自?然?也不会少。老爷子?这次的意?思,就是直接砸钱。他砸人情,咱们就砸钱,比他砸的人情加上好处还更多。如此一来,少不得阿勋你这边也要出上一份力。”   楚勋浓眉微蹙,豁达道:“应该的,老爷子?当上首董,是德高望重众望所归,对我们各人都有照拂!”他修长手指轻弹烟灰,玉瓷盏里粉末散开,“彧哥需要多少开个口。”   龚彧支起手臂:“老爷子?这两年,倒腾股票,被套牢了不少。他的意?思是砸二百万,阿勋你这边出个大头一百一十万,老爷子?拿五十万,剩下四十万从银行贷款。你放心,这个钱你出了,等当上首董后,每年的分?红可以让你从中分?利。有老爷子?泰山坐镇,那梁笙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,之后你生意?自?能做得稳。否则,如果让徐爵兴当上了,时任五年,各人的下场就不好说了。”   楚勋听?得暗自?沉敛,一百一十万,施老爷子?竟让他一个外人出这笔大份。   施尝践此人老谋深算,楚勋和他打交道至今,知他做事必要十拿九稳的。他偏宠小千金妍馨,对楚勋分?外依仗,一则看重的是楚勋相貌、身家、能力,还有那些等闲人够不上的勋贵一层,譬如祺老公爷。却并不在人前公然?提及,也不予身份确定。其实还是在等,不排除有身家一般,但更狠更有能力的,老爷子?自?己就是从普通的点烟马仔一跃翻身上去。   这次一百一十万大头却问楚勋出,想来有试探他诚心之意?,毕竟这笔钱若问别家借,也不难借到。再有,用钱与楚勋绑到一条利益船上,那么也就是对楚勋的认定了,他给,就证明对枫帮和妍馨的诚心。   楚勋原本对情感无谓,倘若成婚,他所付出的是责任。但他需要枫帮背后的能力。   先勿论有没这钱,楚勋给总会给,但不能说拿就拿。轻易拿出,他的家底深浅可就易被探出。   一时只?做踌躇道:“怕是有点困难,彧哥也知道,我手头那几间公司和娱乐]城,明面上流水走得高,实际能周转的现金有限。刘家我大哥那边的股份,我也只?能算享利,但没有独自?处理的权利。”   龚彧略感意?外,又?不意?外。这二三年下来,楚勋的克谨周到,必然?经?得起试炼。但也证明他的确是个做事城府慎重之人。   他笑笑说:“阿勋不是最?近,刚远洋邮购了一辆宾利和别克。”   整个申城,能开宾利的超不出三个。据说最?高时速超过?120公里。倒不是那些财阀买不起,而是大众并没打算入驻国内市场,他却是花了大代价跨洋弄来一辆。   楚勋勾唇,含蓄道:“让彧哥笑话?了,这钱再贵也就二三万。你也知道我就这几辆车,其余没别的爱好!”   龚彧点头,深以为然?:“这倒是。老爷子?也体谅这一时的周转,但我们都明白,此事绝不能让徐爵兴得逞,否则往后几年,我们做事缩手缩脚可想而知。短痛割一些钱,长远还是划算的,送出去的钱早晚都能收回来。”   “阿勋你这些年的表现,老爷子?都看在眼里。竞选过?后,佰虹门的分?红会让你参入股。另外妍馨还有半年多不到一年就回来了,你为了她恪守枯等,老爷子?最?明白。年龄也差不多,到时就把事办了,之后枫帮,那还不是有你一半的家业?这些话?,老爷子?不出面说,由我代说,还有这几位帮头和辰佬作证。”   楚勋现在心里完全没别的女人,他甚至记不起只?见?过?一面的施妍馨是何模样。   他往沙发一倾,应道:“不是还有两年才毕业,就把学?上完再说,何须着?急。”   两年后,他和阮蓓正好也不知道会如何。   龚彧自?然?也不太乐意?妍馨和他结婚,没结婚楚勋在枫帮的地?位就没名正言顺。   嘴上关切道:“老爷子?体谅阿勋,总归年纪二十多,不能只?这般枯等。这次是妍馨在外面闹别扭,说想回来休学?一段时间,老爷子?就让她抓紧时间把婚事办了。她自?然?不乐意?,说见?都没见?过?,怎么结得了婚。我想的是,她若回来,见?了楚二爷你的气度,怕是痴心得都不想再出去了,呵呵!”   楚勋听?到妍馨对他没意?思,反而松了口气。心下琢磨,这笔钱他借出去,有办法让其他人出一部分?,用钱绑在一条船上,感情或许亦可次要。   男人眉宇舒展,宽容道:“婚姻是自?由,妍馨在国外上的学?,自?然?更懂这些,不必强求。”   龚彧:“诶,话?不可这么说!楚家祖上光耀,这婚是必然?要结的,为难谁也不能为难楚二爷枯等!”   正说着?,只?听?“叮铃”一声,电话?铃响了起来。就在楚勋侧手边的办公桌上,是他私人电话?。他顺手捞起,问道:“喂,是哪位?请说。”   嗓音磁性?中蕴着?沉哑,“请说”二字是他特有的声线,让人想起他或浓烈或蛊惑的气宇。   阮蓓在电话?亭里酝酿呼吸,心里有种被窥探了的局促,这才做平稳的口吻道:“是我阮蓓,我找楚勋,请问他人在吗?”   啧,都听?出是他的声音了,还装。   电话?是特制的高级话?筒,对面龚彧听?不到,只?隐约听?着?女人清灵柔软,不禁试探地?看过?来。   然?后看到楚二爷一贯冷峻的脸上,晕开微不可察的笑意?。 第19章 靓丽金枝   电话里女人嗓音悦入心扉, 楚勋没想到阮蓓会主?动找他。平时?问她一句喜欢不,小?嘴硬得像贝壳;把她宠得花枝摇曳,睡着翻个身也不眷他。   虽他不缺人惦记, 但头一次被自己钟意?女人惦记的滋味,却?分外生疏。   他这几天忙得没去找她, 一则的确分不开身,二则每晚应酬得一身烟酒气, 也不想过去陶染她。   阮蓓电话里故作姿态的平静,让他有趣, 一瞬舒畅不少。   男人凤眼睨了睨身旁,压低声音道?:“我在开会, 正忙。让助理和你说。”随后把话筒摁住,递给小?董:“你来接,看是不是应聘的。”   应聘的哪能?打到勋哥办公室啊, 小?董隐隐地猜到是梁笙妹妹。   从没见勋哥这般温柔低语对谁说话,仿佛稍冷鸷一点都怕嚇着。   前阵严家舞宴后,勋哥接连几天在外宿夜, 回来衣裳上还有幽馨的香味。有个早上小?董送女朋友去车站经过,看到勋哥车停在黄鹂路那条巷子外。小?董之前调查过阮蓓,当然知道?那是谁住的地方。   啧,所以勋哥就是迷上了梁笙他老家的妹妹,几天都宿在她那过夜。   小?董甚至还瞥见勋哥肩涡的红印, 那唇叶娇嫣, 猜都知道?当时?是个什么姿势。   楚二爷不近女色的牌坊……   要?塌了!   小?董琢磨着勋哥意?思,便接过电话乖觉道?:“你有什么事?面试的就打底下经理电话, 勋哥不管这项琐碎。”   搁下电话,转头又说了句:“这些女人对勋哥的着迷是越来越没限度, 勋哥下次别随便丢名片,电话都打到办公室里来!”   是那女学生想念勋哥了吧?以勋哥的长相气魄与财力?,申城找不出第二个。   梁笙他妹也难逃例外。   外人怕是不懂,可龚彧眼尖。饶是楚勋平时?对龚彧和施老爷子谦逊带笑?,可绝非此刻的含蓄。提起妍馨的温柔,也和这种带着眷意?的不同。   龚彧像窥出了新发现,按下不表,只做戏谑调侃道?:“阿勋最近桃花运不错,那天听说看见和一个姑娘在江滩买栗子。严家的酒会上,与美人一曲舞也跳得风度翩展,都上了报纸的头版!”   说罢,往桌面上的报纸瞥去。   那是一份《申娱周刊》,每周出一刊,和普通街头小?报不同,价位与版面都更高端。头版的大图上,正是阮蓓和楚勋的跳舞照。   文字内容讲的是,发现申城新出了一枚靓丽金枝,据说出身戏曲行家,柔婉翩跹,第一次跳舞便如?孔雀般耀眼,惹得众目睽睽。而这枚金枝,则是严家三小?姐的蜜友云云。   拍照的是当晚去的一个记者,想来不无严家的授意?。严家翔发银行经常办这种舞会,以此作为吸引人的噱头。当初则是云菲菲,奈何云菲菲钟情?了严睿那个花心萝卜。   但记者不敢拍楚二爷的正面,他和背后的枫帮都开罪不起。   这张图,从楚勋的侧后方拍去,透过楚勋清展的肩膀和臂弯,正正好是阮蓓娇媚迎起的脸。男人高挺匹配,女人则脸容绝美,身段窈窕。当晚没发现,这个角度的抓拍,竟然看出她眸如?星耀的脉脉含情?。   楚勋不知该感谢那记者,帮他留住一瞬影像。还是该去收拾一顿,这般暴露出来,阮蓓之后可就不清净了。   周刊昨天登出,楚勋从收到起便展在桌面,闲了翻开看看。   男人暗哂,龚彧竟在盯梢他,不过楚勋无所谓。   淡漠地笑?道?:“一个朋友的女人,都快结婚了,到申城托我带着逛逛,买点东西做个人情?罢。前些时?照顾大妈,忙得累了,舞会那天放松了下,不足挂齿。彧哥倒是很关心我。”   龚彧连忙推诿:“哪里哪里,是大伟回来顺口提的,说楚二爷收拾了一法国佬。对了,刚才说到哪儿了?”   楚勋应道?:“说到这笔钱,彧哥所言的确,只临时?筹出来也需要?时?间,容我凑凑。这里头的厉害关系我都清楚,老爷子的安排晚辈鼎力?支持,今后还望多加照拂!”   言罢起身,对辰佬欠了欠礼。   后生克谨,懂大义格局,辰佬抚须赞许:“施老爷子没看错人。”   龚彧办成了事,心里不知喜忧——就这份魄力?,自己拿不出。根底如?此厚实?,能?力?更深不可测。   也站起应道?:“那是自然,等二妹妍馨回来,就都是一家人嘛,不分彼此。”   气氛缓和开来,楚勋把人送到电梯口,转过身,敛起的笑?意?便淡去。   心知无论如?何枫帮须占上风,但账得仔细谋算,他找些人把这钱也出部分!   回到办公室,小?董欷吁问道?:“一百一十万,偌大一笔数目,勋哥这钱真准备出?”   楚勋乜斜,小?董女朋友是枫帮名下酒店的内勤员。他若有所思道?:“当然,老爷子的事是大事,再难也得解决了。”   小?董不自觉松口气,看了眼电话机,又忍不住说:“刚才打来的电话,听着像梁笙的妹妹?这当口,勋哥如?果出了钱,以后可就和枫帮挂在一起了。再与梁笙妹妹……那不得便宜了梁笙,又能?利用她当作筹码!”   梁笙这会还在局子里蹲最后几天,该要?气笑?了。   小?董也不敢提和妍馨二小?姐的婚事,但这个恐怕勋哥心里最清楚。   楚勋蹙眉,冷郁道?:“别再提梁笙那厮,阮蓓有名字。我和她还没到那程度,整日尽脑补。码头上的一批货单催着取,忙你该忙的去。”   哦。被揭穿的小?董打个哆嗦,连忙地去了。   楚勋坐回办公桌,先睨了稍瞬报纸。这是一张拍得很满意?的照片,他的侧脸若细看,亦是在专注地看向?阮蓓。那天晚上,楚勋整颗心都锁着这女人,只万没想到,旁观者清,拍出的照片里她的眼神原来含情?。   他手指拂过阮蓓盈润的脸,将?报纸锁进抽屉里。   拿起电话回拨到刚才的号码,响了几声没人接,想来是街边电话亭,便又打去她出租的房子。   郝太太正在调收音机,接起话筒,听见对面问:“打扰,二楼转角住的阮蓓有在?”   沉冷清冽,郝太太一听就知道?是勋公子,电话里声音都这么动听。   连忙殷勤道?:“是勋先生吧,阿蓓出去还没回来,先生好久没过来了,阿蓓总念叨着你呢!”   总不过几天,怎算久。楚勋知道?这房东说话夸张,但既然阮蓓电话找他,必是肯定想念了。   他噙唇噎笑?。准备推掉今晚的应酬,陪陪新晋心肝,便道?:“麻烦转告她一句,我晚上过来!”   诶。郝太太欣然挂断电话。   阮蓓出了电话亭,坐电车回去。她心里略不高兴,原本给楚勋打电话是抱着欣喜的,她头一回从恋爱的角度,给男人关心问候。一点别扭和期盼,又怕他揶揄她想他。结果楚勋说他在开会不方便,却?让助理搪塞是应聘。   阮蓓自己提出的关系保密,是因楚二爷身份太显赫。可楚勋这样搪塞,她却?觉得他不够诚意?。   她想,大概她就是双标了。   到家郝太太告诉她说,勋先生打过电话,说晚上要?来。阮蓓便没多么激动地应了“哦。”   这哪儿是热恋中应该的样子啊?   还说没吵架。   几天不见楚勋,郝太太比阮蓓还急。一来楚勋和阮蓓在一起,她也能?沾沾好处。   楚勋送给阮蓓那些奢昂贵重的东西,再有从他的举止中,都可看出他对阮蓓的上心。反观则阮蓓比较淡定。   郝太太现在对阮蓓可谓刮目相看,往日她只是一个女校生时?,郝太太就觉得姑娘有种执傲气韵。而楚勋送的衣服首饰穿在她身上,竟浑然天成般的矜贵,举手投足自然而贴切。   不像许多麻雀变凤凰的,一朝得势,恨不得扯高气扬。想来也是非一般,没准哪天就成名了呢。   郝太太这么着一想,对阮蓓都愈发地周到。   逮着便打听她:“勋先生这就没来嘞?你要?多给他打去电话。他们那种人家身份,被人捧惯了,需要?哄。你莫仗着女学生清高,给他一个台阶,他能?自己顺着下好几阶。先哄好了,嫁进去,将?来再叫他跪搓衣板来得及。不要?白骗了。”   她自认站在旁观的角度,好心好意?地支招。   阿蝶阿曼则笃定阮蓓和楚勋做过了,有天清早送客人下楼时?,睇见那隽逸公子颈侧有草莓痕。哟,阮蓓也很浪嘛。男人和女人在一块,怎能?躲过去那事。好歹还给阮蓓留下许多花销。   如?果阿蝶阿曼正好上下楼,便附和一句:“骗就骗掉了,都要?有那一次,总归皮相好,没准活计也高超。刚好长点经验,以后知道?哪样男人靠谱。”   阮蓓对楚勋还是信任的,她能?感觉到他的缱绻。每次对她们解释:“他忙,这几天没空见面了。”   但没甚作用,郝太太总之猜他们冷战了。这会儿阮蓓如?此淡定,更加认为。   七点多楚勋过来,在门上轻敲几声,阮蓓便过去打开了。男人站在门外,手上提一杯巧克力?热饮,两盒新鲜水果,瞅见她第一眼便掀笑?。   楚二爷人前冷狠倜傥,无谁敢惹,对着阮蓓却?是温驯。   阮蓓暗自收敛着说:“楚老板生意?繁忙,无事不用过来。”   楚勋关门,搁下东西。   他的洞察力?马上就能?嗅出不一样味道?,扳过女人肩膀细瞧。阮蓓化?了淡妆,黑色修身线衫和褶裙,他瞧着她是精心修饰过的,就知她只是小?别扭。   既然要?和他恋爱,哄哄总应该。   便低语道?:“忙是真的忙,枫帮要?竞选公董局位置,刘氏和我公司需从他名下几个码头走货,这里头牵扯利益,陪着喝了几场。烟酒味熏的,没舍得过来扰你。想你却?也是真的想,就算太太下午不打电话,今晚我也准备过来了!”   他惯是清逸撩动气场,阮蓓瞅瞅他眉宇间确有憔色,就没那么气。   推搪道?:“我下午给你打电话可没别的事,只想告诉你,去赵太太那边上工了,和她相处得愉快。楚老板别自作多情?,反正在你眼里,我也只是个应聘的零工。”   楚勋这才恍然女人为何置气,顿地奚落道?:“就因为这个生气了?说不愿公开的也是你。今天旁边坐的都是枫帮头脑,他们竞选公董局要?钱,问我凑一大笔。若让知道?你和我的关系,又是一个牵制!”   阮蓓知他身份复杂,这样一说倒是通透了。娇蛮道?:“才没呢,不稀罕生你气。枫帮他们找你借多少?”   楚勋俯肩:“这就开始当起为夫的家了?数目有点大,一百多万,但也并非凑不齐,需要?时?间缓冲。”   的确滔滔数目,他却?泰山若定,十拿九稳。   阮蓓叹道?:“好吧,就原谅你了。但不许称‘为夫’,和楚二爷关系没到这种程度!”   楚勋把她抱紧,压在床沿:“那是什么?男友么?让我看看到多深的程度。”   他的嗓音骤然低沉喑哑,吻住阮蓓的唇,指尖拂去头发抚揉,一会儿阮蓓就忍不住迷离。   楚勋是真的很坏,和他在一起,他在某些事上确如?他说的情?盛。肌肤熨帖时?的温柔,和平日着装时?的隽贵全然不同。   他的皮鞋触碰到她床头柜,想起买的热饮,就道?:“先忙你的功课,我去洗水果,把牛奶喝了。”   “嗯。”阮蓓理好被他掀至锁骨的线衫,收拾床沿的书本。   楚勋拿了她的果盘,外面就是个水泥砖砌起的水槽,使用方便。他身高隽挺,挽起袖子冲洗樱桃和枇杷,想起来他楚二爷还没为谁做过这些厨房琐碎,平时?他沾都不沾,一时?不免怔忡。   遇到阮蓓这女人,从第一眼开始就管控不了自己!   阿曼正好从三楼下来,便看着男人宽肩长腿,洗水果动作生疏却?仔细。   “啧,真体贴。”   她嘀咕了一句,下楼去了。   楚勋拿进房间,阮蓓站起来,看着他被溅得水渍的衣裳,这水渍跟他高冷气宇委实?不搭。不由嗔恼道?:“你不习惯,就让我去嘛,大老板一声不吭就去了。”   言语却?软和,还有点被宠溺的悸动。   楚勋却?顿地舒畅了,磨齿道?:“我倒是也想知道?,见了你老子怎么就管不住自己!”倜傥冷漠又浓情?溢开。   阮蓓掖了颗樱桃去他唇上,脸红问:“勋公子进步优异,犒劳你的,就说甜不甜?”   他比她大了五岁,阮蓓今岁十九,却?被她这样哄着。堂堂楚二爷明?白过来,叼住她纤柔的手指:“没我太太的樱桃甜!”   九点多关灯歇息,只开了朦胧的床头灯。楚勋深宠着阮蓓,他既知她今天小?脾气,便愈发要?缱绻,许久听得轻弹娇响,一会儿他蜿蜒而去,抬起肩抵她耳畔说:“可以么?”   阮蓓颔首,默然埋去他肩头。   起初的过程很痛苦,远超出她的意?料感触。楚勋探入她长发,等她稍微缓和了,才开始继续。   那种柔泞的跋涉,仿佛把人迷失。楚勋兜起她颈子,开始无尽地宠爱。   时?光漫长忽又紧促,阮蓓感受挚情?,支离破散。等到结束,已经把楚勋的肩颈胸膛都咬出了印子。   晶莹泪珠从眼角滚落,她本就是个经不起磋磨的温婉美人。床单亦染,楚勋抱住肩,仔细护宠。执热合一的交付,让彼此紧拥在一起,筋疲力?尽,心跳剧烈。   楚勋很庆幸他没因为利益与谋算,而与一个无爱的女人为着责任,而体验这种深层次。他觉得他能?交互给阮蓓,是最值得的意?外宝藏。这个女人的柔蜜简直沁入到了他的心髓。   楚勋搂紧阮蓓安慰:“头一回如?此,之后就能?感受快乐了。”他现在恨不能?以百分之千的溺爱融化?她。   后半夜忍住了,陪她睡到6点钟方起。   郝太太看到勋先生下楼,假装没有过任何动静,故作没事的样子。楚勋送了她一张美容卡,嘱咐说让阮蓓好生休息,不要?打扰。言下之意?他女朋友脸皮薄,莫问莫提。郝太太受宠若惊,说明?白。   但阿蝶阿曼没收到贿赂,一会儿阮蓓从楼上下来,便倚靠在柜台,互相挤眉弄眼道?:“小?别胜新婚,小?闹更恩爱,还以为哪里闹灾了。”   阿蝶:“哎呀快别说了,没看到她下楼梯都迈不动。总算帮她洗水果呢,人贵公子恐怕没这么伺候过谁。”   阮蓓知道?肯定被听到了,当时?凌乱颠簸着,过程中如?何骇浪都顾不上。她干脆也不扭捏,应说:“抱歉,打扰到你们。”   啧!   把阿蝶阿曼唬了一唬,这女学生承受力?可以呀,这么痛快利落就承认。   不禁复了正色道?:“还得是你行,等着你把勋公子吃得死死。” 第20章 等候放学   阮蓓的确下?台阶都吃力, 楚勋对她的宠溺深彻宫禁,彼时致柔与?韧劲相抵,像电波一?样层峦陶醉, 酥麻过?了后才现出撕扯之隐。   楚勋与?她相识这些时日,阮蓓已从他第?一?眼似军]人的高傲, 打工泡 感觉到了他骨子里的狠冽与?肆意。而他最初晕濯的淡笑中,给予的可信赖感, 更?多则是这个男人的城府缜密。   当亲近后,他的肆烈与?炙灼便体现更?为真切。譬如分明那样跌宕的爱宠中, 他也要一?边动作?,一?边凝着她看。使得场面?更?淋漓尽致, 透彻而羞臊,不知不觉一?整颗心都被他熔化了。   阮蓓买了早点,吃过?后收拾好房间狼藉, 在家看书。   楚勋坐在镀美娱乐公司八楼的办公室,捻着支水笔魂不守舍,俊脸有纵情过?后的清逸不羁。   心知自己这样有缺坚定, 才刚分开却又?想她,不是他楚勋的作?风,手却已经拿起了电话。   十点多钟打电话过?去?,阮蓓只得又?挪下?楼接起。   楚勋嗓音低醇,问她感觉怎样了, 需不需过?去?陪她?   阮蓓睨了眼四周, 郝太太最近很自觉,但凡勋先生打来的电话她都避嫌回屋。阮蓓便低声?答他说:“没事, 吃过?早餐了。”   楚勋听?得放心,嘱咐道:“那就在家休息, 我忙完几天过?去?找你!”又?忽而沉声?:“一?上午满脑子装的都是昨晚你模样,有没想我?”   这才刚分开呢,人们传言那个寡情冷欲的楚二爷,莫不是换了人?   阮蓓脸红,想起那一?幕,含唇应他:“嗯。”   她这时单纯地陷入了恋爱,真就是眷上楚勋。忽然?这样身心交互,当最后巅峰的刹那他炽热沁入她宫邸,就像把彼此的名字都镌进了心扉。   楚勋那边似笑了笑,对她道,给她订了两天的营养餐,酒店会定时送来,就在家补补,准备下?周开课。   阮蓓嗔怪:“没这么娇气,给别人看见了不像样。”   楚勋应道:“怕什么,我太太如此辛苦,我心疼她受累!”听?得阮蓓无言以对,嫣红唇角忍不住轻抿。   他在话筒里沉默,阮蓓也沉默,两人没说话,但那种浓情仿佛在线路流淌。   阮蓓问:“你干嘛不挂?”   楚勋遂坦言:“须记得想我,亲一?口再挂。”   阮蓓别扭,只觉这人要越坏起来。迅速啵了一?个,自己就挂断了。   镀美娱乐公司楚勋握着话筒,心满意足扣下?,对外面?敲门的员工喊“请进。”   *   学校总算开课。   第?一?天开课主要是考试,上午考国文和算学,下?午考英语。   考完试,女生们在教学楼下?的草坪聚堆说话,严怡几个站在花坛旁。严怡穿着澄亮旗袍,头上戴碎钻发箍,她一?向打扮得富丽奢贵,大家也都知道她家开银行,是申城比较活络的交际名媛,而她性格大方?明朗,人缘也总不错。   阮蓓浅白衬衣与?短裙,扎着马尾辫,画轻淡妆。她的衣饰比之前讲究不少,但严怡她们并没感到意外。阮蓓虽然?勤工俭学,气质却婉韵,她们知道她家是广东开商铺的,母亲也曾是戏班大小姐,中学在广州读私立。兴许这期间费用到位,周转好了起来呢。   严怡上下?打量,唏嘘纳闷:“是闺蜜眼里出西施吗,怎么才一?周未见,只觉阮蓓你更?加美了!你不知道,上次舞会后好多人向我问起你,有要电话的,还有打听?你是否名花有主。我想着你应该对此讲究,都给推搪了。唔,我们蓓蓓小姐果?然?受欢迎,下?次办舞会,你可要常来,利用这些机会多结交人脉,也就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?了!”   严怡自是不知道阮蓓在和楚勋恋爱,那可是堂堂冷凛如霜的楚二爷,爱情荷尔蒙滋润,常会使得女人变美。何?况以楚勋的那般宠法,更?何?论了,阮蓓口红涂得淡,红唇却润泽芳菲,肌肤似雪花无瑕。   阮蓓当然?得瞒着这一?事,之后曝不曝光随缘,可眼下?她还未做好准备。以楚勋赫赫威名,谁晓得会掀起哪些轩然?大波,她还只是个旁读的女学生。   阮蓓忙谦虚道:“怎有那样夸张?我都提早走?了的。应该是你们给我上的妆容和裙子点缀的,任谁穿了都好看。”   秋晶撇嘴:“喂,不许故作?谦虚啊,你怕是不晓得你都上娱乐报纸头版了。就上周刚出的,和楚二爷跳的那曲舞被拍到照片。话说,当时吸引了多少目光呀,若非楚二爷不近情]事的作?风,只怕都要觉得你们天生般配。不信你看,我给你带来了!”   云菲菲连忙瞪视,秋晶说话向来直来直往的,别口快惹得阮蓓招麻烦了。   枫帮的眼线就像空气般随处可在。   !秋晶蓦地改口,说道:“啊,不是,我只是比喻你舞跳得好,没别的意思。”   阮蓓不知楚勋和枫帮那层将定未定的关系,在她眼里,楚勋就是个段位了得,莫名无人敢觊觎的角色。   诧异道:“怎么了?”   云菲菲嘘声?说:“好心提醒你下?,申城没有人敢招惹那位爷,他官贵钱权皆有交扯。尤其女人,大明星都距着他几分。秋晶是怕给你惹麻烦,你就当她刚才没说。”   可是,那天这位爷还给阮蓓亲手洗水果?了。   阮蓓心底悄然?漫过?甜蜜,她能感知到楚勋也是首次,却又?诧异他后面?的熟稔。在最初时他有过?一?瞬的仓皇和执着,但很快他后面?便操盘全局起来。对她的疼爱贯彻心扉,细密的汗渍在缱绻的拍击中把彼此融合。   阮蓓因此便不再质疑,楚勋大概是真没有女人的。她安稳下?来,接过?秋晶的报纸。   《申娱周刊》卖得贵,版面?和纸质排版都甚为华丽,普通市民平日一?般舍不得去?买。   拿起来摊开,看到上面?的自己,竟被拍的漂亮得陌生。她记得那晚她对楚勋故作?冷慢,怎的照片里眼睛看向他像有星耀,当时都没发觉。而楚勋侧脸的柔光,应该也是专注的。   如此一?篇宣传,只怕梁笙早晚会知道了。阮蓓也不怕,反正早都各过?各的,她不搭理他就是。   阮蓓喜欢这张照片,叹道:“我一?点也没料到会上报纸。当时总踩到楚勋,才和他跳了这么一?段。”   咦?怎么楚勋二字从她口中唤出来分外自然?而然?。   秋晶稍微纳闷,见阮蓓浑然?未觉,只怕是根本?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吧。   安慰道:“放心,那位记者识相,没拍他的正面?。这份报纸就送你留个纪念好了。”   正和阮蓓心意,阮蓓谢过?收下?。   严家授意的文章,严怡自然?不意外。   托起阮蓓的手,亲昵道:“头一?次参加舞会就上头版,我们家的舞会只怕更?受瞩目了。对了,那位徐叔叔你可还记得?周末见到我还问,怎么没去?美容会所,说他都打好了招呼人没去?。不如我们几个这周六一?块去?吧,正好做个头发。”   说到贝丽美容会所,云菲菲和秋晶立刻激动起来。贝丽的档次之高,一?般除了上层的官贵太太,等闲中产人家都不一?定沾边,连忙点头附和。   阮蓓并不记得什么美容会所了,只隐约记得有个四十来岁拄拐杖的儒雅男人,走?路微瘸腿,还是个慈善家。   楚勋这几天要忙着筹钱,正好没空见面?,她想了想就应下?来。   *   开课后,阮蓓中午照常12点至一?点半去?赵太太那边,整理架子上的书目。   阮蓓比她的儿子略小年纪,赵太太晓得女孩还在读书,勤工俭学,更?多了几分喜欢。阮蓓过?去?,桌上总会准备点心,时而奶昔,时而是切好的水果?,又?或者问阮蓓聊些楚勋的事儿。问得话题倒也浅,譬如喜好,譬如外面?的风传。   想来赵太太是知道楚勋真实身份的,只她打听?不到儿子消息,便借以找个聊天话题吧。窘了阮蓓,只能时不时地称呼“勋哥他”、“勋哥哥他”,谁叫她随口说是亲戚家妹妹。   她才不想唤这个男人叫哥呢。   周四下?午只上两节课,阮蓓在图书馆多待了一?小时。和同桌琛丽出校门时,已经四点多钟了。   对面?的理工男校刚好也放学,附近街道上都是车流和穿着黑蓝校服的学员。青年们面?带笑容,步伐笔直,有着这时代特有的朝气蓬勃。   阮蓓入文理女校后,每每站在路边等过?马路,便总会收获饱含欣赏的目光。只她平时并无心注意,又?总忙于?打零工,或许有谁刚鼓起勇气想唤住,她已经冲跑过?十字路口了。   她等着过?马路,忽而一?瞥眼,看到侧街的路边停着辆黑色福特轿车。黝亮的车型,车牌号1357,隐约睇见窗内男人身影。   他闪了闪豪华的车灯。   阮蓓瞬时欣喜,他们已经又?几天没见了,阮蓓的确是喜欢楚勋,哪怕他身份斐然?。   但琛丽在旁边,约好了到斜对面?马路买蜂蜜蛋糕。她就想等和琛丽买完分开了再去?找他。   琛丽拉起她的手过?马路,阮蓓若无其事地扭回头。   楚勋靠坐椅背,男人清贵脸庞在阴影里打出轮廓。副座驾搁着给阮蓓买的花束,在新?丽百货订制的99朵法国红玫瑰。   老远睇见阮蓓出校门,往他这边瞥了眼,又?和一?个文秀男生拉手过?马路。   楚勋一?瞬笑容凝结,又?气又?好笑,冷峻唇齿磨了磨。   毫无防备的,心有种碎成渣的痛快。   紧赶慢赶,忙完来找她,校门口等了两个小时,等到女学生都走?空,竟然?就看到她和别人背着自己交好。   见到他甚至不躲开,当着他面?和那小男生离开。很行,是他哪里让她不够满意了,恋爱做得不够好?   楚勋凛眉,前些天刚和他发生过?那一?幕,雪酥的樱茹他吻过?,白桃]臀他宠过?,连那激荡中的颤纹都历历在目。转头就弃了他找别人?   楚勋原本?不可置信,若然?阮蓓看见他停步就算了,兴许是误会。可阮蓓见着他马上回过?头,任由那小白净男生拉走?。他不知道那小伙有什么好,体格不如他,钱权能力不如他,该如何?宠任女人恐怕更?不晓得,仅有的也就剩单纯了吧?   这单纯偏却是楚勋字典里没有的,男人眉宇凝起戏谑和冷厉。其实这个女人若伤他,也并非不可能,之前那顿辣,她可把软刀子耍得溜,巨辣剜过?肠胃的钝痛楚勋历历在目。   他就坐在车里,看看阮蓓到底是怎样。 第21章 醋坛丰盛   楚勋这几天把钱凑到了, 自?己出?了部分?,一部分?让相?干的人?出?。他做事总是利害审算分?明。   昨晚把支票交至老爷子手上,施老爷子在靖萧武馆二楼摆了大桌饭, 枫帮的一众骨干、元老,还有大小姐瑗馨和?龚彧都?陪坐。   在靖萧武馆二楼办的桌宴, 一般就仅针对帮内的自?家人?,可见老爷子的庄重。   施尝践说道:“这笔钱, 楚勋给的及时,足见赤忱。虽说也不是非要?从你出?, 可诸事看真情。这二年你对帮内和?妍馨的用?心众人?都?看见眼里?,我在这里?正式宣布, 即日起你就正式入股佰虹门参与分?利。”   楚勋猜度的果然没错,老爷子正是利用?这笔钱来刺探他是否诚心的。   这阵子施尝践为竞选公董局首董,遍请多方商团和?部门吃饭, 楚勋也陪同了不少场。   他沉稳行事的作派,冷热亲疏张驰有余,还有着旁人?够不及的晚贵层面。譬如祺老公爷那个位份。有楚勋在的场合, 人?们总是给足气氛。而这些谋略之层,却是只懂狠莽的大姑爷所不具备的。   施尝践往日考虑颇多,虽外?面都?已默认楚勋与枫帮的某种联系,可施尝践对外?鲜寡提及。在这几场饭局中,却已明了袒露出?口风:“呵呵, 还是要?看两?位姑爷的后继之力。”、“此事过问楚勋。”等等。   谁也不是傻子, 自?然听出?言下之意?,相?当于认允了楚勋二姑爷的既定身份, 只怕一桩姻亲喜事不远了。   一时枫帮的骨干和?元老们纷纷附和?,大小姐瑗馨和?龚彧则笑容虚虚地漾在脸上。   施老爷子娶过两?任妻子都?已不在, 大小姐和?二小姐分?别是两?个妻子生的,相?差几岁。老爷子偏宠小千金,大小姐早早担事操持,却也只是操持的份,小千金啥事不干,就只任性享乐,还送出?国?去留学潇洒。现在又?给挑出?一个有才貌有能力,出?身胄贵的好夫婿,准备把帮子都?交托给他。   你让大小姐瑗馨心里?怎么想?   楚勋微察秋毫,自?然尽收眼底。   他最初回?到申城做事业,接触枫帮也只为了码头便利。因他生得英俊魁梧,长相?、手段和?家底、权贵方面都?叫施老爷子看好,在打交道的过程中,楚勋便看出?老爷子有意?无意?地依仗。   楚勋见过妍馨一面,那是个靓丽骄纵的千金小姐。他本对婚姻无甚想法,既然有共同的利益,女人?也相?貌相?当,他就顺水推波默认了。平时送东西常都?给妍馨和?大小姐备一份。   但自?从遇上了阮蓓,几番纵意?交缠,他现在心里?除了阮蓓没别的,甚至与女人?应酬的客套都?无意?。   这一百一十万,楚勋就是用?来抵消姻亲利益的,改用?钱来牵扯。那天晚上他与阮蓓破了界限后,他一点不在意?公开。而妍馨据他了解,也没少交男友,以前楚勋不计较,只重在利,现在自?然更无所谓。何况,妍馨也不准备和?他未见过面就成婚。   既然大小姐和?龚彧这般提防,他干脆捡来顺水推舟。   楚勋就谦虚地应道:“我暂还不属于枫帮,参与红利于帮规不合。老爷子若当上首董,乃是众望所归,自?会鼎力支持。这笔钱就按每年佰虹门的利润分?着给,什么时候结清都?可以,最重要?是枫帮事业和?晚辈的生意?顺风顺水!”   他话锋如此,老爷子本准备提起他和?妍馨的喜事择个良辰吉日议定。一时默了默,就改而夸赞道,楚勋义气且不贪,越发对他中肯,还让龚彧他们多学习,凡事不急于求成。   楚勋忙又?恭维了一句:“彧哥对帮会和?老爷子的尽心,无人?能及,楚勋甘拜下风,推崇备至。”然后在龚彧亲切忠厚的推搪中告辞出?来。   楚勋不知道的是,在他走后,老爷子盯着他背影,慢声说:“要?能力有,诚意?也有,人?都?是凡夫俗体,孰能无欲。你和?妍馨说让她抓紧回?来,把婚事办了。”   施尝践什么样的角色,《申娱周刊》一出?,阮蓓婉风流转般的姿容曝光,不稍龚彧回?来说,他就已派人?去调查了。他宠爱幼女妍馨,可得事事安排详尽。   否则这申城风花雪月大洋场,就以楚勋英姿气度,怎会没有个女人?随便觊觎。楚勋从前亦洁身自?好,自?己娱乐场子里?并非没绝品,都?只视若无睹。怪就怪此番这丫头太过招人?!   没想到都?已经住在一起了,还接连的宿夜。   老爷子震惊归震惊,但还不至于归怒。   男人?嘛。   是个人?能做到楚勋这份上,都?已经是难得。   龚彧在旁边说:“那姑娘还是梁笙的妹妹,梁笙可是徐爵兴的干儿子,这当口和?阿勋交扯在一起,难说是不是存心离间。要?不找点烟花场子,把她弄了陷进去尝尝厉害。”   大小姐也附和?道:“初来乍到不晓得深浅,以为谁都?是可以随便碰的。也是生的过分?美色,连楚二爷这般克禁的都?破阵了。得亏龚哥发现得及时,一早就给留神。二妹那样挑剔的性子,若知道此事,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,把父亲这些苦心栽培都?打了水漂!”   老爷子虽然现在才正式表态姻亲关联,可对楚勋的看好却是难得的。   摇头叹气:“不必,楚勋心思海底针,真做了他能不发现?凡事以和?为贵,人?家堂堂一世族清贵,刘氏二公子,怎能让二十几还干等着,把妍馨先叫回?国?再?说。”   又?忽而道:“梁笙不是还关着,快放出?来了吧。他必然对楚勋恨得入骨,有些事不需要?自?己做,也有人?会代劳的。”   大小姐扫了龚彧一眼,佩服得五体投地: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,父亲英明,这样可就好办多了。”   老爷子被夸得满意?,慢悠地吁了口烟斗。   *   这会儿阮蓓正站在交叉路口等着过马路,风吹得她碎发拂动。琛丽伸出?手抚了抚她耳际:“你哪都?真好看,我妈说过耳垂有肉的女人?有福气,还易招桃花嫁贵门呢。再?加你这么美,将来准是哪个富豪阔太太!”   还别说,后来阮蓓的确拥有了楚勋的所有私人?家底,只她那会儿已经到香港了。和?同栋的马来女人?聊起,马来女人?总是很艳羡地啧叹,她现在虽然守寡了,可到底幸运地遇到过那种怦然心动的恋爱,男人?叱咤风云,还给她留了许多的财产。   ——后来阮蓓都?是这么对人?回?答“守寡”。她也并不怎么花楚二爷的钱。不过这都?是后话。   耳朵有肉有福气这话楚勋也夸过,当时只以为他恭维,原来真有招桃花的说法。阮蓓听得笑起:“还没买到蜂蜜蛋糕,你嘴就像吃了蜜的甜。”   嘿,琛丽咧嘴,一点不吝啬对同桌的欣赏。又?问她的桃心碎钻耳钉在哪儿买的,款式真新颖。   这是阮蓓用?楚勋给的钱,从赵太太家下工后,路过新丽百货在二楼买的。桃心的形状,镶嵌碎钻点缀,俏妩又?伶俐,一副要?十来块。往常阮蓓可没有这份余钱奢侈,她连一顿午餐都?得匀着吃。但她是个懂奢享和?宠爱自?己的人?,楚勋给她花的钱,她自?然会想着添置点东西。   阮蓓答她说是朋友送的。   楚勋靠在对面的福特车里?,只见两?人?面对面亲昵说笑。他的目力入微,观唇形猜着在夸阮蓓的耳朵和?耳环。   呵,小子,倒是很懂观察他女人?的好!   阮蓓今天梳着松马尾辫,浅蓝色文?明新装的校服裙,衬得她像荷叶一般浅荡。她虽解下束缚后双娇丰媚澎湃,臀也紧致如白桃,可薄肩细腰细胳膊,穿起衣服看着还是纤瘦。   楚勋真的很着迷阮蓓,从见到她的第?一眼,就被她钓住了眼神。还喜欢她蹲在床沿读书时的清婉,和?环搂睡下的柔暖安逸。   他自?第?二次过夜起,便每晚都?给阮蓓吻口,时而也用?到了手。女人?顶着澄澈冷静的杏眸,却在匿蜜间极致的敏感,就像是一颗独一无二的毒]药,带给楚勋分?离般的靡丽。哪怕是喝鸩毒之酒以解渴,只图眼前,不顾其后,他也心甘情愿。   他本想看看阮蓓到底想怎样,瞧两?人?打情骂俏,却怎地坐不住了!   捞起副座驾的玫瑰花束,掀开车门走了过去。   如果以他楚二爷的能力都?不足以让阮蓓过得好,那么这个除了单纯白净就没别的小男生更勿论。他没必要?放任视之。   路上拥挤,阮蓓和?琛丽刚要?过另一边马路。忽然一道男人?手臂把她隔开,不客气地俯看琛丽道:“抱歉,阮阮名花有主了,怕是有什么误会?”   楚勋几分?酸涩讽意?,他出?身官胄望门,骨髓里?底蕴深远。这般冷鸷的气场把琛丽和?阮蓓都?唬得让开两?步。   阮蓓抬头看,是楚勋,男人?浅灰衬衫,骨型清展,随便着装都?隽逸清贵。看他凤眼似笑,敛藏戾气,阮蓓尚且不懂楚勋误会了,纳闷难道和?他确定关系后,和?女生的交往都?要?干涉。还担心琛丽是否认识他,抱着这么一大束红玫瑰,眼瞧着就是情侣。   琛丽却转瞬明白过来了,好嘛,误会我?   琛丽爸爸是工会的干事,虽说拿工资撑不饱饿不死,但也见识不少达贵名流。却没见过这般英俊的男人?,品貌、气度无懈可击,手上那枚墨玉扳戒更有价无市。   她和?阮蓓同桌以来,每天只见阮蓓为了打零工飞一样奔赶,既没听说她在申城有男友,也没听说老家有未婚夫。   她攥攥手,抢在阮蓓之前先开口道:“你说名花有主就名花有主了?不要?仗着个子高就横行霸道,阮蓓她可没男友,我还偏不远离了,我们每天同桌同吃,你算几毛?”   琛丽眉清目秀,性格也爽利,理着男生的短发,平时只爱穿蓝色的裤装校服,很让人?误会。   呵,同桌同吃,我和?她同床同枕。   楚勋心里?略为好受些,但仍气郁到内伤。盯着面前不可一世的小子,那纯粹秀气的脸,似乎的确与阮蓓也挺相?配,他就醋意?翻涌。他说过他是个情]事盛,且偏执私欲的男人?,还从没体会过心头爱被抢的感觉。   脸上未有过多变化,却不自?觉扣了扣手指。   语气愈发缓和?了,笑笑低语:“现在滚开,可以当做什么没发生。”   这已经算他放过一马。   阮蓓这时才恍然,楚勋原来误会了,而面前的这两?人?谁也不识谁,闹个大乌龙。   她好笑又?气恼,连忙唤道:“楚……小勋,你在说什么,不许吓着琛丽,她是我同桌!” 第22章 玫瑰花瓣   女校也有零星男学员。   楚勋听见阮蓓护着那男生, 心里更酸涩。但?他不会对阮蓓动怒,如他看?电影那晚所说,当一个女人要和他分开?, 他只会把她宠得分不了手?。   他转头看?阮蓓,把玫瑰花递至她怀里:“这是送给太太的?。男同桌就可?以?牵手?了?上周分开?前说想我, 转头就搞小动作。我怎样你最清楚,还轮不到说小。”   街头人来人往, 他这一束定?制精美的?99朵红玫瑰好生醒目。而他生得英俊儒雅,脸上温柔, 旁人并不知这里在进行着一场“三角争执”,纷纷投来艳羡的?目光。也有男校学员露出怅然若失, 看?来这名女校的?旁听生校花是有男朋友甚至先生的?。   楚勋面容浅淡笑笑。   路上熙熙攘攘,阮蓓却听出他若无其事公然开?车的?意味。不知道的?听着以?为在说年龄,可?阮蓓知他说的?是什?么。他里外?全然不同, 人前冷凛,私下情盛]欲]涩。他是真的?很大,阮蓓想起被?他窒满疼宠的?一幕幕, 脸顿时烫红。从那场初欢后,他们才见了这一次面,许多的?情愫又涌上彼此心间。   她羞恼站去琛丽身?旁道:“你看?看?清楚,我们像是一对吗?”   琛丽看?出来了,这个冷峻的?男人很钟恋阮蓓, 而阮蓓也显然与他有渊源。她愈发兜住阮蓓的?手?臂, 亲昵招摇:“对呀,看?呀, 我们就是很像一对!”   楚勋后知后觉,这才看?清楚了。   他周身?气场不由缓和下来, 无语地掀眼:“你可?以?靠更近点,等着明天我把你转学。”   什?么来头哦,很有权势的?样子!   琛丽咋舌:“长?这么出色还有手?段,你别告诉我你是楚二爷或者梁大少?要追阮蓓可?以?,那得先把我巴结好,小心我吹桌头风,你想也别想了!”   楚勋听得总算惬意,还算识相,一个是男友一个是劳什?子不搭边的?哥,没说成别人。   他歉然道:“对不住,太上心阮阮了,几天不见,刹然老远一瞥就先入为主。或者一起吃顿饭,当做赔礼道歉。”   要命,琛丽刚才的?确有点被?唬到,居然又如此谦和君子。这样的?男人谁能招架得住。   她看?看?旁边捧着玫瑰花束的?女生,阮蓓的?脸上写着欲言又止的?情眷,她就全明白了。   打着哈哈笑道:“不必了,我回家去吃,就不浪费时间当电灯泡。你们有话好说,下次见我得客气点,我可?是阮蓓的?好同桌。再见。”   挥一挥手?,利落地走?掉了。   街边轻风吹拂,楚勋扳过阮蓓的?肩膀,他身?高立挺,阮蓓头发刚够着他下巴。睇见他齐整的?衬衣领,阮蓓扭过头不看?,他又扳:“再不看?我,我可?就亲了。”   阮蓓看?他,双颊泛粉,羞气。   楚勋还是亲了,女人唇润得嗞一声响,美得像樱珠。   他略窘然地解释:“紧赶慢赶两天没怎么睡,忙完下午来校门口,等了两个小时接你放学。老远却看?到你跟别的?‘男生’走?,一时心扎的?,闹了乌龙。生气了?”   这种感觉他还从没经历过,失控。   “今天是我莽撞,我陪礼道歉。改天送琛丽一份礼物,但?愿化干戈为玉帛!”楚勋既知琛丽姓琛,又是女生,大概就知她是工会琛主任的?女儿。至于该怎么做,不稍多言。   阮蓓之前听秋晶说他手?段犀厉,但?她从初见楚勋起,他总给她许多心动的?包容和宠纵。没想到惹起火来,却果然气场凛冽如冰霜,那清贵眉眼只叫人生惧。   她今天可?算有所领教。   “醋坛子,乱呷醋,牟琉。”男人酸意依稀仍未散,阮蓓翻他白眼,用粤语嗔怪他无聊。   却记住那句“校门口等你两个钟头放学”,心里莫名泛起蜜汁,揶揄道:“楚二爷对外?遮掩保密,却来我学校曝光存在感。难道不知道我们已上了娱乐报纸吗?”   楚勋凤眼亮泽:“报纸我收藏了,找到那名记者要来底片,又另外?洗了几张不同角度的?。比登报的?更有氛围感,出来了送你。”忽地言语低柔,侧揽过阮蓓的?纤腰,揶揄哂笑。   ——啧,你竟也从一开?始就是喜欢我!   他手?插兜,说:“要么就公开?登报吧,干脆宣布我们的?情侣关系。阮蓓小姐是我女友,我楚某茗草有主!”   他现在并不忌讳公开?,钱已给到枫帮,用钱维系利益,原本也是他打交道枫帮的?初衷。   阮蓓连忙急到不肯,跺脚说:“你敢,我不允许。看?在你等我放学的?份上,要么请你吃顿饭犒劳下。”   楚勋没强求,施妍馨对他既无意,现在不考虑宣布关系,只为图更轻省。   他想起重庆抄手?,记忆犹深,哂笑:“再来碗巨辣小尖椒,加十倍的?分量,以?后在照片上见你老公?”   意即把他毒没。   阮蓓被?他挖苦得抡小捶:“谁和你老公老婆的?。不许这样说,在那之前不然先把婚给结了再讲。”   楚勋眼眸熠熠,他全没料到这姑娘竟是抱着结婚的?心认真来恋爱,不知说单纯,还是温柔。   他忽然涌起冲动,有些时候的?跨越,也仅是因着一瞬间的?冲动。   蓦地执着道:“现在就去?趁着民政局下班之前,还来得及。”   阮蓓被?他这样炙烈的?眼神烫着,竟然心底悸了一瞬。可?他什?么身?份,结个婚意味的?东西可?就太多了。忙道:“想哪去了,我根本没想到结婚,哪来底气嫁给楚二爷。只是图谋继承刘楚两家的?财产,回广东当富婆。”   楚勋又被?耍,发现这个女人若是想算计他,他招招毫无防备。气得在校门口啮住她唇,冷郁道:“耍我上瘾了?财产都给你花,那就先把小崽儿也生了!”   阮蓓四处看?,女校门口早已没人了,对面零星男生也都不认识。她被?他托着腰肢,这才稍卸掉紧张,摇曳地轻嗔道:“要保密,不许忘了我们的?约法三章。”   楚勋随她视线一瞥:“你们女生都走?清,我总须得给这群男学员宣誓主权,有个叫阮蓓的?女人已经名花有主!”说罢,揽她上了轿车。   *   两人去一家川菜馆用了晚餐,阮蓓点了毛血旺和鱼香茄子。楚勋对辣的?抵触主要是因大夫人潘氏,现在阮蓓喜欢吃,他倒也能将就用两口。不过仍各点了两道辣和不辣的?,吃不完的?阮蓓照例打包。   楚二公子身?份备受瞩目,阮蓓不愿意公开?关系,免得引起轩然大波,楚勋于是订到北桥的?一家私人驿馆过夜。   虽是私人驿馆,然而装潢的?程度,比之佰虹门、咏乐门旗下的?五星酒店也毫不逊色。   据说老板是把一栋前朝官邸买下来,改造成了中式华丽风格的?驿馆。迎门进去一个宽阔庭院,种植名贵绿树花草,左右两边回廊厢房,灯笼高挂。底下一层做餐饮、牌桌等消遣,楼上入住。   整个申城,也只有一些圈内的?名流知道此处,隐私保密格外?周到。   他订在二楼廊尽最好的?一套房,外?间是客厅,里面卧室。推开?门,便看?见两米宽的?洁白大床上,已经铺满了鲜艳的?玫瑰花瓣。还有四面欧式的?氛围玻璃烛台,雅致如艺术品。   阮蓓想象一幕画面,不掩饰惊讶地问:“是楚勋你提前安排好的??要这么奢侈嘛。”   女人脸若桃花晕,杏眸潋滟明澈,有着述不出的?动人。一大束玫瑰已经够浪漫了,还来一整床。   她一开?始便说恋爱,楚勋自是有意满足她的?恋情。   接过她的?手?提小包,贴耳沉语:“上周临时起意,没预备个更完美的?夜晚给你。这周给我们阮阮补上!”   只有红玫瑰更能陪衬她那无与伦比的?美韵。   楚勋性挑剔,精益求精。毕竟他二十多来年的?头回用情,可?不想草率。   他已豁出去,别的?暂且不顾!施老爷子说得什?么好事将近,楚勋笑容之后也淡如冷霜。阮蓓于他,情志与克制皆不受自控。他要拥有她的?更多。   阮蓓起先默叹奢侈,等到他们开?始,她才体?会决然不同的?滋味。   偌大白瓷浴缸里,充盈着温适的?香氛水,是两人头一次在一块沐浴。楚勋箍着阮蓓削肩,俊逸脸庞睨她。他薄唇生得甚迷人,氤氲坠欲时逐渐腾起的?侵略能把人沦陷。抚过阮蓓的?寸寸青丝,那像握过枪的?带薄茧手?指,循序渐进给阮蓓预慰。   待阮蓓躺卧在玫瑰花瓣时,便已宛如一簇盛开?的?雪域之景,在四面暖光的?烛台下摇曳。   楚勋含了口葡萄酒喂她,薄唇熨帖樱红唇角,再多含了几口,彼此微醺迷离。   牡丹花丰沃得酒水都淌不过隙。他哺得她双颊红晕,又移去她的?颈,得了酒水沁润的?锁骨愈发妖冶,而后蜿蜒去了香闱。   开?始仍是有些生涩应对于他的?不羁。等到第二回 时,阮蓓就骤然感受到了源源不绝。她的?幽匿,像在他的?爱意中有着淌不完的?甜蜜。女人的?杏眸仍清澈婉约,可?往下却靡丽浮光。   她忍不住抵着床笠唤楚勋名字。楚勋沉哑附她耳畔不停:“分明很喜欢,怕什?么,就我们两个人在听。”   他的?清隽气势笼罩,在这雍雅驿站里显得相得益彰,某些贵胄的?底蕴源自灵魂深处。热烈带着蛊惑魅力把她吞噬,仿佛世界就真的?只剩下了两人。   阮蓓好奇不解:“为何会那么响?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   响的?她不安,生怕别人并不如此。   她果然就是个能边愉悦边敲算盘记账的?身?心分离小狐狸精。   呵,楚勋自己娱乐夜]总会,那种假模假样的?听多了。可?阮蓓敏感的?才是世无其二。   他嗓音愈发灼沉:“我太太单纯,久了自然就懂。你要是想停,我就加快了!”   阮蓓自此便以?为大凡谁这样都会,她既痛又着迷,嗯哼着不回应。   楚勋便追逐起来,热烈越促。忽而将她架起揽抱,阮蓓顿然升入云霄,浑不由衷地跟着扭起了转盘。   楚勋的?肆意纵狂,总是出乎阮蓓的?意料。阮蓓从这起就感受到了巅峰的?失重,之后更是次次有不同回味。   她一直以?为与楚勋的?合拍,是和任何每个人都一样的?。直到在香港国?文大学挂名进修后,才和同栋租住的?马来女人聊起天,知道不是谁都会像楚勋那样顾及对方?的?感受,也没几个有她的?运气次次抵达,更不是谁都像楚二爷一样频繁的?。   不过那会儿已是很久后了。香港人生活讲究而细腻,阮蓓住在砖木的?小楼里,每天需要做饭,做家务,提着菜篮子买菜都来不及。   *   隔天清早起来,已经是七点多钟。阮蓓梳好凌乱肩头的?长?发,腰酸得起不了身?,坐起便软去地上。楚勋宠溺又心疼的?抱下了楼。   今天是周五,下午有体?育课,还得爬窗做教室卫生,明天周六上半天课。本来以?为只是个过程,哪知道滋润与消耗并进,忽而就到早上了。只得请一天假,明天再去。   阮蓓入学后哪怕打零工再赶,也没请过半天假。   楚勋抱她到楼下,要帮她打学校电话。她怕老师听出异常,坚持自己打了一个。   男人便靠在柜台点燃烟等她。他五官俊如冠玉,唇线分明,通身?天然的?勋贵冷傲,比之平常更多出几分的?沉稳。   还有落拓与睥睨的?散漫,仿佛豁出去后的?肆意真实。   这种感觉是叫阮蓓陌生又迷惑的?。   她们外?语专业的?助教接听了电话,听说阮蓓着凉,便叮嘱她要好好休息。若经济上有困难,像她这样成绩优异的?旁听生,也可?向?学校申请减免部分费用。   阮蓓感激地挂断电话,这才放心地和楚勋走?到了庭院。 第23章 并非筹码   清晨七点多钟, 宝利驿馆的?客人大?都还在休息。本就是供贵人的?私享酒店,住客也?不杂。   院子里几个做工的?仆佣,有客房的?保洁, 或在扫洒、浇花的?。   阮蓓步子迈得碎,不愿让楚勋当庭广众抱自己。遇到小台阶, 便扶着他手臂放慢。   楚勋修挺身躯走在旁边,却是气宇轩昂, 潇洒凛逸。低头看她:“这点也?迈不开了,还不要我抱?”   院子里那么多双眼?睛呢, 阮蓓嗔怪道:“你还说?,庆幸我还能活着下楼。”   都是首尝奥妙的?彼此, 从初欢隔到昨晚才见?面,一下子没?忍住多缠了几回。戏班子开腿也?没?这样练法,中间几次把阮蓓匍坐而上, 那窒满的?宠溺只得她情不自禁地碾磨。   天亮起来,这样面对面的?对视,阮蓓忍不住窘意。仰头觑又挪开, 楚二爷在某些事上简直肆意透顶了。   楚勋抵在她馨香耳畔低语:“你怎不问问我,还能有命活到早上!”她的?蜜柔多汁,才是叫他情难自控。铺满的?鲜艳玫瑰花床,都被轧出?了落英缤纷,滑落在地上。   楚勋偏不管, 当着庭院一臂将阮蓓兜抱了起来。   都这样了, 公?开便公?开吧。她就是他楚勋的?太太,难道她还想?再离开他?   女人穿深克莱因蓝刺绣底的?旗袍, 袍边用丝绸滚边。昨晚楚勋给她提前准备好的?衣物,他做事审慎, 想?着今天她的?校裙估计是穿不上了。不知是新买没?穿过?还是别的?缘故,怎的?感觉今天颈下与臀都变得更紧翘。他勾唇戏谑,阮蓓轻轻揪他,楚勋昨晚把半瓶红酒都浇在她颈涡。   旗袍膝弯被他手臂兜得缩起,深蓝本就衬肤色,只见?女人纤细的?小腿露出?,勾勒着白雪般的?致美线条。她长发微卷过?肩,在风中缱着幽香,不知道的?还以为是哪个新晋的?女明星呢。   好生?招惹眼?球,当真?是美得惊心?动魄。而旁边那个宽肩窄腰的?男人是谁,怎的?那么眼?熟?宝利驿馆对楚二爷并不陌生?,经常是这里应酬的?常客。   楚二爷竟然领女人来宿夜了!那昨半夜不停休的?动静,就是从他房里出?来的?。   旁边做工的?佣人谨慎不敢张望。   申城谁都知道楚勋作风,生?得气度不凡,偏却克谨禁欲,眼?里只谋生?意不容情]事,令多少红颜望尘莫及。   据说?电影女明星筱莉,在橄榄枝抛给梁笙以前,很是崇慕过?楚二爷。甚至某次借着酒醉,半真?半假地说?心?目中的?理想?应是楚公?子那类型。楚勋愣是毫无回应。以致不久筱莉便和?梁笙好上了,梁笙更视楚勋为目中钉。   这次竟带了个从未听说?过?的?大?美人。啧,这身段和?容貌,看哪哪皆是一等一的?姿韵啊。   驿站虽然卧房大?,到底是中式,隔音比不上现代的?水泥钢筋大?楼板。半夜凌晨,值班的?茶室刚好正对楼下,便听到那二楼廊尽的?套房里,还弥漫着交汇声,动响隐匿而繁盛。夜里本就安静,那么久,把人耳朵都听醉了。   天亮起来一看,原来是楚二爷和?一个绝色女子。   这阵子只传闻枫帮和?咏乐门在较劲。枫帮施老爷子遍请各部门官贵,楚勋陪同着施老爷子,分外维持局面应酬。   枫帮大?姑爷龚彧为人忠心?,够残够狠,可应付这种对外的?交涉,施老爷子还真?须仰赖楚勋。楚勋表现运筹帷幄,赢得众宴客追捧,都说?枫帮俨然要促成一桩喜事了。   前几天刚好还在宝利驿馆请了一桌海鲜全宴,转头这当口,楚二爷却背着二小姐施妍馨,在外面和?女人交缠。   但或者也?许就是施二千金呢?没?准人家从国外回来了,俊男靓女正值年岁,忍不住缱绻也?在所难免。   宝利驿馆有个规矩,无论见?到多大?的?人物干了多大?的?事,都当做不闻不问。更何况还是无人敢触逆鳞的?楚二爷,传出?去别说?被整,没?准枫帮也?会把自己弄死。因此个个低垂着头,只当做没?注意。   回廊上一个戴草帽穿开衫,吹着口哨提鸟笼的?男人路过?,楚勋冷冷地勾了勾嘴角。哼。   分明他还未唤名字,却莫名只觉一束寒光凌厉。   那人叫麦奎,步子一顿,迅速转回头。马上又哆嗦地扭过?来,潸然道:“楚、楚爷,您怎么在这儿?”   扫了眼?他怀里的?阮蓓,还有楚勋清逸纵-欲的?气场。被楚勋瞪,吓得立时趴跪在地。   楚勋本不欲搭理,让他走了就算,省得破坏兴致。既都跪下了,便淡漠道:“打扰你遛鸟了,最近都在这里潇洒?”   “哪敢啊?”最怕就是楚二爷笑?面春风地悠慢不羁,麦奎“叭”地伏在地上,磕头道:“不是,饶命、楚爷饶命。那次是梁笙抓了我的?姘]头,让我往楚爷场子里放几个人,我没?办法,心?想?几个大?活人盯着紧点应该没?什么,这就放了。哪想?到,害得楚爷被弄进去拘了一星期,我自知有罪,无颜见?人,只、只好躲驿馆来了!”   “是苍天有眼?,让我在这里遇见?了,好有个机会和?楚爷赔礼。看在美人在场的?份上,求楚爷你,万万宽宏大?量!”   楚勋凛眉,把阮蓓放到地上,站至自己身后,不稀得被打量。   他也?不装客套,冷郁道:“你还不够格提她。恐怕没?说?的?简单,驿馆价钱不便宜,你还收了他不少钱吧。我花钱雇人看场子,讲究的?素来忠心?二字,这种吃里扒外的?,都知道什么下场!”   最后一句话蓦然森寒了语气,冷隽脸庞狠戾浮现。   其实被委局抓去,楚勋倒也?有好处。人与人合作,若能让对方抓住些弱处,更易于信任,譬如施老爷子。   早都知道这货躲在附近,只他最近忙着别的?事,懒得出?面收拾。今日正好碰见?,那就别怪撞到枪口上。   对面的?嗷嗷求饶:“我、我是收了点,收了一丁点。心?里想?着,人放都放了,不收白不收。是我错了,我听凭楚爷惩戒,但求楚爷绕我一条生?路,脚趾头拿去,留下手指好摸牌!”   楚勋懒得置词,不耐烦地偏了偏头。然后亭子下两个翘二郎腿的?伙计走过?来,恭敬问:“二爷吩咐。”   楚勋:“轰出?城去别让老子再看见?。”   手下略感诧异,看了眼?二爷旁边的?阮蓓,遂明白了点头,人就被拉出?去。   麦奎先还庆幸不用受皮肉苦,转瞬明白轰出?城,那连营生?的?买卖都没?法做了,姘]头还在城里呢,急得一路呼求。   楚勋置若罔闻。   坐到车里,取出?一支烟,打转方向盘。阮蓓并腿坐在副驾,刚才听得梁笙陷害他,不由问道:“梁笙和?你之间有哪些过?节,他为什么要这样设计你?”   阮蓓知道,楚勋和?梁笙都是申城数一数二的?公?子爷。楚勋相?貌更胜一筹,出?身世贵,无人觊觎。梁笙则是全然不同的?花间风流,占着一副好英姿,引得女人比肩接踵地往他怀里跌。   不知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何渊源。   楚勋讽蔑一哂,冷笑?道:“那杂/种生?意做不过?我,又想?独吞一整片的?场子,便三番五次设计构陷。这次找了几个说?不清的?身份进去,连累我蹲了七天的?局子。”   “不过?我也?没?容他快活,出?来后把他也?送进去了,估摸近两三天该出?来。”   他唤粗口,阮蓓还是听不舒服。   她方才目睹了这男人凌厉的?一面,他能言辞无害,却把人吓得跪在地上瑟瑟颤栗。比上一次她在江滩看见?,枫帮帮头对他的?卑躬屈膝更要真?实。   他绝非什么善茬。   可他私下面对她时,却又无比体贴温柔,像恨不得把所有的?宠溺都给到她一丝不剩。   阮蓓略感迷离,便做冷淡道:“我并不爱管你们的?事,还有你的?生?意。他们九年前离婚,梁笙跟着梁泰走后,基本都不联系。我不会利用谁做筹码,也?不必成为谁的?筹码。”   楚勋攥起她纤莹手腕,沉声安抚:“还用太太提醒?这些做事上的?规矩,我自有分寸。这次送他进去,除了让他尝尝苦头,未尝不是帮他。他和?江西做的?生?意早被仲局暗中钓鱼,现在送进去,顶多蹲几天局子,拖得晚了怕不得累积一波性?命。”   他凤眼?含光,刚说?不是善茬,忽而却又敛了邪气变得正派起来。是怎样的?男人,能把正邪莫辩融汇得一毫不苟。   “放心?,看在阮阮的?份上,只要他今后不是太过?分,我都对他放一马!”   阮蓓才不是想?兜着梁笙呢,算了,懒得纠扯他们之间的?事儿。她便抿唇看窗外。   车行到过?桥的?路口,只见?前面拦起了黑褐色的?横木,几名穿着黄绿制服的?霓兵和?警察在设障检查。突如其来,没?有任何防备,刚好又是七点多钟,要进菜场、商铺的?,要上班路过?的?,排队排了老长。   “站住,你,把手打开!”   检查得十分严苛,个高的?尤其不放过?。几只凶恶狼犬虎视眈眈的?,仿佛随时都要扑向人群中,把人们嚇得不寒而栗。   看到林业局长夫人的?车子都必须停靠检查,后备箱要打开翻看。   局长夫人带着几个儿女本不欲下车,那霓兵架着枪,探头看看车里有高个的?,命令全部下来。   局长夫人不高兴:“是我大?女儿,她高了点,一米七五,可今年才十七!”   霓兵长官用夹生?的?汉语:“是高个地,都要检查。”用手摸姑娘有无喉结,又让张开手臂,气得局长夫人敢怒不敢言。   楚勋握着方向盘,浓眉稍蹙,处之泰然。   阮蓓不知发生?了什么,听见?窗外面几人小声低语,议论道:“听说?瞒了一天,凌晨才把这桩案子曝出?来,报社的?连夜通宵赶稿改版。今天开始严查了,估计不止这个地儿查,到处都在查!”   “小霓人这次被狠狠刺激到,势必要把刺杀的?凶手揪出?,都闭着点嘴小心?点。”   阮蓓看见?有卖报的?,便伸出?窗买了两份翻看。 第24章 角堇别墅   看报纸上说, 原是霓部?某新接任的?要职,前天晚上在游船被人解决了。颈动脉一枪]毙命,下手?之果决利落, 满地板淌的?是血。   甚至都?不知是如?何到船舱的?。霓人奸诈,上游船前已多次检查, 并无问题。   当?晚那要职本来关上门与情]妇共度良宵,命人不许打扰, 但刚好上头一个紧急电话打过?来,下属只得硬起头皮去?敲门, 前后只差了20分钟。不然的?话,第二天发现估计都?凉了。   也基于此, 情]妇还尚存一息。透露出那下手?的?是个高瘦男人,且还有某个明显特征。至于是什么特征,未免打草惊蛇, 俨然被挑衅疯了的?霓部?没有透露。   一夜之间,今早的?报纸又卖爆了。   接连两次把他们的?防备体?系当?成虚设,气得霓部?上司胡子都?烧着。当?晚的?手?下两个副职已经?自剖谢罪, 这阵势势必要把人揪出来。京陵那边也着急,督令仲局最近要谨慎,免得霓人怀疑到自己头上。这回倒是委局挺镇定的?,比仲局要更懂做人,一声也不吭。   仲局属仲]佒统辖, 委局属部?]队编制, 一般这种人情局面的?事?儿,仲局担待得更多。当?然, 仲局平日?出门仗着职责范围,也个个老气横秋的?惹不起就是了。相比之下委局则更清爽些。   阮蓓看完后, 把报纸递给楚勋,旁的?事?儿不便发表见解。只凝眉道:“又出事?了,学校才刚刚开课。”   她?自一个人来到申城,便顶怕风云变幻,尤其先前打零工吃了上顿愁下顿的?时候。如?今有了楚勋倒还好些,只用得着担心学业。   男人支起胳膊,翻了翻便搁置旁边。   而后冲窗外挥手?。   一个黑制服戴白檐帽的?背枪警察走过?来,恭敬探头唤了声:“楚爷,这早,来北桥了。”   楚勋常开的?这辆福特轿车在申城好生醒目,奢亮的?黑色车身与豪华车头车灯。他爱车,几?辆世界名牌宾利、别?克、劳斯莱斯等,人们在报纸杂志上都?未必能看到。且还都?是单号的?车牌,1357、1111、3355、5577……普通市民接触不到他的?层级,或许不认识,但警察可都?是很?有眼力见的?。   楚勋递出一方枣色的?小?本,冷声问:“发生了什么,急急慌慌,过?个桥都?堵!”   警察做出无奈的?模样?叹气道:“唉,还能啥,大佐被zi了。霓人这次是任谁都?得检查,咱弟兄们也难办。劳烦楚爷先等两分钟,我过?去?知会?一句。”   边奉承,睇见副座驾还坐着个白璧无瑕,杏雨梨云般的?姑娘,与楚二爷之间有种情意浓眷的?味道,后座一大束鲜艳的?红玫瑰。一时满目的?诧异,但不敢多打听,拿着本子过?去?和佐官解释。   那本子是畅通无阻的?高级通行证,全申城持本的?不超过?二十人。施老爷子和徐爵兴都?未必能有,乃是某个贵胄层独属的?权利。是的?,因权而及的?利。譬如?祺老公爷。   阮蓓在旁边看得分外惊愕,难怪之前去?铂凰大剧院他如?入办公室,铂凰先前可是只对军]籍开放的?影院。   估计大意讲述了楚勋非同一般的?人情关系,惹不起云云。霓长官搐着嘴角,显然不想买账又无可奈何,他也是刚调来的?,并不认识。   走过?来,盯着车窗里墨发浓冽,气宇轩昂的?男人。忽而又瞥见了阮蓓,女人一段雪颈下胸线莹美,手?指如?纤玉,顿地被惊叹得一楞。   ——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韵婉美人如?书里走出,鲜艳怒放而惹眼。   本来寻思着这样?的?身份,大抵是没什么问题。正要放行,一转眼,看见了楚勋墨玉的?扳戒。左手?食指,玉面宽度。   他便压着嗓子质疑道:“楚先生的?扳指,一直戴在手?上?取下来我看看。”   楚勋淡道:“戒指是御赐祖传之物,偶尔戴戴,不便给外人赏玩。”从指上摞下,并未递给他。   男人指骨修长,只见指圈处赫然一道新咬出的?牙印,衬得看不出原本肤色。   若常戴的?话指节会?有色差,佐官嘴角趔趄,气焰汹起:“唷,那么,请解释这道伤从哪来?”   楚勋看了眼阮蓓,侧过?肩挡住霓人窥觑的?视线:“昨晚和太太浓情过?火了些,被咬出的?牙印。怎么,这本子也经?贵署签认,难道佐官连上头的?律例也有权挑衅?”   霓部?等级严森,楚勋显然深谙此道。   那名佐官立刻站直,凭空并了并腿。警察站在旁边,却已全然被楚二爷这句话里的?重点呆住了,《昨晚和太太》《浓情过?火》《咬出的?牙印》,啧,这这…里头得有多少令人遐想的?故事?啊。   他压根儿不关注什么霓人死不死,当?下只怕得罪楚勋,忙在旁边喋喋不休解释。   霓佐官阴恻恻扫了眼阮蓓的?白腿,兴味索然地咋舌,大概又目量了楚勋的?身高,十分不甘心地还是让走了。   轿车开过?桥,阮蓓默默松口长气,姣好的?脸颊尚未褪怒气和红晕。她?对霓人向来不给好脸。   寻思楚勋当?警察面公布彼此的?旖旎关系,警局圈里一传就人尽皆知了。阮蓓虽冷清淡漠,可到底脸皮子还是薄。广东是个很?传统的?地方,而她?的?任性随心,与他同居,已经?很?出离胆大的?了。   却不及楚二爷半分功力。   上一回杂志副主编案子发生后,她?因为当?晚正在附近买夜宵的?楚勋,而莫名无根由地担忧。这次却全然没这种想法,楚勋即便身材气宇像军]官,可实实在在是个商人,做的?生意也不青不白。   楚勋在旁边开车,看穿她?心中顾虑,便凝眉安慰道:“申城就这点大,往来进出的?早晚都?会?知道。也不必刻意去?强调关系,顺其自然就是!太太都?跟我高漕几?回了,难道还能继续昧着心装不认识?”   他们做暧不戴防护,楚勋从哪儿弄来的?进口[药[片,一粒比小?指甲盖儿还小?。每次提前两分钟放进去?,便能在颈口形成一道膜,四个小?时后被宫液溶解。因着他就那般赫然深宠,魂骨交汇的?体?验便更为深刻。   阮蓓先前想保密,一则因楚二爷身份显耀,二则她?自己也不确定和楚勋的?感情是如?何。可眼下进展迅速到这番程度,她?又真是很?眷他,便咬唇嘀咕:“随便你好了。”   她?生得这般招惹,若一直只藏在那犄角旮旯的?洗脚房里,倒也罢了。只稍给她?一个开口崭露头角,之后便再也藏不住了。与其暗中被惦记,最好的?保护方式莫如?把她?拉到自己身边,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宣告关系!   楚勋似是为了安抚她?的?受惊,等斑马线停车时,俯过?来搂住她?肩膀,缱绻亲吻了一瞬。他是阮蓓见过?最为清隽的?男人,或正或邪时的?蛊惑能蚀人心。阮蓓听见他掷地有声的?心跳:“今后只要我在,便不允任何人觊觎你!”   *   八点多钟到达他角堇路的?别?墅。   小?董正蹲在院子里逗喂罗威纳犬奥奥,警犬的?品种,看起来像个黑人绅士,两只犬眼睛黢黑。发现主人车开进来,兴奋得连吠几?声。   “呵,这么殷勤的?也只有你!”楚勋拉开门戏谑,对他的?狗甚是耐心。然后从副座驾抱下来一个女人。   勋哥最近晚上经?常不归宿,小?董早已猜到他有情人了。破了禁欲的?戒。   但看到娇柔靠在楚勋肩膀的?阮蓓时,还是有些惊讶。   小?董已经?有阵子没见过?阮蓓。第一次见这个梁笙妹妹时,阮蓓坐在半弧形前台里,像只干脆冰冷的?白玉瓷,也像株不染尘浊的?茉莉。   甚至小?董还暗自不忍心楚勋找她?算账。   第二次在严家的?舞会?上,阮蓓虽也穿得华美绮丽,但仍然看出生涩。   又过?了这阵子再见,却只见梁笙这妹妹,红唇似樱,柔软卷发垂及腰,婀娜曲婉地蜷在勋哥臂弯。有眷恋和独属于女人的?那抹靡丽妩媚。而看楚勋托在阮蓓肩和臀上的?手?,恁地亲昵,就可知两人之间已经?突破某种程度,浓烈非常了。   按说勋哥根本不是个能和对家妹妹有交集的?角色,多少女人投怀送抱他都?没正眼觑过?。怪只怪梁笙这妹妹美得过?分惊心动魄。   小?董一时不知那天该不该提前走掉,但现在楚勋已经?和阮蓓这样?了,说什么也没意义。   他连忙站起招呼道:“勋哥回来了,阮小?姐好。”   楚勋既然最早调查过?自己,他手?下认识她?也不足为怪。阮蓓点头,回之一笑。   把小?董看得明艳嫣然,心之悸动,连忙挠挠头逗狗。   楚勋状若无视,轻哂:“吩咐温姨煮碗姜汤,端到二楼上来!”说罢,便揽着女人纤婀的?身段,往台阶上走去?。   他的?这栋别?墅共有两层半的?楼,前后通着院子。只有温姨和贺伯两个佣人,温姨负责房子里的?打扫和三餐,楚勋日?常很?少回来,便都?很?清闲。贺伯管理门房和院子花草,再次就是助理小?董了。   温姨和贺伯皆是以前伺候楚二夫人的?,楚二夫人故去?后,她?住的?小?楼被三夫人纪氏母子住下。纪氏把贺伯辞退,又把温姨欺负得辞工回老家。楚勋单独搬出去?住后,就把两人都?叫了回来。气得纪氏没少在大夫人面前埋怨,楚勋皆如?耳旁风。   啧,上个楼梯,勋哥都?和阮小?姐五指交扣紧着。   “好。这就安排。”小?董忙点头去?招呼了。 第25章 奥奥讨好   楚勋抱着阮蓓上到楼梯。   他的房子是现?代?瓷砖装修风格, 开阔明朗。二?楼一?整层都是他自己住,书房和卧室连通着,中间一?个圆弧形拱门进到卧室。   把阮蓓放到大床上, 青灰色的床单,肃雅又不失考究的格调, 空气中有适合他的浅淡熏香。   勾勾阮蓓脸蛋,说道:“你先躺着休息, 我去刘氏那边开个会,下午回来陪你。有什么就喊温姨, 我让她给你炖点汤补补。”   阮蓓决定来申城读书前,和阮雪青大吵了?一?架, 阮雪青不理解她为?何非要到申城。可阮蓓觉得想换个更?广阔的风景,而且挑战机会也多。所以来的时候身上所带拮据,到申城节衣缩食瘦了?好几斤, 这半个多月来却是稍有润腴了?些。   她只是乍然腰臀运动?量超标,又不是干嘛,便道:“补个觉就好了?, 不用麻烦温姨。对了?,把我的包拿上来,里面有作业,明早还上半天?课呢。”   楚勋走去窗边,让小董取了?交给奥奥送上楼。   奥奥不到一?分钟便叼着包出现?在了?门口, 眨着两只黢黑眼睛望向阮蓓。   楚勋好笑, 好嘛,还懂得挑人巴结。   对阮蓓说道:“这狗平时见陌生人, 吠得把人退避三丈,见你却是讨好!”   他对狗甚是温和耐心, 又转头拍怕没出息的狗头:“知道了??这是你阮蓓姐姐,我女朋友,楚太太,见到她就如?同见到我。”   奥奥对阮蓓嗷呜地叫了?两声。阮蓓也不晓得楚勋怎的,竟养偌大一?只德国警犬,还驯得这么乖,她对奥奥挥挥手?指:“你好奥奥,见到你很高兴。”   汪汪!奥奥立时兴奋地想往里窜,被楚勋挡住门轰下去了?。没想到他的狗也随主,对这个女人有着天?然的好感度,但是他的女人岂能让随意亲近,人不行,警犬也不行!   一?会儿温姨送来姜汤和早餐,关切道:“阿勋和阮小姐回来得早,怕是还没用过早点,我端了?热粥和小菜上来,你们先吃点。”   边说边望向床上的阮蓓,姑娘似比二?公子小上几岁,粉妆玉琢般的脸尚清纯。低跟皮鞋脱在床沿,脚也生得好秀致。莫名看着和二?公子有夫妻相,说不出哪儿像,就是感觉来的。   温姨是照顾楚家?的老佣人了?,年纪比楚二?夫人略长,楚二?夫人从前都喊她温姐。温姨看楚勋就跟看自个的晚辈,又亲又畏敬。   二?公子阿勋洁癖甚重?,连最亲近的狗都不让进书房,头一?遭领姑娘回家?,就躺卧在自己床上。可见是多亲昵。   回国两年多快三年,楚勋在外风声鹤唳,身边却一?直没个陪伴。有听说枫帮的二?千金,但也没确定的口风,而温姨也觉得枫帮到底江湖匪气。今早见他终于抱回个妍姿艳质的女孩,看着温婉又淑柔,温姨便甚欢喜,笑眯眯下楼去了?。   阮蓓来楚勋家?就怪舒服的,仿佛每个人连宠物都尤为?欢喜她。   还从没女人近过楚勋的卧房,不过给阮蓓躺着,他却分外怡然。   楚勋俯肩,从床头柜取出一?枚盒子,对她说道:“给你上点药,半天?就褪了?。”   一?枚精致塑料外壳,印有泰文字样,里头是花紫色的透明膏药。阮蓓看见包装上的两笔线条,猜着是做什么用的,可楚勋不是说他洁身自好,哪儿来这类东西?   她面露狐疑问:“你从哪弄来的这个?”   楚勋拧开盖子:“公司定期会采购,这盒是曼谷那边送的精品,我留着备用!”语气淡漠磁性,仿若再?平常不过。“频繁摩擦难免拉扯,涂上就舒适了?。”   阮蓓知他开了?不少消遣场子,需要用得到,一?时恍然,手?里备用这类并?不为?怪。   她能感觉到楚勋对情]事毫不生疏,他不知道哪儿发挥的,总变换出许多的花式。   她瞧着男人隽逸的模样,吃醋地说:“楚勋,你也得保证,在和我期间不许染指任何别人。否则我们就算了?。”   楚勋受用她的酸意,她要不这样,他都不确定她在意与否他。   好整以暇地噙唇,沉声道:“若是对别人有兴致,何用等到现?在阮阮你出现??”   听得阮蓓顿时无语反驳,她知道他也是初次。   算了?,伸手?轻刮他立挺的衣领,就当两句被哄好了?。   楚勋便起身拉开衣帽间,换了?件商务的着装。当着她面换并?不忌讳,那挺拔的身躯,仿似军]官般的劲逸轮廓,窄健腹肌,看得阮蓓眼烫。阮蓓转过头去,楚勋戏谑敛眉,随意搭条领带,用过半碗米粥出去了?。   *   阮蓓一?觉睡醒,已经十二?点多钟,阳光透过窗子打照进来,晕开朦胧的静谧。   她思琢着温姨许是在午睡,便没下楼打扰。去浴室洗了?澡,套上一?件楚勋的半长浴袍。给她穿就到小腿了?,松松垮垮的。   整个二?楼光线开阔,他应是个不喜欢阴僻的男人。看不出,那般冷狠寡绝的家?伙,原是崇尚阳光的。   阮蓓看到楚勋健身房的练拳桩子和沙袋,便了?然他军]人般讲究的线条。又游到他的书房,书房里却极为?简单,一?些价值不菲的摆件,若干本书,却连张照片都没有,看不出任何可分辨兴趣喜好的东西。   她随便抽出一?本英文原版小说,翻了?翻正要放回去,温姨的声音传进来。   温姨说道:“我们二?公子,阿勋他是个很爱书的。他的书远不止这些,旧宅里还有个大书库。都是楚老大人的珍藏,楚老大人是内阁侍讲,祖上几代?的名臣官贵。旧宅里还留有顶戴和补服呢,说来好笑,本是当年朝廷派老大人留洋交流说,赏赐给他孙子将?来穿。等不到阿勋出生,就到了?新文明。那些书就留给阿勋了?,派人专门在照管。”   阮蓓只听秋晶说过他出身官胄,一?时讲起这些细节便感兴致。心想难怪总觉得楚勋有一?种傲冷底蕴,不羁凌厉中又兼具隽贵。   她问:“他还有旧宅,在哪儿呢?”   温姨平时少有人闲聊,看见阮蓓谈吐大方,知书达理,便由衷亲切。   她乐于多跟人姑娘讲解,便说道:“岂止旧宅,还有刘宅,不过阿勋成年就搬出来住了?。旧宅在北城那一?带,那边多是官眷宅邸。三进的院子,有人出高价想买去,二?公子囤着不出。得空让他带小姐过去瞧瞧逛逛,很是别致的一?栋宅子,你会喜欢上的。”   边说边把手?上的食盘放在桌上:“中午做了?饭,阮小姐睡着,便没喊醒。炖了?乌鸡汤给你补补,看身子骨单薄的,难怪阿勋临出门特特叮嘱,你快趁热喝。你是他这么久以来,唯一?一?个领回来的女孩子,我没见他对谁如?此温柔的。”   阮蓓连忙客气道:“多谢温姨。平时上学吃食堂,好久没闻过这样香的鸡汤,我就不客气了?。”   她穿着楚勋的浴袍,显得宽绰。颈前雪]软丰蜜,有嫣红若隐若现?。温姨这般年纪,瞅瞅就晓得二?公子与她进展到哪个程度,暗自甚感欣慰。   实?在楚勋已二?十好几了?,冷郁得不像这阶段该有的作风。你换申城一?样鼎有名气的梁大少,女明星都谈过多少。   竟原是个还在上学的女学生,但以二?公子性情处事,若非负得起责,他必不会随意与人姑娘如?此。   温姨一?时诧然道:“那就更?应该多吃了?。阿勋的女朋友,也就是这房子的女主人,以后想吃什么随意吩咐。”   又体?恤地叹气:“你既是在上学,想必也听外面纷说,‘楚二?爷’如?何冷酷手?段,眼中只谋利益,不近人情。其实?他重?情重?义,对自己人分外周到。我和门房贺伯都是楚家?的老帮佣了?,二?公子对我们的照顾都心知肚明。”   “他是讲恩怨必报,不像有些人玩儿阴的。大夫人看着默语寡言,可暗地手?段狠着咧。阿勋若没个心眼警惕着,等不到那40%的财产碰一?下。就算发烧吊个瓶,都得眼睛半睁半闭盯住药水。去年阿勋本要接管武汉绵厂,就堪堪出了?车祸。所以别怪他狠,有时候都是环境使然,真心换真心,谁对他用心他都有数。哎呀,平时家?里来的人少,一?时话多了?,阮小姐你别嫌弃我唠叨。”   阮蓓因此想起楚勋夜里浅眠,不管缱绻得多么深沉,稍稍动?一?下他都警惕惊醒,原来是这些经历。   她本是玲珑心窍,两下就听出温姨话里的深意了?。大抵怕自己图谋别的而与楚勋在一?起,到时若不真心,他只怕手?段必然绝。但若真心,他则加倍回应。   阮蓓默默想笑。温姨仍然旧思想,现?在都是自由恋爱的文明时代?了?,爱的时候就爱,分的时候就分嘛。   她抿唇,唏嘘地应道:“怎么会,我和楚勋目前挺好的。辛苦温姨多关照,你说这些我听得也十分有趣。”   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温姨这才放心地出去了?。   阮蓓坐下喝鸡汤,乌鸡汤里加了?枸杞、山药等食材,十分入味。   傍晚楚勋回来,两人用过晚餐,又一?起去看了?场歌剧。 第26章 观看歌剧   傍晚楚勋回来, 两人用过晚餐,又一起去看了场歌剧。   在金陵路旁的蓝鹤路大世界剧院,剧院是?璀璨的圆顶棚, 中间有条长T型走台,各大时?装展走秀也常在此举办。今晚演出的是?一个欧洲巡回歌剧团, 对入场的身份与服饰皆有讲究,等闲市民?触不及的层面, 阮蓓从前并未观摩过,经?了楚勋而参融其间。   楚勋一袭考究西装, 修饰宽肩长腿,精致领带别着胸针。阮蓓克莱因蓝刺绣底的旗袍, 颈上珍珠光彩明丽,楚勋送了她一枚苹果绿的和田暖玉镯,落在阮蓓纤白的左手, 右手腕是?她常戴的细银镯子,别样生动。   她进到大场合并不见生疏,见女士们都将手挽在男人的臂弯, 显得亲昵无间,便也泰然地?轻轻挽住楚勋。然而楚勋直接握过她五指,扣紧牵着,于是?看在旁人眼里就更加情意浓眷了。   楚二?爷凛厉不羁,克谨中带着睥睨群雄的桀骜。从始至终, 对于阮蓓在他身边的分量, 哪怕到风口浪尖的程度,他也从不遮掩。他爱了就是?爱, 沉沦就沉沦。一开始的这时?,他也不明了到底何?种感情, 只寻思?阮蓓既然喜欢,想与他恋爱,他更占有欲执狂,他便随性公开,亲昵并无忌惮!   剧院里都是?有头有脸的人物,与楚勋打招呼。“楚爷。”、“楚二?爷”、“楚公子最近忙啊,昨儿刚在祺老公爷那喝茶,还提到有阵子没见到你,呵呵。”   有个别的打完招呼,贸然恭维道:“这位小姐天香国色,从前并未见过,是?…?”   他们的座位在前排靠中,这般走进场,多?少双眼睛瞧见了。但见楚勋泰然若定,淡道:“阮蓓,我女友。”攥着她坐下,握过白玉纤腕。   这,这……楚二?爷怎的会有女人?而且观这架势,分明中间情愫旖缠。那枫帮不是?,还等着办亲事……   阮蓓自是?不知道男人与枫帮的渊源,只做又见识了一番他的风声鹤唳。   她大略扫视了一圈,没看到有认识的同学?,虽然如此,但估计很快之后,他们彼此的关系将再关不住了。她也并非是?个胆怯的,便干脆放松下来。中间看累了,还稍稍贴在楚勋肩头倚靠。   啧,暗中的看客不免惊叹。这个女人恃美而骄,什么?来头和胆略,竟然敢主动和楚爷亲昵。她不跪着舔着陪小心就算,还拿乔。而看楚勋竟眉头不皱,悠然呵护,是?把他都拿捏稳了,真厉害!   还看枫帮之后怎么?说吧。   观完歌剧出来十?点多?钟了,沿台阶而下,走到楚勋的车位。他今晚开的是?那辆蓝绿色别克,阮蓓总算见识了他传说中黑底白字的四个“1”字车牌。诚如楚勋本人森冷时?的气场,傲然孤厉。   申城的夜晚总是?雾色浓郁,霓虹忽闪中带着氤氲的湿气,他拉开车门。   阮蓓才坐上副座驾,只见刘氏三?公子刘鼎祥与两个酒友从旁边楼梯走过来。   刘鼎祥梳着后背头,摩丝打得精亮,边走边呵呵笑道:“哟,刚才听?说二?哥今晚带女友看剧,我还寻思?着这都谁吹的没谱,竟然真有个小情人。难怪下午开完会就走,连茶都不多?喝一盏。这是?准备在做枫帮姑爷之前放纵一番,还是?……被?美色]迷住,毕竟之后可就想放肆也没得放了。”   刘鼎祥话里带着奚落,暗讽楚勋都已经?坐拥四成财产再加他楚家的还不够,为了谋利和枫帮都搭上。   狭长眼睛瞥一眼阮蓓,后面的“被?美色]迷住”半句,却渐戚戚然地?收尾。   ——没见过如此娇媚夺目的美女,看一眼都不自禁晃眼睛。阮蓓本就底子出挑,女人初尝爱裕而生出的滋润,更加楚勋那样无隙的纵情深宠,愈是?让她香肌雪肤,明艳动人。   刘鼎祥一下噤声无话,品尝出酸涩的滋味。   他认出来了,是?《申娱周刊》上那个严家舞会的女学?生。当时?看到报纸,刘鼎祥就很是?琢磨了许久。没想到,竟果然被?二?哥捷足先登,就说呢,好端端他楚爷能与谁共舞?   楚勋对这纪氏带来的继子三?弟没甚好感,刘鼎祥除了不断给他找茬,嫉恨他的股份比例,不知还有什么?意义。   他虽有钱,可对于枫帮也另有所图,并不需言述与人。   楚勋扶住车顶,哂笑道:“我成不成婚不都一句话的事,阮蓓同意明天我就把证领了。倒是?三?弟这操的闲心,三?妈的汇可是?排到了前头,你不去照应她,倒来关注我感情。”   听?得刘鼎祥太阳穴一搐,他这妈自从刘昶韫故去后,无聊得被?怂恿入了汇。说是?利息高,被?骗得砸进去大几?万,也不见拿回多?少本。   他顿时?磨牙:“二?哥还真是?消息灵通,什么?都瞒不住你,早怎么?不告诉我?!”   连忙快走几?步,带着朋友上了自己那边车。   楚勋便攥上车门,调转了车头。   阮蓓看着前方不说话,她心细敏锐,刚才听?到了一句“枫帮的姑爷”。楚勋在上流层都让人讳莫如深,在平民?中知之的自是?更少,恐怕知道更多?却是?他的车牌号,阮蓓对楚勋的传言几?无所闻。但枫帮作为一个社会团伙,她还是?有在洗脚房听?到过议论的,晓得枫帮有两个骄艳千金。那么?楚勋他即是?小千金的姑爷了。   她又想起楚勋熟稔的续航力,那些花式的转换之多?,仿佛于他手到擒来。若非上周彼此融汇那晚的动情,阮蓓本就些许不理解他竟是?生手。昨晚他们暧到天破晓,否则阮蓓今天也不至下地?就瘫软。好几?次楚勋把她执坐而上,阮蓓窒蜜娇宠得逃无可逃,他轩昂的气宇像是?直抵她心扉。   他们在那跌宕中彼此对视,阮蓓看到他隽逸脸庞浮起迷失的肆烈,他连在这样的时?刻都缱着惑人的清气。他撑臂坐起,温柔地?抚住她青丝嗜宠她的娇媚,结果他却是?别人的未婚夫婿。   阮蓓的心都难受得纠结起来,她咬了咬唇忍住,问道:“楚勋,你和枫帮,到底什么?关系?若是?你有别的感情,还望坦白告诉,我们现在分手结束,我并不至怨你,就当做吃一堑长一智好聚好散。”   今晚原本过得充裕满足,剧院里楚勋坐在身旁,他寸发清爽,隽逸五官勾勒无可挑剔的轮廓,阮蓓靠着他暗生眷念。她都决定鼓起勇气,和身份显耀的他公开在一起了。一个平民?女学?生,与一权贵公子拍拖,不用猜都知道会引发多?少非议。可他那般宠她,她就断然勇敢。   结果突然的话锋听?来,心都割裂。女人脸上现出几?分缱绻,却又按捺出冷淡,仿佛随时?就能说散散了。   她的冷清,从最起初就激荡到楚勋的心弦。   哧——   楚勋兀地?刹车一滞,好在附近没人,他把车靠向?路边。   适才刘鼎祥说的那话他根本没往心里去,楚勋把一百一十?万给到枫帮,就足见合作的诚意,再又龚彧说妍馨不同意这门亲,他就没打算结婚。左右都是?些空口言说,枫帮见到自己的表现后,风波自然就淡了。   而他带她公然出席场面,肩上顶的压力恐怕她根本不知。   结果阮蓓突然说要分手!   这才他们俩的刚开始,几?个小时?前还情浓得密不可分。楚勋爱她爱到掏空所能,她却轻飘飘说结束!   男人浓郁眉宇凛起,他的凤眼犀利,噙唇自嘲道:“女人的脸,说变就变。还说我吃醋,太太的醋味不比楚某三?倍多??”   “这就能说出口分手了?你对我就没一点喜欢?”他问。本就是?个情盛欲烈之偏执性情,只惯常都被?抑在他的克禁之下,然而听?到女人轻易能说出了断的话,那冷逸便从言辞中渗透出来。   在彼此情浓之时?,他压根没想过分手。   他说过假如是?他爱的女人要分,楚勋会把她宠到分不了。   阮蓓扭头,眼底有波光隐隐,应道:“楚先生问这话有意义?你三?弟断不至空穴来风。我也并不愿意做谁的调剂品,更不愿伤害其他女人,只望互相尊重。”   楚勋看到她眼泛红,心弦顿地?被?触动,他就扛不住了。她竟原是?会哭的,以为心肠冷硬。   语气不由放柔:“傻瓜,你信刘鼎祥?他巴不得把我所有事情搅黄。电影明星说对楚公子倾心,市长夫人说钟意我做妹夫。怎么?,我三?天两头忙着成婚做姑爷,还敢顶风作案,带着你公开秀恩爱,能挤出时?间,满足我们的深情]欲]壑?”   阮蓓经?他解释得顿时?噎着,无话反驳。楚勋所说在理,他的确是?各种传言讳莫如深,譬如外面说他狠鸷,可温姨和赵太太眼里他是?周全的。而自己感受的男人,则是?敛藏隽贵,亲手为她洗水果穿衣脱鞋。他会为街头小工教训洋人,与梁笙是?对家,却不计小仇,暗中捞了许多?相关性命。   她信他是?不同的。   阮蓓羞恼转回头,咬唇用粤语气道:“我才没深情与裕壑,是?你。我唔理楚老板对与错,还是?想现在分了轻省,你送我返我那边屋企去,不要再和你过夜。”气鼓鼓的,湿润的眼帘掖几?分羞窘,为着突如其来的猜忌,而暴露出对恋人上心。   楚勋伸手轻抚她眼角:“书包校服还在我家里,怎么?返?今晚必须要陪我太太,哄好了谢罪。”   等回到角堇路别墅,夜里十?点多?钟在浴室里,楚勋便已爱得阮蓓无尽欢愉。洗手台上镜面被?雾气打得朦胧,女人牡丹花似锦,像在丰雪上妖娆的红伞。楚勋搂着她缠乱的青丝,喑哑道:“贴得不能再近了,这样还舍得分开?你自己看看。”   阮蓓看到他与她融汇的妩媚,箍紧他后颈,阖起眼眸婀娜。   宽敞开阔的二?楼,瓷砖的屏蔽甚好,不必再有丝毫顾忌。   鹅绒被?下如风波动着,声量甚大,时?而温眷如溪濯,忽而驰骋拍岸。阮蓓颤枝摇曳,她还是?听?得羞赧,问楚勋道:“楚勋,别人都这样吗?”暗暗地?把她收紧,试图降下喧嚣。   女人还是?眼眸清澈,但又敏感得可爱,楚勋已经?习惯了,身心分离便分离吧,他愿意纵容就行。   楚勋抵她耳畔,遂用粤语回应:“太太欢喜我,音量管不住。”话音未落,只觉被?她收得断魄。便把阮蓓翻至后,肆意迅捷起来,阮蓓随之断续咉求。 第27章 贝丽会所   隔天早上到学校, 琛丽把阮蓓左看右看打量。   阮蓓坐旁边整理?课本,问她道:“你在干嘛,有哪里好?奇怪的?”   琛丽嘁地抿嘴, 朝阮蓓嘻笑:“昨天着凉请假了?…盲猜是为了哄你那位小勋爷着凉的吧?我看你今天整个人都像朵桃花娇俏。”   哪有那样夸张,要如此, 洋商行就别卖什么?美容药骗人了,都去谈恋爱结婚好?了。   阮蓓揶回她:“尽胡说, 再说我不哄他,急躁认错人的是他。他说要给你送个礼物道歉呢。”   他他他……故作疏离。   啧, 女人恋爱中的样子。   琛丽睨着阮蓓嫩白脸颊,像初夏绽放的玉兰。不是不知道阮蓓有料, 早知她身段好?。可为何今早看她,腰臀线,白皙腿形, 总觉一抹别样的风韵,就说不出来的动人。   琛丽可不好?糊弄,偏说道:“不承认也没用, 爱情?滋润的甜意都快溢出皮肤了。对了,他很有钱,开的还?是福特,做什么?的?看起来像个家?世了得?的军]官!在申城,能有他那么?英俊和拽的军]官, 也就只有仲局、委局了。不过仲局的是‘内务府’, 总有股老气横秋的蛮横,委局都是正经?]军]队出身, 有着劲爽利落,他应该像委局的。”   没想到也有人和阮蓓一样, 觉得?楚勋像军]职,大概这男人的气质与身型属实够优秀。   不过阮蓓知道他并非,蔡致銮就是仲局的,他还?能不清楚。   阮蓓答说:“他只是个商人,做生意的,仗着点钱脾气就大!”   琛丽试探:“所以……他其?实是刘氏二公子楚勋?我爸爸要筹备资金建个工会?活动馆,先?前刘氏已经?带头捐过钱了,别的企业也都求得?差不多,但还?差上一截正愁着不知道怎么?办。昨天申城赫赫有名的楚二爷,竟从他娱乐公司名义?捐了一笔,另外还?赠了两个篮球架、十张球桌,还?有五十套食堂餐具。你知道的,刘氏实业大凡需要都有捐钱,他从不另行捐赠,这是看在你的名义?上吧?把我爸爸震惊又感?动,说之后落成了要请他来剪彩呢!正好?他名字也有个勋字,更是申城鼎有名望的大帅哥,你说是不是?”   刘氏实业主事?权在大公子刘博堂手中,刘博堂甚看重社会?声名响誉,这类工会?活动一向不吝惜,也常有别的捐款捐物。楚勋是不管的,左右刘氏捐出的东西里,本身就有他的份额。他惯不表露多余善心。   前天傍晚才说要谢琛丽,昨天上午从别墅去公司开会?,仅此仓促间,楚勋就立时办好?了这些事?。阮蓓不由对楚勋又增添一点崇慕,她作为他眼下最亲近的人,知他总是和外面纷传的不一样。她仍旧坚持地喜欢他吧,阮蓓便没否认,应道:“就是他,他真是速度,总归好?事?一桩。”   揉了揉腰涡,自己没注意,却吸引了琛丽的目光,啧,小腰肢儿细的。   琛丽唏嘘张嘴:“不是吧?竟然真的是他,我刚才只试探一下而已!可是,考”她望了眼天花板,“他是高?岭之花一样的存在,我们平时哪里能遇着?而且他不近女色,你和他在一起住了,你们那个…过?他怎么?样,狠不狠,外面都传他笑面寡情?,可我看你,唔。”   她轻轻略了眼阮蓓的胸弧,写满了爱情?的滋盈。   琛丽生得?文秀无害,利落的短发下,大眼睛忽闪,让人觉得?对她说话不必要遮掩。问这句时,她明?亮洞悉般地看着阮蓓,分外笃定?。   阮蓓顿时脸红起,昨晚楚勋和她爱得?频繁。时而抱着阮蓓坐落,时而扶她后趴,他像是被她说分手刺到了似的,温柔又肆意地纵溺着。今早七点起来前,阮蓓都还?在枕旁跌宕,他深谙其?道,那爱宠像是有瘾一般,宠得?彼此停不下来。楚勋说值此阮蓓睡这张床起,他才难得?一次超过六点钟起。   大抵宠溺过频,扣起衣裳后便觉得?紧致了。   她只好?坦诚道:“他不像外面说的,对我体贴也温柔。先?前一些误会?误打误撞,然后就这么?莫名其?妙在一起了。不过才开始没多久,你先?替我保密,暂打住这个话题。”   琛丽自然也听说枫帮二姑爷这一传闻,可看阮蓓一脸安泰,便拿不定?该不该说。毕竟枫帮千金还?在国外,并没准信呢。   只调皮道:“真速度呀你们,停课前你在申城还?没认识的异性朋友,眨眼你都和楚勋在一块了。王子与水晶鞋的故事?,也因阮蓓你过分美貌,藏也藏不住,我看他都快被你拿捏住了!”   正说着,任课老师进来,两个便收声正襟危坐。   *   上完课,之前已和严怡她们约了去美容熏蒸。阮蓓先?去赵太太家?整理?书架,一点半出来,严怡的车经?过顺路把她带上。云菲菲和秋晶从另一个方向一块出发。   不多久到达街心,阮蓓抬头看到咏乐门璀璨发闪的招牌,才晓得?会?所在咏乐门的同一栋楼上。   她是晓得?梁笙拍拖女明?星的,咏乐门里有千人共舞的大歌厅,有餐厅、酒店、按摩、牌馆,集合各种娱乐]场,梁笙一定?没少逛。她心里不愿意碰到他,但晓得?他或许还?被楚勋弄进去关着,便淡定?走?进去。   阮蓓不知,梁笙正恨不得?把楚勋绞了。听说在游泳池被仲局捞起来时,衣服都来不及换,有够吃憋。敢同江西做买卖,他不被关半把月是不可能的。   电梯一路往上,没遇到她最不想遇到的人。出电梯是个招牌指引,左边一间玻璃门内的前台,镌嵌大气奢华的“贝丽美容所”字样。进去只闻见香薰沁脾,金碧辉煌,像入了欧式的宫殿。   严怡解释说:“能来这的都是市长夫人官太太级别,办会?员卡需要许多苛刻条件,我也不能常来消费。所以说徐叔叔是真的出手大方,这次开了金口任意我们几个消费来着!”   她走?到前台递了名片。前台侍应已经?事?先?得?到招呼,连忙殷勤道:“是严小姐来了,我们老板特地嘱咐说您要来,给留了四人间的VIP头等贵宾房呢,请几位随我来。”   刚好?四个人的床位,中医美容师过来切脉,选好?适合的药材。熏蒸半个小时后,便慵懒地躺靠在沙发上休息。   做这种熏蒸是把身体封罩在床上,露出脖子往上,因而严怡三人只裹着薄薄的浴巾。   阮蓓昨晚刚和楚勋缠绵,生怕颈前印痕被窥出。楚勋总爱馋她的牡丹花蕊,还?喜欢边蕴红酒边宠溺,不知不觉易落下爱]痕。她便穿了件白色的蚕丝浴袍,看在大家?眼里,她又是最为保守的。   楚勋带她看歌剧的事?儿才发生,严怡她们尚未知道消息。   严怡抿一口香槟,睇着阮蓓无暇的肌肤说:“自古英雄爱美人,不怪徐叔叔见了阮蓓之后,两次念叨着让我带你来。这儿可惯是招待上层那些官太太,难得?能免费给我们消遣。对了,徐叔叔有电影公司,可要我把你引荐给他?到那时候,你根本用不着愁工作,多少的机会?都求着送给你。”   严怡上回一眼就看出徐爵兴对阮蓓有意思了,有心把阮蓓撮合给徐爵兴。   秋晶和皮鞋商公子就是严怡介绍的,都快要订亲了。严怡先?前也想给云菲菲搭一门靠谱又有利可图的,奈何云菲菲喜欢上她哥严睿。严睿一个星期顶多抽出两天哄云菲菲,其?余至少有三天不知道流连于哪些不同的女人身边。   徐爵兴四十好?几却仍单身,只钟好?处]女,除了腿瘸,样貌和修养都好?。而阮蓓若跟了他,严家?银行的业务可就拿稳了,之后阮蓓也能过得?雍容优渥。毕竟多少的女人垂涎徐爵兴的枕榻,而再无机会?了呢,阮蓓如此清妩姿貌,不利用太可惜。   阮蓓并不知内里渊源,只她想着估计再不几天,她们就该听说自己和楚二爷恋情?了。   便含糊搪塞道:“大明?星只在电影画报上见到,我可从没肖想过。还?是热衷于把学上好?,之后从事?编辑、翻译或者?商务一类的工作。”   正说着话,忽然外面传来猛地一声“砰”!紧接着灯灭了,一片漆黑,女人们尖叫着往前台大堂涌去。   阮蓓和严怡几个不明?原因,也跟着人群去到了外面大堂。   大堂经?理?紧急命人打探,连在十二楼办公的大老板徐爵兴,都拄着拐杖微瘸地亲自下来了。这里的女客,各个可不是普通的非富即贵。   徐爵兴一身得?体条纹西装,雍荣闲步站在中间,谦逊沉稳地安抚道:“大家?别慌,我们第一时间命人查看,开水房的电路短路,灯泡炸了。为了弥补各位尊贵的太太,今天所有的消费都免单,另赠每人一份精美果盘,和楼下的宠物保养卡。”   里头财政厅的三姨太,便顶着头上的发胶说道:“刚才听得?爆炸,以为是枪]声,可把命都吓没掉。被徐老板这样一慷慨,倒是宽抚住了。好?了好?了,都知道申城慷慨没人比得?过徐老板,就依你说的。”   然后灯光立刻恢复透亮,大家?拍着胸口,想想虚惊一场却沾了大便宜,便又乐得?回去继续消遣。   徐爵兴夹着雪茄,看向严怡几个年轻姑娘。阮蓓正站在云菲菲身旁,洁白丝绸浴袍裹着单薄削肩,窥出内里深深蜜蜜的一缕细壑,仿佛薄纸伸进去都须费点力。而双腿白皙柔长,不是瘦,是刚刚好?纤细的美,像一株出尘涤世的雪昙花。   是的,雪昙花,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乍然消失。   他胸前被烟味咳了咳,故作淡漠地错开视线,只对严怡问道:“严小姐怎样了,可有被吓着?”   严怡大方地笑道:“吓是吓到了,可也被徐叔叔的大方周到安抚好?了。徐叔叔这么?大的生意,却事?事?亲力亲为,难怪事?业做得?越来越好?。”   严家?搞小银行的,上到主家?儿女,下到姨太佣人,都惯会?圆滑说话。往常这种恭维徐爵兴听得?并无多大感?觉,但高?兴她今天把阮蓓带来。他就说:“严行长上次说的那事?,你让他这两天来找我,一些细节再商议。”   这意思是可以开始商谈合作了。   严怡高?兴得?连忙道谢,又把阮蓓牵过来说:“阮蓓可有被吓到?”   徐爵兴这就借势看向阮蓓,暗自地目不转睛,关切道:“蓓蓓小姐受惊了,还?好?吗?”   他言语温和,满带着平易近人的关切。阮蓓没想到咏乐门的大老板,竟然是眼前这位中等个,看起来儒雅精干的中年慈善家?,可是…她也听说咏乐门背后还?营生着其?他产业,完全与眼前男人的温儒相搭不上。   但社会?本就是浑沌不清的,尤其?在繁花锦簇的江滩上。她应道:“我没事?,谢谢徐先?生关心。徐先?生以后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?。”   莫名不适应“蓓蓓小姐”的称呼,阮蓓并无心以社交名媛立足。   她的音软沁柔,听得?徐爵兴如沐春风。他喜欢这句“徐先?生”。   走?了两步,又站在门边回头说道:“对了,你们学外语的吧?等下到我办公室,帮我个忙。有个英国邮电报的记者?要来采访我,我那翻译请假回了老家?,正好?临时派不到人,就冒昧占用你们一点时间,免得?那群洋记者?看我不太懂英语,到时乱编一通。可以吗?”   严怡家?里有业务求他,哪有答不可以的,当然点头应下来。 第28章 临时翻译   接着又做了会儿头发, 云菲菲和秋晶因为已提前约好皮鞋商公子?看电影,就先走了。   阮蓓和严怡去到十?二层董事长办公室,门已开着, 里面英国记者刚好坐下,见她?们来, 就正式进入了采访。   阮蓓英文发音标准,语感也好, 但实战少。于是她?负责把英国记者的话翻译给徐爵兴,严怡则难一点, 把徐爵兴的中译英给记者。   这样她?就须面对着徐爵兴说话了。   徐爵兴四十?多岁年纪,保养得温润利落, 浓密的一字眉,底下桃花眼内敛阅历。想来年轻时,应该也是个不错貌相的男人。   他觊觎阮蓓多日了, 从那晚严家舞会上便一直惦念。他玩处]女有瘾,且甚挑剔,看见阮蓓便知遇到了绝品。奈何这阵时日枫帮为了筹谋公董局首董之位, 四处请客张罗,更?听说托上楚勋预备撒出?二百万。徐爵兴这边因为梁笙被送进去,关键时刻生生少了一枚得力?帮手。忙了一段,结果转头间,竟然就让楚勋捷足先登, 还带去看了什么歌剧, 说是女朋友、太太。   呵,人道楚二爷克禁自持, 无懈可击,终不过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, 没棋逢对手而已。《申娱周刊》那张照片徐爵兴也看了,阮蓓姣美脸上的情动扑闪,早该知道会出?事!   难说他楚二爷好巧不巧,刚好那天晚上与她?共舞。   但先不论?楚勋和阮蓓进展到哪种阶段,倘若他徐爵兴能得到就罢,得不到的楚勋也休想趁意?。   阮蓓对人一贯大方自如?,看向?徐爵兴说话时,眸光直视,只把这次翻译当?成个工作实践。   徐爵兴带着鼓励用心倾听,不时对她?点头赞肯一笑。被英国记者问到一些?敏感话题,他也总是维护国人的一面。阮蓓虽然因他背后的生意?,对他暗生忌惮,倒也还是生出?几分敬意?。   徐爵兴若对她?笑的话,她?便也礼貌地?抿一抿唇,商务礼仪周全。   一个小时的采访结束,正好到了晚饭的时间。徐爵兴便说请二位功臣用餐,原以为就是附近饭店,结果车停下来,才知开到了他住的洋房。   保姆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菜肴,进门便闻到香味。徐大老板竟然第一次家庭宴请,就连严怡本人都觉得受宠若惊。   三层的洋房,装修得富丽又雍雅,漆得黝亮的木质楼梯,家具散发一缕淡淡木香。   餐厅的椭圆形桌上摆了林林总总十?道菜,徐爵兴坐在中间主座,严怡和阮蓓同坐在一侧。剁椒鱼头、麻仁香酥鸭、花菇无黄蛋、红烧肉,有辣有不辣的。   严怡看着一半的湘菜,一半的粤菜,只当?粤菜是为阮蓓准备。笑说:“早就听传徐叔叔家的厨子?一绝,今天真是沾光了!徐叔叔是湖南人?”   徐爵兴饶有兴致道:“严格说来,一半湖南人一半广东惠州人。我母亲是广东的,也在广东生活过一段年月,所以听到说蓓蓓…哦,阮蓓会唱粤戏,就顿觉倍感亲切。呵呵,多吃点,家里请的是宫廷名厨的关门弟子?,外面吃不到的口味。比如?这道砂锅番鸭汤,炖得骨头都烂熟了,尝尝看。”   他亲自起身,给严怡盛了一碗汤。严怡有心撮合两人,便“识趣”地?让给阮蓓,说自己来,徐爵兴也就没坚持。那碗汤就特地?盛给阮蓓了。   严怡乍然有所悟的模样,说道:“难得听徐叔叔讲这些?,原来与阮蓓如?此亲近,都是广东人呢。我们阿蓓独自一人在申城,徐叔叔正好也单身,真叫个有缘。请恕我身为好闺蜜的多嘴拜托,之后徐叔叔定要多加提携关照。”   这银行家里出?来的果然人精,句句掐着他的要点说。徐爵兴听得落意?,乐呵道:“这是必然的,我对阮蓓一见如?故,惆怅不能早点儿遇到。阮蓓以后把这里当?成自己家,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,有甚需要的,打个电话,我随时安排。任何事也不及我蓓蓓的事情重?要。”   他这话表露出?来的好感与探路就比较明显了,说罢嘴角牵笑,眼睛亮亮地?看向?阮蓓,满含着一种殷切期许。   十?八]九岁大学生,这些?情感上的敏锐必定有,若是想接,便顺当?利落地?给予回应,毕竟他徐爵兴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。他只玩处的,而对阮蓓,他甚至想要更?多更?久,为此,徐爵兴正准备把梁笙派去忙活别?的一段时间,省得提前撞见。   阮蓓睫毛微颤,听得略不对味。但又不确定是否他原本就有的慈善家的和善,或者自己多虑了,她?便大方回答道:“徐先生大忙人,怎好麻烦您呢,就这一顿晚餐便已经盛情难却了。”   徐爵兴感觉出?距离的意?味,眼神暗沉,看来不能操之过急。   他调转了话锋,看向?严怡说:“严小姐和蔡副科长的亲事应该也快了吧?这阵子?像是刮的桃花风,比如?你?和蔡致銮这对才子?佳人,秋家和皮鞋大王覃家一对,重?点还有楚勋与枫帮二小姐的亲事,估摸这两个月得操办起来,报纸该有一波热闹了!”   阮蓓听得拿勺子?的手一抖。   严怡羞赧蹙眉,答道:“早呢,最近报纸上的消息徐叔叔没看?致銮忙得夜以继日还不讨好,怕是得到下半年了。还是楚勋哥和妍小姐的更?为令人瞩目,一个玉树临风,一个娇丽千金,凤协鸾和好生登对,严怡哪里敢与之媲美!”   话中对楚勋和那位妍小姐的赞许溢美之词,好像楚勋与她?是众望所归,备受瞩目的事。   听得阮蓓心间如?刀剜了一剜,敏锐地?记起,昨晚车上问楚勋这事时,他没有直接解释,只用明星和官场夫人作反证。后来做的过程中,男人轩昂深抵着她?研磨,更?是狠冽宠得她?涟涟水润,宫邸都似因他打开了,使得阮蓓感觉仿佛冤枉了他似的。   一时想起刘鼎祥的那句“小情]人”,如?坐针毡。她?不是不信任楚勋,只觉一下凌乱,便下意?识道:“楚勋和枫帮二小姐的亲事,在两个月内就要成了?”   徐爵兴随性地?说:“哦,阮蓓来这么久没听说过?枫帮和楚二爷的既定关系,申城圈子?里差不多都传开了。若不然江滩这么多名花俏柳,怎一个也不去招惹他?楚二爷更?为了妍小姐,愣是风月不沾。眼下有情人终成眷属,可不得花重?锦官城,惹得多少人艳羡。对了,三桩喜事相逢,严家不如?考虑和另两家一起举办了?”   枫帮和徐爵兴人所共知的不合,不理解徐爵兴怎的突然这么说。严怡听得吃惊,赶忙谦虚道:“可攀比不上,楚勋哥倜傥隽贵,枫帮威名显赫,一定是独耀风光的。我们应该会更?晚些?。”   阮蓓恍了恍心神,表面若无其事,低头间,发现正在剥的虾掉出?了碟子?。   不知不觉快一个小时,佣人进来禀报道:“徐先生,有个严小姐的电话。”   严怡抬头莫名其妙:“怎么找我的电话,却会打到这里来?”   佣人哈着腰,恭敬答话:“是严公子?打来的,说有急事。先打去的美容会所,会所说徐先生请到家里来用餐了,这就又打了过来,喊小姐您务必接听。”   严怡只得起身去接听。   一会儿回来,蹙着眉头捉急道:“看来我得先告辞一步,三姨太把我姆妈气?得厥过去了,得回去看看。阮蓓呢,你?待会儿怎么回去?”   外面下起大雨,阮蓓本想同严怡一道走,马路边自己打个车。拉开门,只见一股风卷着豆大雨水扑面而来,出?去都吃力?。   徐爵兴建议道:“要么再坐着等等,这雨下得猛,应该很快就能停下。”   阮蓓忘了带伞,遂便只能如?此。   餐厅一时只剩下两个人,徐爵兴雍荣和气?地?给她?夹菜,似十?分享受两人在一处居家的饭桌上用餐。   说道:“阮小姐瘦得让人心疼,是一人来的申城,没个亲戚么?”   阮蓓点头应是,若没听刚才那两句,她?大抵会坦然说有男朋友了。可她?现在只想再回去问楚勋个清楚。   随便找了个话题,岔开道:“徐先生这样大的房子?,一个人住?太太和公子?们都在老家吗?”   徐爵兴展眉笑,淡漠又叹息地?说:“哪来什么太太公子?,从十?几岁就出?来这江滩谋生路,中间吃了不少跌宕起伏的苦头。一条腿就是那时候打伤的,如?今想和你?们年轻人一样跳个舞,都不好自行献丑。这座房子?就我一个人住,一直孑然到现在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个常伴的人,于我之心盛哉。”   他脸上噙了几丝拼搏的沧桑,却又包含豁达阅历。   阮蓓未料到他竟有颇多遭遇,还以为严怡说的“单身”,是指他一人独自在申城。连忙安慰道:“徐先生不用怅然,您在短短这些?年,就成为申城首屈一指的大人物,是多少人也未能够的成就。别?人崇慕都来不及,一定会有人陪伴的。”   徐爵兴定睛凝住她?,桃花眼微弯:“哦,阮蓓真是这么想的?那我收下吉言。今后阮小姐在申城,就把我当?作家人好了。有什么只管找我,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?!”   阮蓓仍旧保持距离地?道了谢,心下却想,应当?少与徐爵兴交道。毕竟他生意?成分复杂且声?望显赫,君子?之交淡如?水较为合适。   一会儿的功夫,见着时钟打在八点,她?就起身说告辞了。   徐爵兴并不作挽留,便对她?温和道:“你?随我到二楼来一趟,我有东西要给阮小姐。”   说罢,拄着拐杖在前面走。他家的楼梯是名贵木材制,漆刷得发亮,会反光。   到达楼上的花厅,取来两只精致长盒和一台录音机:“这是粤式桂花糕,在广州百年老店订做,托人寄到的申城。正好阮蓓你?来,拿回去两盒当?点心。东西虽薄,送给合适的人才得其用,若送给旁人,怕也尝不出?其中的韵味。”   “还有这台收音机,是洋百货那边送的,央我听听效果,好与他们合作,在咏乐门挂副招牌广告。我拿了也没用,收音机嘛还不就那样。你?拿去听听外国台,正好学英语!”   阮蓓见过这新款收音机,要三百来块钱,体型小,便携,音效也真。她?们班上有个市政厅的厅长千金有一台。   太贵重?了,阮蓓坚决不收,只盛情难却地?收下两盒桂花糕。   徐爵兴见劝不动,末了也就不勉为其难。   五月的天气?渐热,她?穿着件淡黄的花瓣V领连衣裙,那桃花姿颜便愈发显得娇嫩。白皙的手腕上细银镯子?叮铃轻响,仿佛散发着醉人的幽香。   徐爵兴克制地?捏了捏手杖柄,送阮蓓下楼。   下台阶时阮蓓走在前面,他在后面随着。默默盯着女人如?玉的脖颈,还有那雪颈往下若隐若现的细胸带,他眸色被吸引得沉敛。   忽然阮蓓脚底不知怎的,在最后几个台阶时打滑,碰到了台阶下的一个红绿彩浮雕花瓶。   只听“咯噔”一响,花瓶碎成了三瓣。   保姆气?急败坏地?冲出?来,训斥道:“喵,是不是喵做的?我这才刚进去一秒功夫,它就给碰倒了!”   她?如?此紧张,生怕别?人听不到的语气?,可见多么地?害怕承担责任,非要让所有人都听见过程。   阮蓓连忙道歉说是自己碰倒的。   保姆唏嘘:“小姐赔?这怎么赔得起哦!这是明朝的古董花瓶,多么难得的手艺!工人才搬进来,我正准备往楼上抱。这该怎么办呢,还问徐先生安排!”   徐爵兴颔首,向?保姆怒瞪过去。两步踉跄上前,搁下拐杖把阮蓓扶了起来。他温柔体恤地?扶住,捧起她?纤盈的手指,用干净手帕擦拭。   冷声?训斥道:“阮小姐是自己人,她?算我半个老乡,你?这什么说话的态度?就算是打破了,也由我来处理。”   保姆看了眼妍姿艳质的姑娘,还有那如?花一样的裙子?和身段,了然又忐忑地?哈腰:“是,是,是老妇我说错嘴了。”   阮蓓无底,大概是心不在焉,怎就莫名脚滑了。主动提出?赔偿道:“不怪阿姨,是我不小心。这个花瓶我赔徐先生钱。”   徐爵兴心疼地?看着地?上几块,缓和道:“明代制的,浮雕彩凤,好容易才弄来,托道上的熟人花了三万块。阮蓓一个女学生拿什么作赔?粘起来倒是也能看,可终究是残破了的,再值不了多少。”   见阮蓓蹙着黛眉为难,又说:“千金散尽还复来,何况一个花瓶?我这么大家业,若孤身孑然一人,将来也带不走。阮蓓有心要赔,这样吧,北平来的名角金凤田先生,要来申城唱一个月的场子?。我平生爱听戏,就请你?同我听一个月的戏,当?做这事儿略过。已经对我来说,远远超过了瓶子?的分量。”   一席话听得阮蓓震惊,三万块,以毕业后一个月30块的工资,一年360,也要还几十?年。   但这笔钱她?一定要还上的,看戏听着简单,实则并不简单。   阮蓓便说:“这怎么可以,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钱还上。”   徐爵兴沉声?,分外受伤道:“阮蓓这是轻看我一瘸腿,连同看场戏的机会都不肯赏给?要么就看前面开场的三五场吧,钱随便何时还,你?看可方便?”   徐爵兴面上如?此温儒,可背后的生意?涉猎混沌。阮蓓并不想得罪他,可她?现下暂时也弄不到钱,遂想了想,只得先点头应下。 第29章 雨后解释   黑天?路滑的, 徐爵兴不放心,执意送阮蓓回来。   下过雨的夜晚气温下降了几度,两人?坐在车后座, 阮蓓不自觉打?了个哈气。徐爵兴松开拐杖,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。男人?保养得宜的手?指略过阮蓓冰洁双臂, 稍停顿了一顿。阮蓓隐约觉出些情愫,便没把外套褪开, 免得车里?局限,又再多添些推攮触碰。   雪佛兰停在黄鹂路口, 她从车里?下来。雨已经停了,阮蓓把外套递还徐爵兴, 对着车门内的中?年男人?道谢:“今晚多谢徐先生款待,万没想到会滑一跤,花瓶的事我定会想办法偿还的。”   徐爵兴越过她, 瞥见后面某道男人?修颀身躯,他便牵起阮蓓的手?指宽抚,悠然呵笑道:“蓓蓓无心之?过不必自责, 都说了看几场戏就了了。至于你若是需要钱,我电影公司的新片女主角,也完全可以给你安排上。阮蓓姣花照水,卓姿出众,端看你愿不愿意, 我能把你捧得比筱莉更红。怎么想的你告诉我, 等?金凤田京剧开场前我会给你电话。”   他竟然想捧她当?明星,阮蓓眸中?光影忽闪, 她知?梁笙目前女友就是筱莉,徐爵兴的新片女主据说原定是她, 阮蓓在秋晶送的《申娱周刊》上看过。一时没有回答什么,只?抽回手?道别。   几步外的路灯下,楚勋黑色宾利停靠在路边,这款远洋航运来的轿车申城独一辆,新上的车牌1399。必又花了不少代价的定制牌号,是楚勋在遇到阮蓓之?后收到的,1398不行,1397也不必,就须1399。他也不知?他非要追求这谐音的偏执是为何。   男人?一袭夹克衬衫,松扯的枣红领带,肩头沾着露水,看那?边从车里?出来的女人?。今早还跟他情浓蚀骨的阮蓓,披着她混账哥哥干爹的外套,从那?四十多岁男人?的车上下来,还攥着手?,笑语亲昵地?告别。   楚勋心底醋意汹滚,面上兀自凝着温和?。   估计昨晚看歌剧,又或警局把他俩宿夜的事儿?传开,下午场子里?枫帮陈帮头见到楚勋。似乎无心般地?,啧啧然提点一句:“眼下枫帮和?咏乐门势如水火,这个时候楚二爷要守着啊,别被谁人?使了诈。”   陈帮头算枫帮资历较高的,与龚彧同字辈。楚勋近日与阮蓓高调出入,想来施老爷子应当?知?悉,或许这话就是借他口提点。   说实话,楚勋在初和?阮蓓一起时,并没想过涉及枫帮的亲事。在他心里?,与妍馨的成婚是一桩,与阮蓓冲动吸引又作别论,是他忽然想让自己?在无华的经历里?,有一段真切的情与身]纵肆感受,却没考虑过未来。   阮蓓提出要恋爱,他便纵容她,给予制造恋爱氛围。怎知?道这个柔腻婉韵的女人?,竟似他的“一物降一物”,宠着宠着楚勋便失控了,想要更多更深。她的娇媚冷静,白皙雪颈上一缕碎发?,甚至夜里?清浅的呼吸,都生生磋磨着他的情志。   妍馨既不同意与他联姻,楚勋本也打?算找个机会把这事略过。虽如此必定难免惹得枫帮不快,但一百多万摆在那?就证明合作诚意,也没太?当?成一回事。   早上阮蓓起来前对他软糯解释,说下午和?严怡她们去做美容,晚上不过来了。楚勋乐得她去花钱开销,做他的女人?就应当?奢侈满足、无忧享受,分?开一夜休息也好。否则抱在一起就只?想运动。昨天?他一连宠了她几次,后俯时纵深迅疾地?都宠呲水了,而后这女人?羞得直哭,楚勋安慰她是极致高愉的快乐,别人?想要都未必能有。然阮蓓眼眶红得更甚,用粤语怪他坏痞。   她几乎不容易哭,在“玛莉卡”酒吧打?工的某天?里?,楚勋有在靠窗桌台远观过。谁人?调]戏她,她敢直怼回去,洗脚房也没势弱过。楚勋见不得她掉眼泪,阮蓓姣好面颊上划过的莹珠,对他是伤魂的利刃,就让彼此分?开冷静下。   结果夜里?下雨,他打?电话关切一问,阮太?太?说没回。八点半、九点再打?,又没回。楚勋就不放心开车过来看,于是看到了这一幕。说好今天?各回各家,她竟然就幽会了徐爵兴,还披他的衣服!   兄妹俩人?都是咏乐门杀手?锏?   呵,如果陈帮头说的是这意思。那?阮蓓的手?段也够了得,不稍一个月他楚二爷往日冷绝的面无全非,缴械沦陷!   可楚勋早让小董在未认识阮蓓前就调查过,除了亭子间女校旁听生就没什么。徐爵兴一个专门玩处的角色,他把阮蓓安排到他身边挑拨离间,未免真舍得、真了解他楚某人?。   至于阮蓓,棋逢对手?!   可遇而不可求。   楚勋面无波澜。   他的事业充满了孤独与谋计,没人?知?道他克制在寡绝之?下的偏执独占欲,倘若发?作出,只?怕是自己?也陌生。   他嘴角噙着薄笑,忽而仰头,那?本就隽贵的脸庞却甚春风洋溢。   看阮蓓浅黄色V领连衣裙,雪纺裹着单薄身姿在夜色下泛光,掷掉烟踅了过去。   阮蓓走到一半,楚勋伸手?半途揽住她说:“阮阮去哪潇洒了,这么晚才回,枉我一直苦等?在这。”   好似没看到方才一幕,拥有自动屏蔽功能。   阮蓓听得熟悉嗓音抬头,看到男人?风逸的夹克衬衫,他的品味总是考究,任何时候给她的感觉都带着或正或邪般军职蛊惑。   尝识过这男人?的霸道,她才不信他能多少大度。隔两条路口他都能盯上琛丽,何况刚才与徐爵兴的近距离。   阮蓓几次旁观已发?现,楚勋恰如“笑面阎王”,他若内心越似沉渊,偏愈是沐风和?煦。   但阮蓓没心思去哄他的醋意,只?想起关于他和?别的女人?婚事,若不得他解释透明,心里?就钝钝的生疼!   她对待爱情绝非受委屈的角色,阮蓓词典里?没“将就”二字,只?有不适合便好聚好散。并非不信任楚勋,尽管的确迷眷他的冷峻和?能力,甚至独特的胄贵底蕴,但那?又怎么样。   她绕开两步说:“现在看到没事,楚二爷可以离开了。”   女人?密卷睫毛掀起,嫣红樱唇描得细致,脸上悠悠淡淡,美得动人?心魄。楚勋真的,磨牙噎语。他大概或许不该上船,动了线之?后就被她挂心挠肠。又或者船开得远不够充裕。   他兀自谦谦君子按捺,偏是更温和?揽紧,低语道:“等?的就是我太?太?,既然回来了,除了你身边还去哪?”话毕,在她雪玉般额头轻印吻。   男人?衣上清逸的雪松木香,沁得好闻,阮蓓迟疑没推开。不管徐爵兴看了怎么想,至少利用这一幕,来打?消那?或许隐匿的某些情愫。   对面车门未关,徐爵兴探出窗口叹道:“楚二爷风流蕴藉,蓓蓓一人?独在申城,你既有婚约在身,何必强人?所难,拖人?下水。”   呵,楚勋悠然勾唇,凛冽回笑道:“徐大老板说笑,你那?几箱子货还在港口愁着怎么进码头,却有空惦记我的感情私事。我一没妻室,二未定亲,与阮蓓光明交往,如]胶]似漆,阮蓓若是愿意,明早就可登报结婚,不劳徐老板费心。”   徐爵兴背地?做着暗道的生意,那?几箱子来路隐蔽,没想到竟被楚勋轻描淡写说出。   枫帮在申城发?达早,几个私人?码头都是枫帮名下的,徐爵兴走货分?外不便。是以才非要豁出力量,去争夺公董局这个首董位置。但码头是枫帮牟利的一大要柱,又岂会轻易容徐爵兴拿捏?   楚二夫人?当?年是与大夫人?潘氏平起平坐,纪氏则为姨太?的身份。早常听纪氏和?三公子刘鼎祥在外抱怨,二公子楚勋揭人?短处的狠辣。徐爵兴今晚算领教过这功夫。   暗自气得攥紧拐杖,而那?句“如]胶]似漆”,听得他更是难忍。再看楚勋覆在阮蓓肩胛的手?,莫名竟似琴瑟登对,以楚二爷果决行事,怎可能光谈情不做点什么。   徐爵兴眸底一沉,忽又看见座位上阮蓓的桂花糕忘了拿,只?觉一株雪山灵芝顿然被采摘的痛恨,心想着该把梁笙安排出来了。   不是还有枫帮么,这盘棋他倒要看看怎么下!   徐爵兴说:“楚二爷妄行快意,枫帮的颜面往哪儿?搁,但愿如你所想。”   那?隐匿的盛怒并不像装出的,楚勋且莫论真假。阮蓓若果真带着目的离间他,楚勋只?会奢宠无比,他会更遂她的意。   当?下也转头戏谑一句:“徐老板小心行得万里?路,拐杖也别划太?远,黑路走多了难免大意。”   哼!徐爵兴脸色阴沉地?挥手?,让司机开走。   车轮子溅起窸窣水花,四周安静下来,楚勋低头看阮蓓:“何时认识的他?别怪我没提醒,徐爵兴是梁笙的干爹,什么狠生意都沾!”   阮蓓从他肩头挪开,听得倍加意外。她来申城这几月,梁笙风流八卦听不少,却没听谁议论过他还有干爹。   可徐爵兴竟然装得一点也不知?道。他既听说庆余班,应该从一早就清楚自己?和?梁笙的关系。不由得暗自警醒,越发?要早点弄到钱赔偿瓶子。   但不想问楚勋给,别把彼此关系延伸到高额]借钱上,何况他刚刚筹集了一百多万给枫帮。   阮蓓蹙起黛眉:“并没人?和?我提过,我这时才晓得。下午和?严怡她们去美容院,下雨了,徐爵兴便送我回来。真惊险,今后该保持着距离。”   楚勋看她心有余悸的诧然,以他秋毫慎微的职业洞察,并不是在演。但谁又知?道,这个女人?连口姣的时候都能眼眸清澈。   他先选择信她。   楚勋捻了捻她白皙下颌:“徐爵兴精于养生,只?好玩处,刚才那?番话出来,必能浇灭他念头。”   适才历经蜕变的女人?敏感,阮蓓听得乍然脸红。自上周他们首次后,这次见面的三天?,好像尽被欢愉占满了,回忆起全是个中?的滋味,还有那?让人?赧于描述的喧声。   她凝着男人?隽逸模样,咬牙道:“楚先生关心我这,不如先解释和?枫帮二小姐两个月后的婚事。刘三公子说或许算污蔑,我同学却没必要撒谎。楚二爷风光胄贵,权势显赫,带我以婚前情人?的身份公然示众,难道就是名门世家的底蕴作风?”   啧,小嘴真犀利。   楚勋猜着估计温姨和?她聊天?谈及的家世。他不管她做戏厉害还是真的在意,却又如何,以他的手?段她栽进他生活就出不去了。   男人?磁性嗓音沉冷道:“原来是这个不理我,我当?又听说哪些不是。在江滩混了多年,关于我的传闻只?多不少,你若听一次气一次,我该成罪魁祸首了。看着我的眼睛给你解释。” 第30章 蜂蜜甜酱   阮蓓做着淡漠, 抬头看楚勋。夜灯下昏黄,下过雨的空气湿润,男人浓密短发沾着些许雾气, 墨眉凤眼?,有认真的执迷氛围。   阮蓓心里是信他, 她从楚勋这里感受到的是另一种更深层面。昨晚她说了分手,睡着后楚勋一直裹着她, 稍稍动一动便惊醒。他的脸廓清贵俊美,眉骨深, 闭上的凤眼?也显得冷逸,枕在身旁叫人不?自觉地心动。这个男人睡觉分外没有安全感, 她能?感触到他的用心。   本想?冷静地抬头对峙,怎的一对视她又迎不?住目光。阮蓓瞥过头不?看。   女人肤如凝脂,绝色惊尘, 楚勋看到她眼?眸又红晕了。他的一点儿提防瞬时崩塌,他是知道她真的敢不?要他,洗脚房里的冷漠利落、还有那?一碗加特特特辣他记忆深刻。   楚勋干脆把她扳过来, 用力?箍进胸口,轻吻头发。   男人衣上浅淡熏香沁脾,他的魁梧挺拔总觉像个高级军]尉。阮蓓卯唇甩狠话:“楚老板贤身贵体,名门世望,不?必抱我一普通女学生。”   粤广的女人嘴硬心也硬, 拿乔得挠人心魄。可撒娇也很天?生会得一手, 埋他肩下索性?不?掩饰,杏眼?晕开水珠, 打了楚勋一捶子。   楚勋任她捶,简促低语:“别哭, 哭得我心碎。当你绞在我怀里吟阿勋时,你就是我楚勋的太太。再?这么激我,想?说的话都激没了!”   阮蓓就是真委屈,谁能?在异地都市结识了讳莫如深的男朋友,一个月内飞速突破地进展,突然却听说他有婚约。再?加上今晚打破花瓶的焦虑,但没告诉楚勋。   她是很眷他,少女第一次动情或者容易因幸而生爱,何?况他是个如此样貌能?力?无可挑剔的男人。这才他们越界后的再?一次见面,可中?间?各自忙碌的时间?里,阮蓓闲下来浮现的都是楚勋。想?他惑人的气宇,想?他拥紧自己情]欲肆意着的失重感。在他们的温存中?,她甚至能?触及到他心底深处悸颤的情动,她竟害怕失去他。   但也只是一瞬,阮蓓就闷在他胸膛嗔语:“你说。”   楚勋解释道:“起初和枫帮打交道,是为了码头上我自己的一些利益,过程中?感觉到老爷子有意倚重。施二小姐我只金陵路远远见过一次,至今和她没说过话,她也没见过我,这两年?都在国外留学。当时未遇上你,想?着也能?过,就顺势而为。”   “但遇到你之后,却日渐沉迷了,晓得‘能?过’和‘怎么过’,是有着天?壤之别。至少我现在睁开眼?,闭上眼?,心里惦念的全都是阮阮你。她在国外没断交过男朋友,也对老爷子说过不?同意这门婚,所以根本结不?成。我的态度摆出?来,一段时间?枫帮看明白,我再?周旋解释,便什么事都过去。你若不?信任我,明天?我就和你登报公开关?系!”   登报公开是周四傍晚吃醋时,楚勋随口冒出?的话,怎的却忽然朗朗上口。他不?管阮蓓是否真心或无意,登报也罢,总归从她落在床上的嫣红起,都只能?是他楚勋的女人了。她便算计他,他也要让她眷得舍不?得。   低醇的嗓音,听得阮蓓动容。楚勋于她就似一道如深渊般的幽潭,潭中?氤氲着许多迷魅的邪狠,可表面却悬浮着旁人看不?到、唯独她能?看到的抑制邪狠的清气。那?非正非邪的蛊惑,与隽贵清气的缱绻,便让阮蓓情不?自禁吸引。   她的委屈淡掉,但不?同意登报,之后全江滩,包括学校里的同学,街头的小贩子都该晓得她与楚二爷在一起了,这和结婚有什么区别。   阮蓓蹙起眉头,夹着粤语:“亲满哞要登报,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,又不?能?保证一定喜欢你多久,何?必大张旗鼓。我只是气你或许对爱情不?坦诚和专一,这是两码事。”   啧,思路倒是很快冷静。   他哂笑道:“所以不?坚定的是你,双标小妖精,才刚开始,动不?动就说要和我分开。”蓦地在夜色下几分孤落的感觉。   阮蓓被噎,忽又想?到了枫帮,不?放心问:“但你和我高调出?入,枫帮那?可会惹上麻烦?”   在她的印象里,枫帮上天?入地,帮会成员遍布,连租界头脑都要买几分脸色。而楚勋的讳莫如深身份,也有得枫帮加乘。   眼?下施尝践忙着运筹公董局首董,怕是还得仰赖楚勋许多人情方面,徐爵兴的咏乐门气势咄咄,难甘下风,这当口反而有助楚勋化开之前联姻的口风。   楚勋浑然不?当紧地安慰:“一百一十万刚给到枫帮,就是我让他们看到合作的诚意!施二小姐不?同意,这桩事更成不?了,我会找个机会把事说清楚。阮阮就安心做我的好老婆,其余事交给我解决就够。但不?许再?哭了,和我在一起,只许把你宠得舒心安逸。”   男人抚她玉琢般的脸颊,宠溺地捏了捏。他真很懂体恤人,不?管是情]事还是日常,总把她照顾得贴切舒适。   阮蓓心软,气恼嘟囔:“谁是你老婆了,那?姑且再?信楚二爷一回!否则心里可难受,想?着自己初次结交的男朋友,却要和别的女人结婚,也与别人做那?些的事。”最后一句兀地收敛。   楚勋搂住她的腰,阮蓓盈腰一握,可以抚到单薄裙子下细腻柔滑的肌肤,往下是迎起的翘糯。她肤色无瑕胜雪,尤其那?时刻似一颗剖析的甜梨,雪糯盈润。梨心果核脆弱,被他窒得仿佛薄薄一层,内里却丰盛无比。   楚勋抵她耳畔哑声问:“哪样的事?刚还说不?会喜欢我多久,那?以后总要和别人做。幸爱要么都不?碰,开了这口就关?不?住了。”   阮蓓揪他衣摆:“你敢?我撕你呢。”   还挺凶。楚勋攥住她手指,气氛和缓下来:“没有我不?敢的事,只有不?想?和无兴趣。给琛丽的礼物收到了?”   这果然符合他楚二爷冷凛不?羁的做派,阮蓓答道:“做事高调如你,人家一早就猜到你是谁了。把她爸爸感动得,说落成后还要请你去剪彩。”给工会捐筹物资是件纯公益的事,每次他们刘氏实业都是带头一大笔,他本不?用额外再?出?份子。说起这个,又觉得他确非外面所传那?般,她应当可坚定下来。   楚勋便戏谑道:“那?琛姑娘还真是伶俐,这么快知道是我,没白帮她。这算误吃太太醋的‘处罚’,总不?过举手之劳!”   话说着,一个路人从巷子里经过,应是阮蓓同栋住的租客,边回头盯着眼?前的俊男靓女。楚勋高隽身躯拥着娉婷婀娜的阮蓓,在夜色下好生瞩目,认出?他们来。   楚勋想?起上周那?晚紧迫跌宕中?的混乱喧嚣,问道:“今晚去哪?”   阮蓓也瞬然记起了,还有阿蝶阿曼的揶揄,“啧,你看楼梯都下不?动,还以为闹灾了。”天?晓得她初尝故事之后的窘意,是硬着头皮跟她们平淡回嘴的。她是打死也不?会让他再?去自己那?儿住。   应道:“各回各家,不?和你过夜!”   她的说话习惯里的“过夜”,听在耳中?却分外撩动情弦。楚勋俯肩,冷冽颦眉:“真的?狠心不?要我。你不?在,我又要一整夜苦熬失眠。不?管。”蓦然把阮蓓离地抱起。   阮蓓扯着兜起的裙裾,颤声道:“我在你也睡不?着,有何?区别吗?”想?起昨半夜宠得呲水,她便些许紧促,那?种酥栗到耳垂都发麻的窒满,双颊红起来。索性?早上起床前的却是温柔和缓的,这个男人可收可狠,运筹帷幄。   楚勋:“有。一种纯粹睡不?着的枯燥,一种却是沼泽的炼狱,你我的修炼!”   拉开车门,霸道地把阮蓓放入车里,往驾驶座这边走来。   *   回到角堇路别墅,黑色宾利在院子里停住,阮蓓才要挪臀开门,便被楚勋摁住了腰。沉夜静谧,并不?想?就此错过,他从后宠爱着,阮蓓肩后小扣松开,绰约多姿的牡丹抵着座位摇曳。两个人在车里温]存,昏暗中?只有那?甜蜜的互动。   院子里安静,亮着几盏驱蚊灯。警犬奥奥看见主?人回来,兴奋地趴上窗子汪汪吠叫,往常主?人晚上回来,总会给他丢下一些夜宵或者玩物。   却看见隔着朦胧玻璃,它一贯清凛温和的年?轻主?人,如凶狠贪婪的狼追赶阮姐姐。他们两个遇到了什么,为何?表情像很痛苦而沉溺,着急得奥奥不?停地外面挠窗。   阮蓓本就是个身心分离的,靡颜腻理中?渐放不?开,楚勋被吵扰到。只好用夹克裹起阮蓓,搂下车来,教训它道:“这是在宠我太太,生物交互的宠,小伙计你不?懂。”   然后在奥奥绅士般的懵逼中?上了台阶回屋。关?上一楼的大门,便紧迫地用力?抵在门上。   他修劲手指探过阮蓓肩胛,扯开馨香的长发,阮蓓的衣缚顿时全部堆落腰上。   楚勋爱着阮蓓,她唇是丰盈,像娇矜动人的水果。锁骨美如润玉,很快便迎风绽放。像全部的神经末梢感触都集中?在了那?嫣红伞朵,楚勋抵她耳鬓:“我太太用冷静的眼?睛,却噬魂的一切迎接我。”   听见厅中?似乎有动静细微拂过,阮蓓局促地问:“家里还有别人呢,出?来看见了?”   楚勋回头觑,是温姨养的猫,磁性?声音说:“小董今天?值班,温姨休息得早,贺伯住前面的门房小平楼,没人会来!”愈发迅捷,有心给她更多奢宠。   阮蓓咉求细碎,楚勋去到沙发上,把她放坐。自己去解放麻烦的领带,从后面束住阮蓓纤婉的手腕。   旁边的茶几上搁着一枚蜂蜜罐,是温姨平日用来做早餐摊饼用的。楚勋拿起蜂蜜软刷,在她娇莹伞朵上涂涮,忽然记起一晚等她的煎熬,他自认疑心病重,贪婪偏执,独占欲]盛,为了焦心等她两个小时没喝水了。   蜂蜜莹光在未开灯的餐厅里绮荡,楚勋咬了一口,毫无顾及享用起来。   阮蓓头一次历经如此,在那?跌宕的风云中?,楚二爷给予着她许多的体贴照拂。她觉得自己像只放肆的萤火,仿佛贵妃空置已久的宫闱,突然闯入了罔顾禁仪的叛逆将军,他执剑跃下烈马,只是敞开宫门迎接。她以为自己对任何?事的冷淡和自持,都在楚勋无尽肆意的爱中?化为春江。楚勋感知着她主?动的进程,自是越发周到。   忽然听见一声吱呀门打开,竟是温姨起夜了。   惊得阮蓓差点出?声,被楚勋适时扯进怀里,他一手环过她莹腰,却并不?按捺。   温姨本要出?来倒水,她今晚听广播听得晚,亚美收音机连夜播放着当前的局势。霓人因着两次要职遇害,气势咄咄,京陵那?边都发话了。在这样的时代?,没人知晓今夕何?夕,所幸她还是运气好,给大家望门当帮工,总能?够衣食无虑。再?二公子又有那?般能?力?作为,对人从不?怠慢。   走至近柜台处,却听见饭厅旁的镂空物架后,隐约翻涌的动态。睡前特地做了大扫除,空气中?却弥散一抹女人特有的幽香,还有蜂蜜味的甜腻,以及另一些诡秘的声息。就像梆子在鼓捣水槽。   一贯冷凛寡情的二公子,自谈了这个女学生做女友恋爱,彷如变了个人。房子隔音好,但隔着门的隐隐约约还是能?感知到的。清晨五点多温姨早起,习惯上楼顶浇花,就已经听二楼卧室里拍岸,然而等到她七点到书房擦桌子,仍还听见那?缱着女人娇咉的声响。   年?轻人的事儿,她兀自保持着静悄,心里却是欢喜地又关?上了灯。   等温姨关?门,阮蓓终于出?了声。楚勋抱她回到楼上,阮蓓躺至偌大的书桌,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唤他的名字,彼此从未有过着舒适。 第31章 铜锅早茶   阮蓓如同小鱼漂浮在一片翻涌的大?海中, 像鱼卵蜕变成鳞片波光闪闪的小鱼,突然发现?周围大?海的神奇曼妙。海水带着舒适的暖涌一波一波泛来,在狠柔并进的外来演奏者心机周旋之下, 开拓出更多未曾触及的新颖天地,在空间?里唱出婉转的交响鸣奏曲。   他们的乐曲音量一直奏得很大?, 她已经习惯了,楚勋的解释说是因为她欢喜他。她也?的确很喜欢他, 不可一世冷隽无俦的楚二?爷,生疏却又迷恋深沉。   不知道他从哪学的粤语, 说出口竟比广东人都地道,那句“因为太太欢喜我, 音量我管不住。”就是粤语述的。   这个谜一样真实且蛊惑的男人,牵引着阮蓓最?初的情感,她直到了香港租住在一栋小楼, 遇到马来女人聊天,才晓得他所?作的所?体恤的是多少人想也?想不到,包括那繁盛的鸣奏。但那会儿, 她是个财产亨足的寡妇,香港国?文大?学进修生。   书房的壁灯明亮,阮蓓在平面上凝仰楚勋,男人浅蓝衬衫支着宽肩,锐利凤眼锁着自己。她想迎起拥去他的怀抱, 楚勋索着她不允, 只?是贪狠地迅捷。涂涮了蜂蜜的丰雪在灯光下也?莹光粼粼,美?得朦胧如玉, 楚勋俯下去汲取幽香独特的蜂蜜。   阮蓓忽而紧促地唤起他名字,稀碎地反复。他想到过往某个瞬间?的片段, 他承住暗中飞来的袭击纵倒在墙边,汩汩的鲜热从伤口溢出,那时也?这样阿勋阿勋一遍遍强唤自己名字,以?免遁入昏沉。   此刻女人这样咉唤,他却情不自禁卸下防备甘心遁入昏沉。那么?缱绻的嗓音与?婀娜,是他冰冷算计生涯里的绕指柔。   楚勋俯下去,不知是存心惑她热恋,又或者不受自控的倾诉,温柔贴在阮蓓耳畔:“爱你,阮阮,爱你阮阮!”   阮蓓听得杏眸中焕然澄澈,睇着楚勋英俊的脸廓,她就噙着眸光回迎上去,难得地无比主动?缠眷:“我……也?好爱你。”   楚勋瞬时乱了阵场!   *   深夜十二?点多钟,洗漱后的两人躺靠在宽阔的大?床上。楚勋燃着支烟,打工泡 静默无声地抽着,男人丰隽额头?下鼻梁高挺,修劲身躯有着纵情后的落拓。   阮蓓埋在他颈窝,浓卷的长发掩住脸颊,手指覆在他胸膛一下一下弹琴。男人的烟味淡,阮蓓总是觉得好闻,他皮肤舒适,光洁且有着贵气的白?。她忽而泄愤似的咬了咬他肩膀,坏,每次都感觉要活不成,结果又都好好的。   楚勋噙唇,撩开她头?发蹭蹭:“累了?还没缓过来?”嗓音磁哑,他的倜傥不羁对着阮蓓无须遮掩,展现?真实。   阮蓓未应。楚勋腰线健瘦,臀紧翘,上面有枚小鱼型的胎记。肋间?还一道刺青,看起来像紫荆花,在她们广东那儿,街道旁有很多这种树。   她问:“你的刺青是何时纹的?似乎受过伤的样子。”   楚勋低头?瞥了眼,淡漠敷衍过:“无意受过点伤,想纹就纹的,忘记了!”   转而抚她娇媚牡丹,蜂蜜涂过的红伞,愈加甜腴。他俯下去咬了一会儿,怎长得如此柔美?。对阮蓓道:“叫声勋哥哥我听,对别人叫得顺口,在我面前倒规矩。”   虽然那一声声阿勋也?足够动?听了。   阮蓓迎着颈问:“你今天去了赵太太那儿?”   楚勋闲逸答道:“隔断日子会去探望,赵老师说以?为我们有夫妻相。”他微笑,皱起眉头?:“我才知太太一边对我高漕,一边对人称呼亲戚的哥哥。坦诚跟我的关系就让你多为难?”   还说呢,她都不知之后怎么?跟严怡她们解释。阮蓓次次有高漕,只?她以?为这是寻常的,嗔怪道:“楚老板也?知道自己风声鹤唳,跟你恋爱得酝酿多少勇气。”   楚勋不置可否地奚落:“用尖椒毒我的时候就不需要勇气了?既是亲戚的哥哥,那你跟我正在做的是什么??”他忽然压迫,戏谑地挑衅。   赧得阮蓓轻捶:“可恶,楚二?爷想听,我叫一百遍给你听好嘛?楚哥哥,勋哥哥,阿勋哥……唔。”话还没说话,却被楚勋堵住了嘴。   “暂时不能叫,再叫又该坏了。”他认真喑哑,扣紧她纤柔手指搁置肩上。   这女人调皮起来也?是了不得,今晚她难得的逢迎,还对他说爱他,宠得楚勋忘了收力,巅峰整整进行了半个钟头?。   楚勋撑臂支在阮蓓上方问:“之后搬来和我住?这张床一直空着,没觉得什么?,你来了再空就不习惯!”   阮蓓听得有心动?,从和楚勋一起她就不再忧虑,男人总给她优渥的安全感,仿佛取之不竭。他带她出入本不熟悉的圈层,体会着他的清贵,搂在他怀里也?睡得静谧。   却又忽然犹豫道:“若是有人找我,楚勋家的电话号码未免过于醒目。而且和你吵架时还没地方去,不可,我总该有个自己的住处。”   楚勋不满,敛起浓密眉宇:“睡都睡过了,还有谁的电话须防着我?那个蓝埔陆校的准少]尉?没能找个军]官恋爱,却跟了我这个青白?不明的商人,阮阮是不是很落寞失望?”   这个男人的醋劲深无渊底,分明出身世家,生就无可挑剔的俊颜,黑]白?通吃,手段冷狠,偏是个在爱情方面没多少安全的角色。阮蓓同他说句分手,都能滞得他急刹车。   也?不晓得他从哪看出她喜欢军]人了,而且都一个月没和左铨钧联系过,左铨钧应该投入到他热血的家国?事?业中。阮蓓对左铨钧敬重,但已说过是朋友就只?做朋友。   她应楚勋道:“我是喜欢军]装,可没说一定?要找军]职,这不是已经找你楚勋了,到现?在你还吃醋。若是如此,那天不该放楚二?爷上楼,给你煮什么?粥,买瓶汽水算了。”   没那一次,阮蓓大?抵不会和他继续发展,她来申城本就为了求学,并无其余打算。结果现?在和他缠绵得,阮蓓都觉不像是自己。   楚勋没与?她争辩,似乎并没多么?在意那一身制服。   他凤眼犀利,戏哂道:“是不是太太心里清楚,看场歌剧都能盯着人军]装多几眼!”说着,又惩罚似地兜起她后颈亲昵。   阮蓓忽而瞥见他纯黑墨玉的扳戒,想到周五上午霓佐官的检查,好奇问道:“他们为什么?检查你戒指?这块玉挺特别的。”   检查的岂是戒指,楚勋冷笑:“谁知道。”   他道了句粗口,把黑玉摘下来,露出才被阮蓓咬过的痕印。解释道:“祖传的,是块龙尾玉,要考据得从侏罗纪时代说起了,从那时就开始衍化成型的珍贵宝石。把它戴在身上,若许愿便得顺遂。我许愿遇到心仪的女人,终于在二?十四岁生日这天得偿所?愿,遇到了天作之合的阮宝贝!”   阮蓓不是第一天被他恭维,晓得这男人若哄起人来甚为周到动?听。但他根本就不是个许愿得到女人的人,阮蓓的重点在他后半句话。   不由问道:“上周是你生日?楚勋你不早说,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呢。”他送了她那许多奢贵名品,她连男人一双袜子都没给过。   广东中学里的女学生们有一段时间?流行星座,阮蓓从前也?跟着玩。他竟是公立五月生的金牛。阮蓓忽然便了解了他的禁制与?克谨,对于楚勋这一类男人来说,可靠的利益才是至上。   阮蓓十九,他比她大?了五岁。   然而他今晚,却是肆意凶冽得让人言语赧述。从阮蓓说了爱他起,楚勋宠得她应接不暇。   楚勋抬头?,瞥见自己食指上因戴戒指而分出的色层,默然道:“阮阮就是我最?宝贵的礼物。之后把它送给你,你替我保管好它!”   他凤眼暗沉,决定?不再戴任何东西。   摘下的玉刚熨上肌肤,有一抹凉凉的润感。阮蓓低头?看,他竟把它挂在了她的花晕。男人隔着玉,在静谧的灯光下拉扯撩人响动?。   阮蓓忍不住轻蠕,楚勋睇了眼她白?桃]臀,忽而道:“要么?现?在送我个礼物,也?像我帮你一样,,。”   他后面两个字是附在阮蓓耳畔说的。   阮蓓顿时脸烫。很久之后,她红唇灼酥,嘴角沾着清濯,被楚勋拉进怀里。楚勋环住她膝,才刚结束他却顷刻又占欲袭来,阮蓓音乐奏响,口中的清濯下意识淌入了心脾。   单薄的鹅绒被扭拧,灯光摁暗一片漆黑,逐渐勾画绮丽的曼妙。   隔天起来吃早餐,已经九点多钟了。温姨喜欢阮蓓这姑娘,她是草原人,特地煮了一道铜锅奶茶招待。地道的风味,平时当做早餐,楚勋小董贺伯都甚喜欢。她早早起来准备材料,加了炒米、坚果仁、风干牛肉等,又想着女孩子太瘦,该补补,便再添了奶干和奶皮豆腐,分外的正宗。   那咸甜的醇厚奶香,诱得人胃口舒展,阮蓓本也?饿了,怎的喝进去却捂嘴泛了一酸。   温姨注意到,不禁凝着阮蓓盈盈小腰看。虽然二?公子才把阮小姐领回家,但不确定?在外面已恋爱多久,连天不亮都在缠绵,可说不好就是了。温姨漾上欢喜,关切地问:“是胃酸了?”   阮蓓尚未反应明白?,楚勋已猜着温姨误会了。他开的夜场和娱乐公司,对这些幸事?再熟悉不过。两人虽然做的不带套,但楚勋所?用药片可是最?昂贵的进口,从上市起就几未出过错,何况他们统不过才几天。   他心知肚明她为何泛呕,便凛眉解释:“大?抵昨晚着了凉,吃点甜的就好,辛苦温姨大?早忙碌,搁着一会我打包带走。”   给阮蓓体贴地端了碗荔枝银耳羹。   阮蓓后知后觉地明白?过来,含着似乎一夜间?更丰盈的红唇,嗔了他一眼:“我自己来就可以?。”   温姨看着情侣二?个,他宠她娇,感情确是甚融洽的,也?不知是失落还是松口气。   今早起来看见,在大?门的开门手柄上挂着一缕小内,淡紫色蚕丝花边,中间?还有干涸的水迹。想来昨晚餐厅的动?静果然就是二?公子和阮小姐,大?半夜是容易着凉。   中午她就改而炖了盅乌鸡汤,吃完后楚勋要去公司忙他的事?,他这个大?忙人。阮蓓也?要回自己那边,下周学校内的英语演讲初赛要开始,她得回去多练习,便和温姨告辞了。 第32章 过稿欢喜   郝太太已?有好几天没见?阮蓓了?, 乍看见?楚勋拥着阮蓓走?进,眼睛都赫然一亮。啧叹道?:“啊唷,我?们阿蓓和?勋公子恋爱, 简直是珠联璧合,天生一对?, 变得越来越漂亮了?。”   话虽奉承,确是由衷的。阮蓓穿着樱粉色收腰旗袍, 颈上珍珠泛光,七分袖下露出纤细的手腕, 白皙如玉。她是单薄的,可这样看着, 肤雪桃腮,胸际和?臀线都分外丰盈,和?考究挺拔的楚勋站在一块, 处处弥漫着年轻恋侣情?浓爱意的氛围。   阮蓓今儿声有点哑,楚勋没让她开口。   送了?郝太太两盒糕点,笑笑道?:“阮阮一直很美, 何止最近。我?忙时过不来,还劳烦房东太太多照应着点。”   真是个大方的贵人。郝太太瞥了?眼糕点盒的牌子,眉开眼笑道?:“那还用说,勋公子放心着就是,我?都盯紧着咧。”   阮蓓晓得郝太太被?收买, 也不多讲。她从周四就没回来过, 三天都在跟楚勋住,问?郝太太期间可有自己电话, 郝太太说没有,她就放心上了?楼。   打开房门, 楚勋把路上买的花束和?书包搁桌上。一臂搂住她腰,亲昵抵了?抵头发:“这几天估计要忙一忙,太太好好休息上课。”   他?一忙又见?不到人影,虽同在一座城市,可除了?打电话时,就都不晓得踪迹。   楚勋有自己的几间公司,刘氏那边决策权不在他?手上,但大公子刘博堂是个刚愎自用又审慎之人,主要大事必由刘博堂掌控,甚至连大少奶奶每天戴的耳环多少长短,都必须符合他?的规划中。为了?不被?董事会说独断,刘博堂便把一些?出力的事儿丢给两兄弟,因此码头上的流通一直是楚勋分管,而娱乐场也需夜里运维,温姨说他?平日基本宿在自己公司酒店,很少回别墅。   阮蓓头一次恋爱,感触着男人清冽气息,竟有点舍不得起来。她仰着眸,嘟嘴眷眷道?:“知道?了?,那你也要想我?。”   她对?待喜欢与否,惯是大胆直述。   女人红唇若樱,娇媚动人。楚勋尤记得洗脚房初见?,两次立在她对?面都被?她忽视,此刻眼里却都是亮闪闪的自己。   一开始阮蓓说要和?他?“恋爱”的方式,他?只?当成有趣。可这女人的变化,却让楚勋不自禁沉陷,觉得是真实的。以她的性情?,徐爵兴怕是想利用离间,她也轻易不会服从。   男人抚了?抚阮蓓唇珠,又想起昨夜极近温柔的一幕,揽至耳旁低语说:“无限回想你送我?的礼物。等你比赛结束后的见?面,再帮一次?”   阮蓓周三要全校英语演讲初赛,为了?专心练习,这三天和?楚勋说好不见?面了?。   她脸红,这男人真的情?裕盛涩,才?给他?弄完成,他?连间隔缓和?都不需要,便又倾力溺爱起她的宫邸。阮蓓每逢做时水甚多,楚勋稍触就泛滥,宠得她呢喃不止,清濯都不知何时咽化了?。他?真是和?外头所传的冷峻大相径庭,谁能想象楚二爷这么着迷情?致。   阮蓓抿嘴:“得看我?高?兴。好了?,你快走?吧,大忙人!”她才?不愿回忆那媚]荡的画面,推攮楚勋。   两人站在床边吻了?一瞬,狭窄空间下荡开旖妮胶]着,楚勋克制着只?覆她的肩膀,然后就下楼去了?。   阮蓓整理会儿房间,靠在床沿看书。傍晚时候郝太太的孙子给她拿来一封信,《幸福周刊》寄来的,她开课前投的稿子过稿了?。   因为投的主编信箱,主编亲自给阮蓓回了?信,告诉她她的稿件被?采用,将在周二的报纸上发表。样刊和?稿费会在周五寄到她手上。   还赞肯了?阮蓓第一次投稿的水准,笔触犀利且细腻,很有独特风格。他?们现在很需要她这类新颖的思潮,提了?几点行?文建议,鼓励再接再厉。   阮蓓握着信激动地在屋里转了?两圈。她平时有随身带笔记本的习惯,遇到什么感触就顺手记录下来,投出去的那篇大概八百来字,竟然真的可以看到打印成铅。   是阮蓓上个月看到的一幕场景。   刚好去江滩买便宜生活用品,一个卖鱼干的四十多岁阿姨正在整理麻袋,旁边的摊主撺掇她说:“诶,你那位白马王子给你送玫瑰花来喽!”   卖鱼干阿姨穿得朴素,头也不抬答:“瞎说,玫瑰花白马王子那都是年轻人的情?调,和?我?老寡妇哪有关系。”   旁边的努下巴:“有没关系你自己看,那布店师傅手上拿的是什么?人家可四十出头婚都没结过,就隔三差五地来挂念你。”   卖鱼干阿姨抬起头,看到摊位前穿着长衫的中年布店师傅,愣了?愣局促忸怩起来。   布店师傅手上拿着两枝玫瑰和?一盒硬糖,腼腆地笑说:“看报纸上讲,每月的14号都是情?人节,给、给钟意的人送玫瑰和?巧克力,是表达爱慕的一种形式。我?就买了?束花和?话梅糖,希望你别嫌弃。”   “还有,四十多岁哪老了?,你看你,比我?手上的花都好看!”   那布店师傅大抵是个老实巴交的,衣着裁剪干净,几句话说得也含蓄朴素。听得卖鱼干阿姨手都不知道?往哪儿放:“你个布店裁布的师傅,怎么也学读书人磕巴,我?听不懂。”   擦擦手却总算大方接住。   阮蓓刚好在旁边,看到这一幕觉得挺有感触,回去后她就当成笔记写了?下来。开课前赵太太鼓励她投稿,她便挑出这篇寄出去。   她表达的是任何人在任何年纪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,不论男女性别。女人如果守寡,无须担着“克夫”这种荒谬的说法。譬如旧时代,要么一辈子素衣俭食,过得如履薄冰,要么送回娘家,被?哥嫂族人剥削完老本,再嫌弃地下嫁给别的鳏夫。生而为人,无论性别皆是平等的,女人不必被?榨干得一点不剩,在任何时候,都拥有重新选择婚姻和?感情?的自由。玫瑰是属于每个人。   在阮蓓的心里,一贯不支持女人吃亏,始终是觉得男人和?女人平等拥有选择权利。   就比如她和?楚勋,她想她应该也不会执迷,而保持冷静地知道?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   她投稿用的笔名叫陈贝蒂,陈和?阮字形相近,贝蒂是她的英文名英译。   这阵子正好有一拨旧派人文社团在呼吁世?风不古,女人不注重三从四德,公然轻视亲族与婚姻,穿衣大胆,贪享受,闹独立。   尤其前阵子报纸上刊登的,一个富庶商户要给三个儿子分财产,两个女儿闹着打官司,也要求一份。很是受到了?抨击,道?德与社会层面,气势咄咄,说把古训礼法一概推翻,这难道?就是一种文明了??   阮蓓这个时候的一篇文章出来,她的笔风真实且美感,犀利中带着故事体的论述,主编说让他?感到很惊喜。但也提醒阮蓓可能会收到一些?不好的攻击,文字的笔触是最好的护盾,让她不必害怕。   阮蓓并不在意,她既敢写出来,就不怕表达。   本想隔天买束花去赵太太家,顺便告诉她这个消息。傍晚赵太太主动打过来了?,说要去北平一段时间,以前的学生请她过去帮忙,钥匙给阮蓓留在进门的一个小盒子下,阮蓓得空过去慢慢整理书架。   听说阮蓓文章发表了?,赵太太也很高?兴,说自己的眼光果然没看错,让阮蓓可以尝试写短篇小说。   阮蓓欣然谢下建议,又祝赵太太一路顺风,在北平过得开心。   晚上她在沿街的广东风味店,吃了?一份云吞面和?虾饺。出来看见?对?面有家新开的重庆面馆,想起惹楚勋吃辣的那天晚上,他?装模作样的淡定吞噎,又觉得英俊得可爱和?想笑。   他?宠爱人的模样真的很动心,是什么样的姻缘,她会遇到如此一个清邪不明的男人。   晚上不在他?身边,自己睡在一米一小床上,便觉得空荡而舒适。空荡是竟觉得少了?一个人,那个情?]事炙烈的男人,一整晚都要搂着她,睡醒头一件便是摸去她丰雪上吞吸。   她忍不住条件反射般酥了?一颤,却总算可以舒适地缓和?下来,安静睡个整觉了?。接连几个晚上都在缱绻无隙做暧。   隔天阮蓓到学校,关于她和?楚二爷在一块的消息便私下间传开了?。女校外语班里有许多市政厅或圈层内的千金,关于她和?楚勋看歌剧,楚勋和?她驿馆宿夜,警察局里传出的氤氲八卦,及福特车里早晨的绝美情?意。   课间严怡、云菲菲和?秋晶把她团围住,震惊且不可置信地要求她坦白从宽。   《昨晚和?太太》《浓情?过火》《咬伤了?手指》,天耶,那位可是楚勋!可是大名鼎鼎楚二爷,申城手段寡绝不近情?]事的狠人。多少女人悄悄觊觎而不敢表露,他?能从乱花丛中一百次掠过,而不垂涎半朵。   竟然带阮蓓出入上流歌剧厅,公然介绍太太,还浓情?得咬伤了?手指。   呜。   秋晶惊诧着故事的离奇,都快哭了?。前阵子她甚至还厚着脸皮叮嘱阮蓓,楚二爷那个很了?不得,怎会不喜欢女人,但千万别自以为特别而去撩。   今天周一,学校要求穿校服,阮蓓着文明女生新装,左右绾起发辫,看着还是那般冷清婉韵的女学生。实在想象不到,她和?楚二爷在一起的时候如何浓情?过火。   云菲菲率先?涨红着脸问?:“阿蓓,你和?楚勋是真的……?你们怎么认识的,从何时开始呢?”   阮蓓也正想找机会告诉她们,而从楚勋与她彼此说出“爱”字时,她就已?不会再隐瞒了?。   应道?:“快一个月了?。先?前一直没特别肯定,就没和?你们说。”   秋晶既羡慕又浪漫得似童话,忍不住担忧:“可是,你难道?没听说楚二爷和?枫帮的二千金,有婚约?那以后他?成枫帮贵婿了?,你怎么办?” 第33章 广告谈价   阮蓓并不想因此事在同?学跟前误会, 解释道:“周末听到他?和枫帮的事,我们也差点?吵架分手。然后楚勋说他?和枫帮只是口头话风,并无实际的婚约, 施二小姐也不同?意这件事,所以他?之后会去处理?好。”   她说得淡定, 在她口中楚勋仿佛寻常的男朋友。且她竟然敢和楚二爷吵架,那是个?风声鹤唳的角色。楚勋生?得清贵冷逸, 便是动怒之时也不形于色,然而浓眉凤眼漠然一?觑, 却叫人忐忑心惊。听阮蓓的言辞,他?竟是让着她的那一?方。   女伴们唏嘘。连一?贯谨慎的云菲菲都忍不住好奇:“楚勋他?吵起架来什么模样?几?乎没谁见?过他?动狠, 可却都分外惧他?。只怕真怒起来,能把冰川都冻碎了。”   阮蓓抿起嫣唇,在她印象里这男人最‘凶’大概就?幸爱时, 温柔并霸道得不容抗拒。却非冻碎,而是融灼。但?平时甚懂哄人,恭维的话就?没少说。   她答道:“没真吵起来, 他?听我问完就?刹车解释了。和他?吵不起,他?还会给我洗水果套袜穿衣……”   洗水果?!   套袜?!   穿衣……嗯哼,话题超纲了。集体脸色浮红潮。   阮蓓意识到,忙也蓦地缄口,窘起。毕竟私下里从警局传出的爆料已然过分猛烈。   严怡站在旁边, 暗暗的五味辗转。她本来想把阮蓓介绍给徐爵兴, 以两人的年龄差,以及对徐爵兴的观察, 之后必定会对阮蓓分外独特。而阮蓓若过得资源优渥,自己严家作?为介绍人, 肯定能沾不少好处。   没想竟已和楚勋在一?起,严怡虽然楚勋哥叫得热络,但?那只是她社交场合的应酬,深知楚勋不是个?由谁能拿捏的角色,严家沾不到便宜。   而徐爵兴只玩处,自此必也不再做打算,这样等于变相把徐爵兴也惹恼。希望只当自己是晚辈,大人不记小人过吧。更不能让楚勋知道这些内里,早知道不乱点?鸳鸯谱了,幸好阮蓓还不晓得自己的意图。   严怡做着若无其事地关切道:“这样就?好,身为好闺蜜,我们深怕你?初来乍到,感情上吃了亏。对了,那天晚上我先走一?步,后来你?几?点?从徐叔叔家告辞的?若早知如此,应该给楚勋哥打个?电话,让他?过去接你?。”   周六晚上吃那顿饭,阮蓓后知后觉回忆,有感觉到严怡像是总把自己和徐爵兴扯一?起的话题引。尤其后面徐爵兴送她回来,路上的一?些细微动作?表现,阮蓓暗自庆幸楚勋早点?揭破他?身份,之后并不打算再与徐爵兴有多少交集。   她想到花瓶,便直言道:“徐先生?饭后送我回去,路口见?到了楚勋等我,他?便也晓得了这件事。当晚从他?家下楼梯时,不小心滑一?跤,碰破一?只贵重的花瓶,我已向他?保证一?定尽快赔偿,不知是否会影响到你??”   徐爵兴家的木制楼梯,打理?得那般干净,他?还是瘸腿不便,保姆佣人怎敢让楼梯滑跤。严怡约莫可以想象,若然阮蓓没与楚勋相识,只怕早晚羊入虎口。   影响自然难免,徐爵兴没达到希望的阴险手段,此事全怪严怡私下多事掺和,算了,让他?们大人去解决吧。她们翔发银行这项业务总得来说对徐爵兴也有不小益处,应该没问题。至于花瓶,楚勋伸伸手就?能赔了的。   严怡便半掩饰半坦诚道:“倒是没多大事。我本来想着你?独自在申城没人照应,徐叔叔也正好单身一?人,对你?又颇为看重,还想把你?引荐到他?电影公司当明星呢。哪儿想到你?和楚勋哥已经,你?可千万别?告诉他?,否则他?该怪我了。”   阮蓓调侃她说:“我先前没告诉你?们,是自己也不太?确定,周末楚勋那番坦诚过后,这才决定确定下来的。再说当明星哪是谁都可以当,我大抵也不合适,放心吧,不告诉他?。倒是以严大小姐美貌大方的姿容,若是当了明星,只怕三个?蔡副科都追不上你?。”   严怡惯是喜欢听奉承,一?下子氛围又释然开来,大家继续说笑。   中午十一?点?半放学,阮蓓在食堂打包了一?份豆浆和绿豆糕,就?扎到了图书馆。翻阅广告法方面的资料,还有一?些海外的娱乐时尚圈杂志,挑着感兴趣的条目直奔重点?。   一?直看到了两点?二十分,才匆匆奔向教室。四点?下课,她便拿着先前严家舞会上收到的名片,给叫Chevonne的广告公司经纪拨去了电话。   Chevonne公司在鑫汇大厦的高层,汉德森接通电话,听到阮蓓第一?声“喂,你?好”,就?马上唤出了她的名字:“阮蓓,是舞会上的蓓蓓小姐?”   记忆里汉德森是个?金发碧眼瘦高个?的英国?男人,阮蓓记得他?说过若能合作?将有丰厚的酬劳。   阮蓓诧异道:“汉德森先生?还记得我?”   汉德森坐在办公室皮椅上,激动得站起来说:“当然记得!阮小姐独特的气质与美貌,是在我来到中国?后见?到印象最深刻的。事情过去半个?多月,原以为阮小姐忘记了我的提议,公司正为找到契合的模特而焦急不已,能等到你?的电话真是太?荣幸了。是否我们能约个?时间面谈,就?在今晚,你?看可方便?”   这样迫切的合作?需求,正和阮蓓的意思?。她周末已和楚勋说过要专心复习,便省去了约会时间,因此欣然和汉德森约好见?面。   六点?半钟在维多利亚酒店旁边的西餐厅,点?两份八分熟的牛排和红酒。先聊了一?些城市见?闻,差不多吃得过半,就?进入了正题。   阮蓓下课时已换上适合的衬衫与筒裙,柔软长发垂着肩膀。汉德森在她美好的锁骨和健康的胸线看了眼,又礼貌地避开。他?纯粹源于一?种对美的自然舒展的欣赏,生?怕被?误会自己另有用心。   阮蓓比他?上一?回在舞会初见?到时,变得更要自信散发,皮肤白得若雪若粉。他?想到了很多中国?形容美女的四字成语,国?色天姿,姹紫嫣红,韶颜淡妆,妩媚窈窕,又不知用哪个?最为合适。   这个?女人将给他?的中国?印象留下深刻一?笔,以至在许久后都惘然若失。   汉德森把画册递给阮蓓,殷切道:“现在全世界都在推崇体育,京陵官府也在鼓励全民体育兴国?,学校、工会在组建活动馆,听说镀美娱乐公司的楚老板也新投资了跑马场。我们相信体育项目定是未来一?个?浩大的市场,这是公司预备推出的系列运动女装,我们希望尽快找到具有东方韵味及自然美感的女士做代言。阮小姐青春气息及美态,是我遇到一?眼就?合适的人选,如能合作?,将会感到万分荣幸!”   阮蓓垂眸翻看画册,马术服、保龄球服、网球裙、健美操和泳装的,虽然运动衣多为贴身和短裙,但?皆为国?际上标准的装束。即便泳衣也都是背心连着四角短裤的,连肚脐都没露出来。   她心里已经可以接受了,不过根据中午学到的资料,在谈价技巧上她有自己的一?些想法。   阮蓓便合上画册,做略有迟疑道:“除了游泳装,其他?的都可以考虑。不签约公司,只签约单项目代言的话,汉德森先生?这边能够给出多少代言费?”   汉德森生?怕她拒绝,在此期间,公司也已经试镜了多个?看起来还不错的人选,总觉得差强人意。他?一?眼就?勘透,笃定阮蓓是最为合适的。   连忙应道:“一?万二,两年。但?最好加上泳装,游泳可是最热门的项目之一?,缺了这个?我们会很遗憾,若阮小姐接下,我愿意为你?申请更高费用。”   商人皆为利,汉德森虽看着是个?诚恳俊朗的优雅男士,但?也在避重就?轻地压价格。   阮蓓现在已知道,在一?个?圈子内,或许十块钱是昂贵,但?在另一?个?圈层,一?万二尚不及一?只随意摆放的花瓶。   她故纵欲擒地问:“我比较需要急着用钱,若是泳装也接呢?”   汉德森抬高至一?万八。   接着阮蓓又和他?谈到了衍生?产品,以及代言的地域范畴等等,直到全部聊完,一?个?半钟头后,价格已经定成了四万二,两年,辐射东南亚几?国?。先付代言费70%,余下到第二年再付。   这样阮蓓就?能有两万八千多,再用楚勋给她的钱凑上一?点?,她独自就?能把徐爵兴的三万块花瓶钱全部还清。   汉德森深深被?阮小姐的谈判能力折服。她看起来如此楚楚动人,原来更加美貌与智慧兼并。原本只想说服她签下来,而这些隐藏的内容,汉德森故意避开不提,到时一?样可辐射到更远市场,怎料阮蓓一?点?一?点?犀利揪出,但?又都在公司可接受的预算范围之内。   他?由衷赞叹道:“阮小姐的商务谈判技巧,实在让人难以想到还是在读的学生?,我非常荣幸能认识你?。”   两人握手,阮蓓谦虚且致谢几?句,便约好第二天中午,汉德森开车来接她去公司签约。这周正好天气不错,周五周六周日三天抽出时间来拍摄照片。   阮蓓坐上电车,回去路上便在想,怎么把周末和楚勋的约会给推脱过去。 第34章 码头电话   夜里九点多钟, 适才下过一簇短时阵雨,地板上些许湿润,却丝毫挡不住申城不夜天的繁华热闹。   蓝鹤路和泰安路的交岔口, “豪金汇宝”大?字牌匾灯光闪烁,是靠近金陵路最大?的赌场。   金陵路主道规定不许开设赌场, 这?家豪金汇宝,却是位于最近主道的一家, 因此生?意?极旺。   这?片地段属铂凰名产旗下,租金高昂, 利润也颇丰,更重要是铂凰据说带着军]钫背景, 没点来头的人拿不下来。   但你若知?道经营的老板,是申城鼎负盛名的清贵世胄公子楚勋,便?恍然?理解。   隔着一道金属门, 外面洗牌搓麻将吆喝声喧嚣沸腾,楚勋靠坐在二楼办公室转椅上。   先前被梁笙弄进去一星期,这?些场子都勒令停业, 每日哗哗的流水戛然?而止,怒得楚勋咬牙切齿。反手把梁笙以牙还?牙送进去,虽然?徐爵兴帮着周旋开张了,但最近营业额还?是翻涨了四成有余,早把之前拖下的生?意?补偿回来。   作为一个商人, 赚钱皆是件惬意?的事!楚勋合上账册, 看看时间九点半,便?给阮蓓打?去电话。   阮蓓也才到家没多久, 穿着居家服下来接听。刚路上落了雨,所幸她带着小折伞, 没有被淋湿。   男人磁性嗓音问她在忙什么,阮蓓暂时想瞒住自己接代言的事,就随口答说:“刚泡完衣服。”   这?周关于他们俩的浓情?热恋,该知?道的都已经满城传开。晓得风华正茂、单调多年的楚二爷,拍拖了严家舞会上那?个姝艳耀眼的女学生?。   外人不清楚怎么回事的,还?以为是通过跳舞登报而结交上,暗叹严家千金果然?会张罗事,什么绝品美色都能找得到,竟连清规戒律般的楚勋都能陷落。   阮蓓今天走在学校里,便?能看到不少别的专业或班级女生?,用带着羡诧的明亮眼睛看向?她,窃窃私语。但阮蓓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,楚勋说爱她,她便?坦荡公开这?场恋爱。   彼此周日上午才分开,才过了一天多,竟然?觉得时间好久。她嗓音柔润,融着几分眷眷的思念。   楚勋自是听出来了,可阮蓓说要复习,他便?克制着约会。他偏爱她沉浸于学业时的温婉,她敲打?算盘时的目中?无人、江边夜摊上半蹲翻书的专注,都勾动情?弦般映入他心底。   梁笙那?杂]种就不配有这?么好的妹妹!   所有阮蓓澄澈冷淡的模样,皆是打?动楚勋的源头。哪怕做的过程中?,她明明极致娇愉却仍清醒游离的眼眸,她生?怕奏响繁密而偷偷汲附他的小心机,她撅起桃]屯却羞涩摇曳的丰雪,他也眷稀她的可爱独一无二。她真的很灵动,这?就是独属于他的无二女人,从她落染灯下的嫣红起,从此便?一直是。   他冷漠情?薄,便?是再陷入,也不容被任何?事拿捏支配。但一沾阮蓓的温柔,却便?盛烈得停不下来,那?丰泽的奏响仿佛带着蚀骨蛊惑,诱他一遍遍变换不停地索取。而她的紧致偏又柔腻,早晚要把他命都宠溺给她,便?忍捺克制一下也好!   楚勋晃了晃面前的高脚红酒杯,想起在宝利驿馆的晚上,伏在女人颈涡哺酒的一幕。嫣红葡萄酒沿着她娇媚牡丹蜿蜒,他宠得肆意?而深邃,此后任何?酒水都比不上那?异香酥]嫩的滋味。   男人清逸脸庞浮起淡笑,说道:“昨天我已让人安排找公寓,之后阮阮换个大?点的地方?住,给你找个保姆阿姨照顾。免得传出去我怠慢了女友,这?么宝贵的美人,不懂怜香惜玉!你既不肯搬来和我同居,之后找你也方?便?些。”   惯会哄人的楚二爷,张嘴就能恭维她。阮蓓晓得他有他的考虑,但谁能想到,这?么快就跟声名显赫、鹤立鸡群的男人,像对寻常情?侣商讨租房、柴米油盐呢。   她想到了周末的拍摄,便?应道:“要等我这?阵子的事情?忙过之后。对了,表姐今晚打?来电话,说新近离婚了,要来申城散散心。周四晚上我得去车站接她,周五和周六日陪她到处转转,这?周我们要么先不见面吧。”   楚勋听得容色沉凛,忍着不见,并不意?味着次次见一面便?间隔多日。   只有楚勋知?道阮蓓对于他的意?义。刘宅尽管人杂热闹,可皆与他无关,那?里几乎每句话每张笑脸都带着别有用心,唯有阮蓓面前,才是肆无忌惮地真实展露他自己。   他可以毫不掩饰盛烈的情?]裕,可以不隐瞒他浅眠的警惕,以及对身?边需要有个人的偏执。深夜楚勋把阮蓓搂在怀中?,或埋伏在她软和无骨的甜美,把她紧扣。   ……他想或许他真是爱她。而非仅为了满足她“恋爱”的氛围。   楚勋为再次冒出“爱”字怔了怔,这?个他从未想过的词,短短时间让他似乎失控。   但他昨天就让人再去查过阮蓓了,包括广州那?边的事,并没任何?痕迹表明阮蓓之前与徐爵兴有来往。她应该对自己是真心,她说爱他时,腰肢覆着他从未有过的扭娜,彼时的姿体是骗不了人的。   楚勋淡然?道:“太太周六晚上说的爱我,莫非在哄人?周三前要比赛复习,周四就说来亲戚。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,我楚勋是有多难带出手?”   隔着话筒揶揄的酸意?都能飘过来,阮蓓现已见识过楚二爷的醋劲。   他可以在外人,甚至对算计过的仇人喜怒不形于色,但在阮蓓面前却从不遮掩。比如初见她那?几次的欣然?,凤眼里可见的熠熠光星,又如被她尖椒毒辣后的冷郁,一路沉着俊脸默然?不语的森寒,还?或者吃她同学的醋,以及幸事上的纵意?繁盛等等。   然?而拍广告的事儿一定不能让楚勋提前知?悉,否则他一甩手三万块就扔过来了,阮蓓不愿从金钱上有过多依仗。   她学着哄他,便?略带娇声说:“我才来申城没多久,家里正反对,忽然?就认识你这?般显耀的身?份,若要被表姐知?道,她难免担忧。等以后时间久了,自然?会带你去见。我爱不爱你楚勋心里还?不清楚吗?若不放心,周五晚上我请表姐和琛丽吃饭,提前给你打?个电话,你安排个人来看看是不是她。”   心里边想,到时得叫琛丽把她姐姐带上,装一装场面。   楚勋没回答,但语气明显果然?缓和许多,问道:“又要一周没见,阮阮想不想我?”   阮蓓刚分开的昨晚很想,总觉得空了什么,今天却还?好,嘴上答说:“想你。”脸是烧着般染了红云,他没停没休给她几天带的瘾,反正隔着话筒没发现。   但她在这?点上几乎不说谎话,想就是想,喜欢便?喜欢,爱了也说爱。   楚勋顿地卸防,心都软下来,低语道:“太太金口玉言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那?周三比赛结束,我去学校接你?”   “就一晚。”他执着。语气里像带着几分无辜的恳切。   阮蓓心知?他必然?又要坏,答说:“随你。”楚勋让她亲一口挂,她瞅瞅郝太太不在,就啵了啵。楚勋亦对着话筒回亲一口,电话里磁性声线略带回音,而后欣然?挂断。   小董走进办公室来时,正看到勋哥语含温柔地把话筒搁下。必是与阮小姐煲电话粥。   特别尴尬的一个偶遇,周六晚上小董临时回别墅来拿文件,结果走到院子,听见勋哥新买的宾利里,旖]妮的激烈奏响,间含着女人隐抑的婀吟。   这?……这?简直是他们那?传说中?克禁冷凛的勋哥吗?还?有,梁笙的妹妹果然?美艳非常人,那?声儿即便?抑得甚低,小董都听得耳酥。吓得他文件也不敢进院拿,生?怕惊扰到,连忙轻悄悄又闪出大?门。   勋哥这?是和阮小姐热恋执狂了。男人要么寻常恋爱,要么一直克制便?果断敛不住。   小董想到要说的内容,顿了顿,竟然?没来由?收了声。   楚勋冷沉,问什么事?枫帮的?   勋哥傍观必审,利析秋毫,什么都瞒不住。小董这?才措辞开口道:“勋哥,利兴码头的一批货说排不上靠,让等着,这?都等了一天了,工厂那?边急着催,你看这?事怎么整!刚刚大?公子让你给他速回个电话,说他打?不进来。”   申城码头有分官码和商码,官码手续麻烦也很拥挤;商码多为私人码头,其中?枫帮掌握着多个,若有人情?合作则可获得更多便?利。这?也是楚勋分管刘氏集团货运项目后,和枫帮打?交道的原因之一。   往常只要听到是任何?与楚勋相关的,几个码头都二话不说排最前,今天这?次的排不上,明显便?是有些说头。   楚勋攥了攥高脚杯,应道:“知?道了,你出去忙你的。”拿起电话,拨通了刘宅客厅的号码。   大?公子刘博堂果然?正阴着脸坐在沙发上,接通便?闲淡地启口:“二弟这?阵子怕是醉得晕头转向?了?上周才弄出一百多万拱手送去枫帮,施老爷子都放出话来改口称呼‘姑爷’。这?当口与一女学生?打?得火热,传得不堪入耳。当初你和枫帮扯上关系,家里本就颇有微词,但你私事,我懒得置喙。如今施老那?边已经确定,你却又搞起动作。”   “你自己的事我不管,也无权约束,但求别殃及刘氏。枫帮那?边的面子总得平过去。按照当初老头子的约定,一方?倘若做出不利于刘氏的举动,其所持股份将拿出来再由?三个人均分,希望不必走到这?一步!”   大?公子刘博堂是个内省苛刻之人,对二房母子向?来冷视旁观,兄弟之间言语悠淡得不带人情?味。   他到底也不知?楚勋还?有多少资产,竟悄不吭声如此迅速凑齐一百一十万的现金,语气显得酸溜溜。   楚勋了然?刘博堂的心思。呵,他们对他的百分之四十,早就垂涎得堂而皇之,尤其大?夫人潘氏。若然?楚勋没多几个心眼,都不能站在这?好好说话。但刘昶韫当初是得过楚老大?人提携的,这?笔钱楚勋必然?得抓着。   一百一十万也并非他个人全筹集。   他浓郁眉宇微蹙,笑笑道:“大?哥这?话说的,枫帮的口头亲事,当初不是大?妈三妈和你们都反对?现在尝到码头上各种好处,倒计较起来。这?是要为了刘氏的产业,让二弟我卖]身?求利?”   “左右只是口头空谈,人都至今没见过,据龚彧说妍馨那?边也不同意?。这?件事我会处理好,至于跟哪个女学生?恋爱,就不需要大?哥多余费心。最近风声紧,码头出入变得严格,打?个电话催一声就是,倒先别急着分我的钱!”   三姨太纪氏常道二公子冷漠倜傥,对家事浑不挂心。但楚勋再如何?做出纨绔慵慢,笑脸笑颜,该到正事时毫不含糊,谁也别想从他这?里篓走半点好处。   他要真倜傥就算了,老二这?分明是个算盘精。   刘博堂冷郁地挂断电话。   楚勋默了一瞬,大?抵是枫帮给的提示。   那?批货里有自己的部分,挺重要,接下来还?有一些,这?期间都不能掉以轻心。他拿起电话给利兴码头的谈德清拨过去。   往常电话一响就接,这?次响了六七声才听见谈德清声音传出,嘎沉地倦怠:“喂?哪位?”   楚勋没给他装糊涂的机会,单刀直入地问:“谈帮头这?阵可好?忙得还?凑合?”   谈德清震得声调一变,立时殷勤起来:“唷,楚二爷!今晚怎有空关照起小的来,兄弟受宠若惊了!”   楚勋勾唇笑笑道:“也没别的,就是一批货被滞在码头一天了,想找谈帮头问问情?况。”   谈德清那?边惊讶不已,仿佛因了楚勋打?电话,才刚知?道还?有这?种事。   连连地道歉,解释道:“定是最近风声紧,白天应付着检查,把这?事儿耽搁了。楚爷莫怪,我这?就安排下去,二话不说的!老爷子放出话来,楚爷你马上就成我们枫帮二姑爷,未来的掌事人,别说我这?小码头走货,就是枫帮全部的码头,那?不都得由?你差遣。二爷多担待。”   笑呵呵地殷勤挂断。   并未真想怠慢为难,不过是借由?码头提醒一下楚勋,想来是施老爷子的授意?。   而如此提醒,可见得施老爷子委婉让步,并无生?气。   楚勋饮掉杯中?红酒,站去窗边思考。施尝践前面两年多都守着口风不露,对楚勋也私下时亲时疏,暗地大?概还?想观察是否有更合意?者,只不过在外面以为是既定的关系。   没想到现在却笃定他这?门亲事,男人修长?手指弹出烟盒,燃起一支烟散开薄雾。 第35章 梁少出局   白金夜]总会里灯红酒绿, 舞台上一名卷发歌女唱着《玫瑰玫瑰》,“长夏开在枝头?上,玫瑰玫瑰我爱你……”嗓音呢软发媚。梁笙在时没见过的面孔, 应是这段时间他干爹徐爵兴塞进来的。   他干爹要塞什么人随便,他不?置喙。   靠窗边的半圆形沙发上, 坐着个二十?五岁左右的俊朗男人,几名小弟恭敬侍立在旁, 看他翻阅账本。   是刚从局子?里出来的梁笙。   男人穿着黑金底枫叶式花衬衫,新理的短寸打上发蜡。他肩膀宽展, 身高魁梧,因着戏班子?少年习武生?, 气宇卓显的英挺干练,看人时分外地有神专一,很?容易勾起女人心动?。   就这一副好貌相, 且风流擅情?,吸引了申城多少名媛千金趋之?若鹜。梁笙也基本不?会让身边空荡,他十?五六岁就随梁泰出来混迹场面, 见过的事情?多了,绝不?让自己有空余的间隙去想什么七七八八。   面前是近期的账本,他翻看几页,剑眉凝结火气。   先前把楚勋送进去一周,关门禁业, 他这边生?意?一下翻了倍。结果楚勋这活阎王一出来, 反手更狠,把梁笙送进去半个多月, 营业直接持续回落数成。   他叫楚勋活阎王,因着楚二爷生?得隽雅, 自有勋贵底蕴,玩起花招来不?动?声色,却从不?手软。这个称呼再合适不?过。   梁笙一直想统揽租界内的赌坊和夜场,但偏偏楚勋那几间位置绝佳,且最吃软不?吃硬。很?影响他做事。两人是出了名的对家。   来日方长,这次助力干爹徐爵兴当上首董,还?怕制不?住他?   梁笙合上账本,磨了磨唇齿问:“我不?在期间,还?发生?了什么事?”   小弟递来一叠报纸和照片,回道:“这是下午收到的。估计听闻梁哥今天出关,特意?逮着时间送来!”   梁笙先摊开上面的《申娱周刊》,原本满不?在乎,而后阮蓓姝丽姣好的脸却映入眼帘。   小蓓。他震了震,览阅报纸上的内容,还?有和阮蓓跳舞的对面男人。只见楚勋侧后身影,西装革履,目光专注如炬。就单这一幕画面,谁看了不?说一句天生?般配、天造地设,看得梁笙眉头?紧锁。   梁笙已经七年没见过小蓓了。   当初他十?六岁跟梁泰上申城时,阮蓓才是个十?岁的小丫头?。梁泰跟他说,姥爷不?在了,要他随去申城赚钱养阮雪青和妹妹。结果梁笙义无反顾跟他来,打拼的过程一言难尽,都别?真以为在江滩,想混成他现在这样的身份地位,是随便张张口就能来。   梁笙是俊帅有气运没错,可?若没点手段,光长得俊的人,大街上伸手抓一大把!   梁泰说的根本是放屁,到了申城早把其余抛干净。而阮雪青,转头?就嫁给了另外男人,次年生?下一个女儿,让小蓓管别?人叫爹。   梁泰急得带他回去,跪下叫大师姐,求阮雪青和那作坊主离婚,买个房子?搬出去另外住。   梁笙那时也已十?八,阮雪青厌恶地看着打发蜡抽烟的他,让他滚远点。   小蓓更是不?理睬他这哥哥,仿佛看叛徒般无视。她垫着脚给货柜上架,单薄一丫头?,梁笙给的钱也丢在一边,执拗地不?要。梁笙看不?过眼,又犯不?着自讨没趣,便七年没回过广东。   他一直都知道小蓓自幼是个精灵的美?人胚子?,没想到眨眼都已这么大了。   可?她跟谁不?好,非跟楚勋那个沾惹不?起的!   那男人再俊再有能耐,是颗带]毒的烈]药。本来就够没人疼的,还?想怎么辛苦?   梁笙盯着报纸看了两分钟,又一张张翻起照片。   有楚勋和阮蓓在夜灯下的车里拥吻,在剧院里亲昵靠肩坐着的。竟是阮蓓主动?靠向楚勋,而男人攥着她纤柔玉指,显得分外亲昵——他那个妹妹可?生?性傲娇,不?是谁都能轻易哄好的——还?有深夜去北桥驿馆开房,在校门口对视,带回家住……   梁笙算很?和楚勋有过交道,几时见过那阎王对人温柔贴恤,隽逸眉宇间浮现的缱绻,装也装不?出来。   看车里拥吻的那张,照片洗出时间和旁边路牌,竟是半个多月前杂志社副主编案子?的附近。   该杀的,竟带小蓓去那里!   梁笙半眯长眼,看校门口阮蓓的背影。女孩长卷发垂肩,身段纤婀。楚勋扣着她盈盈一握小腰,把她腰后迎起的弧度弄出一簇褶皱,描绘出婉转娇腴线条。而阮蓓眸中溢出的情?愫,分明濯濯闪闪。   她竟是变化这么多,甚至已经喜欢上楚勋。   楚勋睡了她!   旁边桌子?消遣的客人在八卦,大概是有些来头?,其中一个穿厅馆制服的,悠然咂着烟嘴道:“听说了吧,楚二爷,叱嗟风云不?沾情?]事的楚勋,竟找女友了。警局里传出的,霓佐官质问他手上印痕哪里来,楚二爷亲口说做得浓情?过火,女人把手指咬伤了。”   “啧!得多过火,能把手指咬伤?”   “对外称呼太太,可?见分外中意?。这下节制牌坊要倒了,枫帮那边不?知道怎么说过去。”   “枫帮还?能不?知道?只怕早都晓得喽。可?现下枫帮需要仰仗楚勋,没听说吗,施老?爷子?已经叫二千金回国,不?日大约要添新囍了。”   “说得也是。男人嘛,婚前多一桩两桩的放肆,那都情?有可?原。老?爷子?肯定也懂其礼,睁只眼闭只眼算。只这楚二爷原来也非无懈可?击呀,还?是有机可?乘。”   旁的压低声唏嘘:“那是你不?知道女人的美?,听说还?在女校上学呢,会粤戏,你要碰到那般绝品,兴许都美?昏过去。”   有些话可?以浅表聊聊,但过了就易得罪人了,楚二爷可?不?好得罪。最早那厅馆的岔开话题:“不?过这次霓人也够坚决,连楚二爷都敢查。”   对面回道:“听说当晚线索就是刺客的手指有色差,大抵正好对上了,便顺带一问。毕竟谁能刚好那位置受伤。”   “话可?别?乱说,楚二爷跟祺老?公爷关系匪浅,忘年之?交,再怎么他不?会沾那一层。他是戴戒指戴出的,人开的场子?生?意?忙着赚钱!”   ……   一群人稀散笑?起。   听得梁笙狠攥了攥拳头?,低沉声问:“都什么时候的事?在我进去多久后发生?的?”   小弟不?晓得这上面的美?人和梁哥是哪种关系,只寻思梁哥不?是和筱莉打得火热嘛,刚出局子?就去筱莉那边待了半天才过来。莫非又对楚爷的女人生?心念了?毕竟梁哥和楚爷的不?对盘,申城几乎人尽皆知。   惴惴道:“看报纸时间,估计得快一个月有了,兄弟们也才刚收到这些,先前并不?知道。”   哼!梁笙猜这照片约莫是枫帮给的,没一个是省油的灯,这就想借自己的手办事。   他攥了攥报纸,本想用力碾碎,然而上面是小蓓绝美?的模样。他妹妹是独一无二的,他又舍不?得抓花照片。   原以为楚勋把他送进去已经够毒。梁笙和江西做生?意?,自己都不?知道内里,只看对方合作给钱痛快,而他又有弄-枪嘣的门路。没料到竟何时被楚勋挖出了猫腻,这一关就是半个多月。   梁笙是纯心设计他,逮不?着楚勋根本。楚勋却纯粹实打实的罪证,论狠,没人比他楚二爷更狠绝。都说杀人诛心,这是不?仅诛他梁笙心,还?釜底抽薪、片甲不?留,把他亲妹妹都招惹了!   梁笙端起杯子?,觉得不?够,便直接用酒瓶喝下半瓶。吩咐说:“给我去查查小蓓在申城哪住,都做些什么?”   来多久了也不?知道,竟是联系都不?联系他。   小弟几时见到过梁哥这种既恨得咬牙又纠结克制地情?况,连忙战兢喊是。   *   周二中午,汉德森到约定的地点接阮蓓,阮蓓去到Chevonne公司签下合同?。   按照事先协商规定,代言费的70%也就是29400元,将在三天内打到她的账户上。阮蓓握着装合同?的文件夹,默默长舒了口气。   自己再凑齐600,总算可?以赶在金凤田先生?来申唱戏前,就把徐爵兴的三万块花瓶钱全还?掉。   下午放学,她和琛丽一块出校门。和琛丽约好了周五晚上请她和她姐吃饭,让她姐姐装成表姐哄一哄多疑的楚勋。   琛丽领略过楚二爷的醋劲,听说阮蓓要拍广告还?债,自然二话不?说答应。   阮蓓在校门口买了两份《幸福周刊》,果然在第二版看到载着自己短文的方块。她激动?地递一份给琛丽,叫她猜猜哪篇是自己写的。   琛丽翻前翻后,指着一篇署名“陈贝蒂”的看了几秒,很?快就道:“必然这篇是你的了!贝蒂是你英文名,这种风格也像是你能写出来的。阮蓓你最近可?不?得了呀,又和楚勋恋爱又是接拍广告,还?有什么惊喜是我没发现的?”   阮蓓听得也高兴,对她谦虚解释说:“我先前从没想过自己还?能发表,是打零工那家的赵太太鼓励我投,没想到真能投中了。走,我请你去吃烤串,就当做庆贺进步!”   结果琛丽还?没走到路边,马上就看到了她的又一个“惊喜”。   梁笙,申城又一个数一数二的梁大少,竟然衣冠楚楚来找阮蓓了! 第36章 郁金香路   梁笙站在校门口, 大概为了见阮蓓,他今天穿得板正。浅金色的对襟唐衫,黑亮皮鞋, 表情也?肃默。   看见利落短发?如假小子的琛丽,和阮蓓从校门口走出来, 梁笙凝了凝眉。他虽诧然她长大后的变化,但仍一眼?认出她, 过分的夺目,这就是?他妹妹。   梁笙走过去, 唤了句:“小蓓,很久不见!”   阮蓓和琛丽正在讨论报纸, 琛丽问她要不要把?这好消息告诉楚勋。阮蓓觉得暂时瞒着,她就只把?发?表文章的事儿告诉了赵太太、琛丽,想和楚勋之间保留一点儿神?秘感。   否则他们进展未必也?太快了, 不晓得别人的恋爱是?否也?如她这样,毫无试探期间柏拉图式的缓冲。提及楚勋,想到明晚便?又约会, 不自禁脸颊露出赧然悸动。   正说着话,便?觉眼?前堵住一道高墙。   叫她小蓓的人只有梁笙一个,其?他要么阿蓓要么全名,还有楚勋的阮阮。   她抬眼?果?然看见是?梁笙出现,阮蓓对梁笙并不陌生, 关于?梁笙烟花场子的传闻, 报纸上、洗脚房的八卦常有。她甚至还在金陵路远远见到梁笙和女人坐车里经过。   只见他高大隽挺,手上夹着副墨镜。浓凛的剑眉, 眼?睛是?很沾桃花的瑞叶眼?,风流擅情的花天酒地?已经刻入了他气宇。他就是?个申城首屈一指的花花公子。   阮蓓稍感诧异, 但又很快淡定,心?知梁笙出了局子早晚会找到她。   阮蓓根本就不想打交道,便?蹙眉说:“梁笙,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   哥都不叫,还和小时候一样凶蛮。   梁笙知道她自小丫头起就恨自己的叛走,但他没什么可说,也?不必解释。   声音也?变得悦耳动听的女人声,这种感觉让他些许陌生。可还是?柔和的。   阮蓓穿着浅紫修身旗袍,手上一枚苹果?绿玉镯分外?名贵。这个手镯梁笙在拍卖会见到过,起价就要上万,猜着应该是?楚勋送给她。   呵,想不到那冷漠决绝的活阎王,却是?很懂哄女人。   梁笙看了眼?她白皙纤细的手腕。他这么好的妹妹,却恋上楚勋,心?底就跟火烧一样煎熬。大抵初来乍到,不知道男人的深浅,以为皮相好就被迷惑了。   他想到夜场里听到的浓情议论,总之无论如何,是?不会让她再和楚勋一起!   梁笙厉害都厉在明里,也?不拐弯抹角,应道:“我在这当然是?等你!搬去我那里去,要么收拾回广东去。”   说着攥住阮蓓的书包,要把?她东西?扯走。   周围一下悄悄聚起了不少女生,毕竟阮蓓这两天正处在八卦中?心?,都晓得她和楚二?爷住一起了,还和他…嗯哼,浓情过火,据说咬伤手指。甚至还有看见,阮蓓与楚勋曾在校门口接过吻。   看着阮蓓美得夭桃秾李,姿容绝代,大家?除了艳羡,想来并无置喙。平时阮蓓总是?忙不迭地?上课打工,很多人疏忽了注意,仔细观察她真的要胸是?胸,要腰有腰,臀也?紧致娇俏,肌肤胜雪,这样的动人美貌委实鲜少。   然而竟然,还与梁大少也?有关系?   这两位可都是?申城数一数二?的大帅哥。楚勋冷俊寡情,贵胄望门,如高山仰止。梁笙魁梧英朗,张扬跋扈,各有各的不敢招惹。阮蓓这是?怎么了,一下子招惹两个,都不像她平时的作风呢!   琛丽站在旁边,更是?眼?睛瞪大如蜜蜂。不是?,“搬去我那住”、“要么收拾回老家?”,这是?什么样场景才能说出的话?她看阮蓓和梁少也?不像才认识。Oh No,难道阮蓓真的在老家?还有一门定亲吗?听说过梁少也?是?广东人。   可是?阮蓓不才跟楚勋……而且阮蓓明显更喜欢楚勋啊,也?和他更有夫妻缘!   八卦的心?驱使着琛丽坚定站住了脚步,不管两男人哪个更帅更有能耐,她在心?里明显更偏向?于?楚勋这边。只是?一个误会吃醋,楚二?爷就给工会捐资赠物,解决她爸那么大难题,这绝对良心?商人!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   琛丽还怕阮蓓吃亏,站在旁边也?是?种保护。   阮蓓扫了眼?周围,抬起头来愠恼道:“大路朝天,脚长在我身上,我愿上哪儿是?我的自由。你忙你的去,我还得打零工,没空和你闲话。”   拽回书包,牵起琛丽欲走。   梁笙知道她心?里怪罪他叛徒,对他凶巴巴的。他比小蓓大六岁,从小她就是?个精灵有脾气的,谁都轻易哄不好。   他愈发?不管怎样,都不能让她被楚勋再迷惑。   伸开手臂,气郁磨牙道:“打什么零工?去哪打,楚勋身边?他不是?你能招惹得起!你缺什么只管和我说,用不着犯]贱自己,去谄媚那活阎王。”   听得阮蓓气愤起来,她怼起人来对谁都不势弱。原本抬起手差点煽,想了想,推了梁笙一把?,纳口气道:“梁笙,如果?你来找我就是?为说这些,那就赶快消失。就像当年一样滚远远,没必要惺惺作态。我来申城读我的书,和楚勋恋爱也?是?我自己的事,你和他有任何瓜葛与我无关,别把?我扯进去!”   救命!这种对话任谁都会多想的吧!可梁笙是?个风流大少。   琛丽抚住阮蓓,怒气帮腔道:“你放尊重点,现在都什么年代了,包办的婚姻都可以打官司的。阮蓓已经有男朋友,小心?我告诉楚勋你骚扰!”   梁笙瞥了眼?字句珠玑的琛丽,有些无语她的误会。但这小姑娘够仗义,他不会与她计较。   只没想到阮蓓力气还蛮大,推得他后退了两步。   他扯了扯衣摆,自己不忍心?动阮蓓,朝路边努嘴示意。   一辆庞蒂亚克开过来,也?是?与别克齐名的豪车。然后两个弟兄从车里走出,扯过阮蓓的书包,不由分说就把?她强行拽上了后座。   校门口远远站着不少人看到这幕。为了出板报而晚出来几分钟的严怡也?站在那里,脸上表情倍感意外?。   如果?说梁笙出了局子,为寻仇楚勋而抓阮蓓,大可在任意僻静处动手,不用大张旗鼓。   而看阮蓓竟然敢对梁大少那般凶蛮,梁笙甚至刻意忍让,分明早就认识。   但梁笙不是?已经和女明星筱莉谈了几个月,阮蓓之前更是?为了打零工,连严怡的舞会邀请都推拒过几次,从哪儿认识的梁笙。   总之不管梁笙和楚勋,两个男人都不好得罪,严怡便?憋着没声张。   阮蓓被关在梁笙别墅里,第二?天早上都没来上课。课间操时,严怡权衡着楚勋到底更难惹,毕竟自己当时就在场,传出去不好交代。   便?还是?忍不住到学校的宣发?室,给楚勋公司打了个电话。   问阮蓓是?否着凉了,今天没见她来,下午她还有比赛,是?否需要帮她请个假。   如此委婉,以楚二?爷洞悉秋毫的审慎,必能领悟异样。   但楚勋不在,是?小董接到的电话,小董不知道为什么,没有转告给楚勋。   等中?午琛丽回到家?,也?给楚勋打去一个。楚勋刚从刘氏开完会回来,正在偌大办公桌前审阅货物账本,接起电话。琛丽先埋怨了一通,说打他小勋先生电话可真难。打楼下会所的,不给转接,还得回来问她老爸查他办公室的电话。   楚勋先还笑笑,捺着性情冷冽低语:“你最好改个称呼,若非看在阮蓓面子上,我不会次次好脾气。”   琛丽扬声:“还阮蓓,阮蓓都被抓走了!”然后告诉楚勋说,阮蓓昨天放学被梁笙抓去了车里,今天一上午没来上课,下午她还有个演讲比赛,阮蓓很重视,之前准备了很久,千万别错过了。   楚勋挂断电话,查看了上午的来电,问小董。   小董这时才作恍然道:“早上严家?千金也?打过一个,问是?不是?阮小姐着凉了。当时楼下盘点忙得紧,忘记告知勋哥。”   楚勋晓得小董女朋友在枫帮做事,掀眼?盯他,冷沉道:“我和枫帮的合作是?一回事,给筹齐一百一十万就证明合作的态度和诚意。跟阮蓓的感情也?是?一回事,两者不会受影响。以后这种事别自作主张,第一时间务必告诉我,要么就干脆改弦更张!”   勋哥愈狠厉时愈见平和,且洞察人心?的功夫炉火纯青,小董不敢造次。他因为最近流言蜚语而替勋哥担心?,看楚勋态度如此坚决,只好惴惴地?应是?。   楚勋捺住怒火,等他出去,抓起电话打给黄鹂路。   大概语气急促而冷鸷,与平时分外?不同,郝太太没听出来,以为是?别的男人。她秉着尽职尽责为勋公子防守的态度,问道:“喂,你是?哪位?”   楚勋直接报家?门:“我楚勋,阮蓓男朋友。”   “楚、楚楚勋……勋公子……?!”郝太太惯性地?重复了一句,眼?睛渐次瞪大。   楚勋?所以阮蓓男朋友,原来一直竟是?申城赫赫威名的楚二?爷?来过这么多次竟然都没明白过来,还收了几盒糖果?点心?!   难怪了,申城还能有谁生得那般英俊,比男明星皮肤还要好的!   郝太太舌头打着结巴,在楚勋催促下,好一瞬才说明白话:“勋、勋公子,啊不,楚爷,您是?昨天还有东西?落下没拿吧?昨天你叫了几个手下过来阮蓓房间收拾东西?,我瞧着他们挺凶,也?不知道出什么事,就没敢问。”   楚勋直接说:“不是?我,那是?梁笙。”   梁、梁笙?!   郝太太开始掐人中?,她眼?光一直没错,阮蓓果?然是?不同凡响的女孩子!   楚勋挂断电话,冷郁磨了磨唇齿。   草,梁笙,动我女人!亲妹妹也?不行。   男人伸手进隐秘的一层屉子,隔着顶板攥了攥扳机,那略带薄茧的手指又熟稔松开。提上车钥匙,大中?午便?冲去了梁笙住郁金香路的洋房别墅。 第37章 打起架来   崭新奢豪的别克“刷”地停在大门前, 门房老贾正半打?瞌睡,看到楚勋气势凛凛走进。楚二爷千百年难得一回光临啊,唬得立时站起。   听见楚勋问:“阮蓓关在哪里?”   下意识就指着楼上?道:“蓓、蓓小姐在三楼。”   楚勋径自?上?去。   梁笙和?女明星筱莉正在二楼午睡, 外面?的客厅里有盘水果和?喝到一半的酒杯。梁泰自?从娶了官太?太?遗孀,早便出去自?己住了。父子俩也少有来?往。   铜制门锁对于特技精湛的楚勋而言, 不稍一秒便打?开。   阮蓓正难受着,昨晚和?早上?饿了两顿抗议, 梁笙铁了心的不买账。梁笙说?的理由无非那些,楚勋对外多么招惹不得, 眼?里唯利益谋算,并与?枫帮有姻亲关联, 用事如?何卑鄙残狠,怎可能对她动真情。   他说?的阮蓓都听过,她只知她感?受到的楚勋, 是与?外头传言决然不同的。   楚勋温柔隽雅,在阅历深厚的赵太?太?面?前获得好评。他体贴照顾她的情绪与?体会,他会为她伏低道歉, 给社会做并不张扬的善举。以?至他们在情-事的过程中,她所感?受到的他灵魂之?真切,她信他是个值得爱的男人。   梁笙听不进,笃定楚勋别有用心。阮蓓见没效果,中午便特意吃了一大碗, 提前收拾好行李和?书包, 准备找机会打?电话。临了才发现,梁笙竟然把?整栋房子的电话线都拔掉, 吃完饭还把?她锁了起来?。想到下午的演讲比赛,阮蓓急得欲哭无泪, 坐在窗边红着眼?眶。   却?蓦然看到熟悉的四个“1”字车牌停在大门外,楚勋大跨步走上?台阶。   听见动静声响门打?开,出现男人一袭黑衣西裤挺拔身躯,激动得立时就朝他扑过去。   紧紧地拥住说?:“楚勋,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?急死我了!”满带委屈的哽塞,这会儿栽进他怀里,眼?泪才汩汩冒出。   女人馨香长发垂至肩后,被楚勋手掌抚出曲线。他烟味比平时浓,应该路上?没少抽烟。阮蓓箍得很紧,像生怕他跑掉。   梁笙这厮已经不是第一回 惹楚勋了,在楚勋看来?,他和?阮蓓之?间感?情与?梁笙全然无关。阮蓓几年不联系,心里压根没姓梁这哥哥,他本?一路怒意凛冽,被阮蓓小手箍紧抚揉,方才算安抚下来?。   楚勋没说?话,只低头吻住阮蓓额心,又汲去她红唇。两人深啄]缠]吻,在门框下溢出思念胶]响。阮蓓为了逃跑方便,穿的是淡青软底布鞋,身高比平时悬殊许多。踮起脚尖挂紧男人脖颈,楚勋就势环搂她腰谷。又几天没见了,他的烟味混合着衣上?龙涎香,带着沁人的蛊惑,兀自?对她缱绻无比。   一会儿松开,楚勋低语:“琛丽中午打?来?电话,对不起,来?晚了!”   阮蓓氤氲喘息道:“梁笙让我搬来?和?他住,和?你断绝关系,要么就要逼我收拾回广东去。但我不同意,我的生活自?己说?了算。”   唇珠被楚勋吻得嫣红,单薄肩膀揉皱了面?料,他抚着她却?感?受到了坚定。让楚勋想起自?己却?在调查,暗中涌出几分摒弃。   然而他的霸道欲就是容不得她分心,他要宠得女人丝毫离不开。男人凤眼?熠光,颔首凝她:“我更不同意,阮阮敢去天涯海角我都把?你找回来?!”   继而又吻了几秒钟,适才眷恋分开,楚勋瞥了眼?房间:“行李在哪?带你下去。”   攥住阮蓓的小皮箱和?手包,便往楼下走。   *   门房老贾已经紧张地把?梁笙喊醒来?了。   梁笙穿着睡袍堵在二楼楼梯口,心里想绞了楚勋的心都有。   他拘楚勋一周,这男人反手拘他超半月,还把?他亲妹妹弄了。昨天让小弟去阮蓓屋里收拾东西,竟然在枕下看到一盒印着泰文的清凉花膏,这分明就是两人睡过。以?他楚二爷那架势,用花膏梁笙浑不意外,难怪怎么劝小蓓都无用!   看了眼?阮蓓嫣红莹美的樱唇,还有楚勋褶皱的衣领,一眼?便老练地看穿刚才又经历过什么亲昵。   梁笙深谙情场,知道第一次之?于女人的意义与?深陷力,何况楚勋这般玉树临风,风度无俦。   他瑞叶眼?射寒光,森冷道:“楚二爷这就有失分寸了,擅闯民宅可是有违治安]法。我和?你的恩怨另做解决,倒没必要把?小蓓牵扯上?。楚二爷与?枫帮婚事已近,何必多余祸害一无辜女学生,不想闹大事,这就搁下行李请出去!”   梁笙竟举起了手]枪。   两人积怨已久,楚勋开的场子数量不及梁笙多,但都在租界内绝好的地段,譬如?铂凰名下那块蓝鹤路口的“豪金汇宝”,生意和?客流一直高居首位。梁笙地段比不上?,但胜在有数量,开的资历也久。本?来?各赚各的钱,偏偏梁笙非要独揽全局,试图吞下整片区域。这怎么可能?楚勋手里的香芋又岂容轻易拱手,梁笙私下便没少搞动作。   正好,当面?算算账。   关于梁笙的手段楚勋很了解,梁笙的最终目的都只为了搞钱,还有帮他干爹打?天下。至于用哪种手段他不讲究,自?然对他算账也无需周旋客套。   楚勋承认一开始对阮蓓确实别有用心,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如?此。但这“用心”,从请阮蓓上?车吃饭开始,就仅与?“相见恨晚”有关。他从此往后,都只想对她一往情深,至死靡它。   楚勋勾唇,凉逸地笑道:“梁少此话差了,擅闯民宅是治安]法,你绑]架扣押却?是刑]事责任。我和?阮蓓的感?情融洽,几时她点头,几时我就娶她为妻。枫帮那边的事我会处理好,绝不让她受任何委屈。至于你,该你照顾的时候去哪了?正如?你所说?,我们的账另外算,各人感?情倒不必假惺惺!”   男人清隽脸庞毫无惧色,浓眉间凝着坚决。   并无视梁笙扣扳机上?的手指。   仿佛手]枪对他而言不过尔尔。   阮蓓在旁边不禁感?动,赶忙接过话道:“梁笙你口口声声说?为我着想,却?就没说?出是因为你和?楚勋有过节,才恼火我跟他在一起。你当年走得多干脆,你的生意你赚的钱我丝毫未参与?,你们之?间的瓜葛我为何买单?你更没权利干预我。”   “我知道楚二爷如?此身份,或许不青不白,不算多么好人。但我会用自?己的判断力处理,我现在爱他和?谁都无关,之?后便分了,也是我的决定。你这些年管好你自?己要紧,没必要以?私心来?插手我的事!”   筱莉裹着睡裙出来?,本?想劝说?一下梁笙和?阮蓓。这俩兄妹谁也不让,从昨天就没消停过。   对梁笙突然冒出的倔强小妹妹,筱莉还蛮喜欢的。筱莉独自?在申城闯荡已久,名利场上?尔虞我诈,还偏就喜欢阮蓓这样真情实感?。   昨晚阮蓓绝食,筱莉陪着聊了一个多钟。晓得阮蓓和?楚勋已在一起,心下自?是颇感?意外。她当红电影明星,见过的多了,像楚勋这样的男人可谓凤毛麟角。甚至她忍不住在最红紫时候,大着胆子说?过一些倾慕的话,楚勋都视若罔闻。   但也难怪,或许正因为阮蓓的倔强与?独特,才更易打?动他那般高岭之?心吧。想着出来?劝梁笙放阮蓓去上?学,再?提醒阮蓓小心防人,等楚勋处理好枫帮的联姻再?做决定。   结果出来?就看到楚勋冷峻英挺的身躯,又避嫌退回了房间去。   梁笙看到就更不痛快了,他知道之?前筱莉也属意过楚勋。   梁笙对筱莉的感?情,和?之?前的任意一个女人都不同。和?筱莉在一起,仿佛能抚平他所有的焦躁,让他绝了再?去找别的任何女人的念头。筱莉也有很多自?己的想法,有时梁笙甚至都听她。   哪怕进局子半个多月,出来?筱莉也没似别的女人朝三暮四。   然后梁笙就动了手,用枪柄朝楚勋挥出拳头。   楚勋又岂是吃素的,他的特技强势,敏锐本?能反应便要回击。阮蓓见识过楚勋体格,他看着虽瘦,然腰腹紧实,臂肌有力,像个训练有素的陆]军]军]尉。紧张之?下忙攥住他:“小心,别打?我哥。”   楚勋听她喊得失神之?中错开手臂,被梁笙在胸口搡了一柄。   啧,够狠。   他森然一哂,那就新账老账一起算掉!楚二爷字典从无吃亏,他避开阮阮,便用格斗术回了梁笙一拳。别看他清贵倜傥,甚至官胄底蕴自?带涵养,没想到下起手来?迅厉狠绝,梁笙吃痛,弃掉枪,也使出了戏班学武的练家子。   阮蓓无语地看着两个男人打?起来?,身高隽挺,互相不让。都不知该庆幸是在室内,而非校门口被围观。她既怕楚勋揍梁笙,又舍不得楚勋被打?到。可梁笙根本?劝不动,急得阮蓓只好掷碎一个杯子,大喊道:“住手,再?打?通通和?你们绝交了!”   眼?睛都红开,但没眼?泪,就很凶。   是楚勋先停的手,他肩侧些微青了。梁笙嘴角带着血,趁此机会搡过来?一拳,被楚勋掌心接过硬生生挡了回去。   阮蓓又气又无力,咬唇说?:“梁笙你别得了好处还卖乖,楚勋他其实在帮你!你暗中那些生意,楚勋都能查到,仲局难道查不到?你早被盯上?了,若非楚勋这次借此化解,有没想过要牵扯多少条人命?”   楚勋吁口气,瞪向梁笙:“我说?过尽快处理枫帮的关系,不让阮阮受委屈。管好你自?己一亩三分地,之?后各做各生意,其他过节不和?你计较!”   这已算看在阮蓓面?子上?,言罢走过来?,牵住软蓓。阮蓓本?不要他牵,眼?神仿佛在说?,你打?了我哥。   楚勋压低嗓子,他因着她刚才那句“我爱他和?谁都无关”,而心都化成水。难得在外人面?前温柔示弱:“我他妈也被打?了,你没看到?”   阮蓓看着他侧肩骨,这才由他牵住,楚勋提起行李下楼去。   筱莉这时从卧室走出,怅然道:“怎么说?着就打?起架来?,话不能好好讲?楚二爷既表态真心,那就看他怎么办,小蓓真爱他还能管得住?”   想得是美,楚勋那活阎王眼?里只有利,没有人情。梁笙心里堵住一口气,他他妈是绝壁不可能遂楚勋意!   狠冽咬嘴角,酸溜溜问女人:“怎么,你也心疼了?曾经的倾慕对象。”   筱莉听得皱眉:“姓梁的,你瞅瞅你说?的话,我是心疼你!”说?着攥起睡袍袖子给他拭眼?角。   梁笙一腔焦灼,俯肩吻住她殷红双唇,抚去刚才行了一半的欢愉。少倾,低语说?:“下周我们就登报结婚吧。”   筱莉含糊难语,埋没在男人热切里。喑哑道:“上?一部?电影反响没达到期望,等演完你干爹的新片再?决定,不急这点儿时间。”   梁笙不满,抬起她就蓦地用起力:“演电影是电影,放心,我不会让结婚影响到你事业!”他身高魁梧,覆着女人倒向皮沙发,一片汹涌澎湃。 第38章 繁夜璀璨   演讲比赛下?午两?点四十分?开始, 楚勋先?将阮蓓行李箱提至公司酒店,换了身衣服,便送她到学校。   原本这?周想把公寓找好, 因霓人追查刺客,许多路段封锁, 再又彼此忙碌,约定的几处公寓都没?能去看。照这?架势, 估计怎么也得挪到下?周了。   路上风声不?宁,埠外?]战]事吃紧, 连带着申城满目繁华之余也忐上忑下?。据说欧洲那边,英法海战失利, 连遭空]袭。伦敦失利,租界难免不?那么硬气。   股票与收音机的收听率却是猛涨。昨晚温姨问,是否需要先?去乡下?避一?阵子, 贺伯噎回?她:“乡下??乡下?更不?安宁。你在这?里,阿勋还能罩着,去了乡下?房都给你抢空。”温姨这?才踏实下?来。   间或有持]枪的黄绿士兵路过, 楚勋车开得慢。男人凤眼睨着车外?,悠然打方向盘,做个事不?关己的称职商人。   在阮蓓看来,楚勋真只对生意赚钱感兴趣。但他的大哥刘博堂,是个捐资赠助口碑在外?的实力企业家, 阮蓓先?前为节省生活费不?怎么看报纸, 都听说过刘博堂律己厚人的盛名。   到学校两?点刚过,还未开始上课, 教室里各聚小堆闲聊着。看见阮蓓出?现,几个女?伴总算舒了口气。严怡围过来道:“课间操给楚勋哥打过电话, 他不?在,助理接的。可是他去接了你回?来?”   琛丽在旁边说:“必然那助理没?告诉他,我中午给楚勋打电话时他才听说。隔着话筒都能感觉到他怒意,这?位楚公子可真是爱惨阮蓓了!”   琛丽嗓音脆亮,说话直爽,一?句话让女?生们纷纷看向阮蓓。虽然已发酵了几天,可阮蓓和楚勋的恋情在大家眼里依然传奇。   这?便又想起昨天校门口,阮蓓对峙梁笙的那番言辞,一?时都在等着下?文。   于是琛丽毫不?意外?又充当?了嘴替,问道:“不?过梁少怎么会出?现的,之前并没?听说过你们认识呀。”   感觉到周围悄悄支起的耳朵,阮蓓未免误会,便直言道:“他是我哥,父母离婚后各随一?姓,几年都没?联系过了。”   嚯~大家心头疑惑顿然解开,这?样一?说就全明白了,都晓得楚勋和梁笙是生意上劲敌,难怪反对呢。   不?禁又暗暗佩服起阮蓓,以?梁笙在申城铺的偌大场面,阮蓓若去找他,随意一?下?便能过得堆金积玉。她却自己找小房子,每天奔忙着上学打工,甚至听说还打听了助学金。   但即便这?样,也挡不?住她和楚勋遇识的缘分?。   果然金子就是埋在草堆里也能绽放光彩的。   琛丽惊讶地张嘴:“阮蓓你太深藏不?露了,申城顶有名的两?大公子哥,最帅最威赫的是你男朋友,另一?个是你亲哥。难怪我说你和梁少像早就认识呢,还以?为是订下?了什么包办婚姻!”   严怡暗自地后怕,还好没?把阮蓓真撮合给徐爵兴,否则梁笙是徐爵兴干儿?子,之后可就是把每个人都得罪遍。   看来以?后不?能再随便乱点鸳鸯谱。   她状若关切地笑道:“那后来呢,是楚勋哥把你从梁少家带走的,你们没?事吧?”   阮蓓没?说楚勋与梁笙动手,无法形容两?个高大隽挺男人打架的魔性,只答道:“我是独立的个体,他没?资格限制自由,和他把道理说过,应该暂时没?事了。”   互相都松了一?口气。   没?多会儿?,上课铃声响,阮蓓便要去小礼堂那边演讲比赛了。   校内淘汰的初赛有二十个选手参加,每人上去演讲三到五分?钟,各班抽选几名同学做观众。第一?排是评委老师,阮蓓坐在中间位置,她抽到了第九号上台,正好看看前面的同学,多涨点儿?经验。   在她之前的是个女?校男生,声情并茂朗读了一?段名著精彩片段,赢得不?少掌声。   轮到阮蓓上台,她穿着白衬衣与黑色半长裙,打蝴蝶领结,素雅而?窈窕。她演讲的是关于“碰撞”的命题,诸如文化思潮的碰撞,新与旧的迭代?跟进,开明与守旧的矛盾等等。   碰撞这?个词,从力学角度,本身就带着摩擦的相互作用力,无论从身体或者意识上,都会产生一?种?反作用的阻力,本能地排它。但碰撞也是能量的诞生,如钻木取火、两?颗火石的碰撞产生火星,从而?发现了“火”,产生出?更先?进的文明。   静止意味着沉寂与消亡,只有活动着的才充满生机。对于新的事物,不?该一?概压制,而?应试着取其精华之处加以?利用,生活是,科学与文明亦是。   她的发音是标准伦敦腔,得益于她广州私立中学有着英国没?落贵族身份的外?教先?生。在当?下?的时代?,这?种?文雅而?讲究的发音很容易获得好感。   坐在右边的一?名评委老师颇感兴趣地问道:“你这?段是摘自哪里?”   阮蓓赧然一?抿,应道:“是我自己写的,在找资料时产生的想法,就尝试写成演讲段落。是否有语法结构错误,期待老师指正。”   评委老师点着钢笔头:“没?有,我刚在想,好像没?在哪里看过这?段。写的不?错,演讲得也流利,下?一?个同学准备吧。”   等到结果公布,作为一?名入学没?多久的旁听生,阮蓓竟然得了第二名。第一?名是位脱稿即兴演讲的师姐,也让阮蓓颇为佩服。   顺利进入一?周后的复赛,她兴冲冲从学校里出?来,准备给楚勋打电话过去,问他约哪里用晚餐。   走到校门口,楚勋早已经在等着了。男人衣品矜贵,倜傥挺拔的身躯,站在那辆醒目的黑底白字“1”字车牌别克旁,好生引人注目。   三点多过来等,放课后学生们路过几拨,可以?说全校都晓得打工泡 楚二爷来接外?语班女?友。   晚风凉意吹着,墨发拂动,他冷俊脸庞如玉。一?支烟在指尖空燃着,凤眼眯起看见阮蓓出?来,便唤了句:“阮阮,过来我这?。”   近五点钟,虽然学校放学已走得差不?多,但小礼堂出?来的也不?少人,一?时都纷纷艳羡地望向阮蓓。   阮蓓连忙小跑几步迎上去,她这?两?天已经够八卦中心了,他还这?般高调。跟楚二爷在一?起,果然起初总要经历些?波澜。   她姣美脸颊晕红,却又掩不?住少女?初坠爱河的情动。牵住楚勋的手,被男人揽在怀里亲了亲额头。   她便抬起下?颌,仰看他问:“等多久了?才想给你打个电话。”   楚勋看穿她眼底的慕意,惬然地噙了噙薄唇,一?下?午她那句坦诚爱他的话,都不?晓得心里回?放过数次。爱这?个词,是他二十多年来,头一?次听女?人公开说出?的。虽然以?他身份若想听,可以?任随心意,但从阮蓓口中所说,意义却绝不?同。   低沉应道:“三点多就过来了,以?为你很快比赛结束,哪知道这?么久。怕中间如果走了,你突然又出?现,就一?直站这?等着!”   可不?得传开全校都知道了。阮蓓攥攥他衣领:“我拿了第二名,看在楚老板等这?样久的份上,走吧,请你吃饭。”   楚勋俯肩:“挑个离公司近的随便用点。今晚住在我酒店,明天再派人把你行李送过去。”   男人凤眸熠熠光泽,有情愫闪动。阮蓓知他言下?之意,她既说了表姐周四要来,明天总要回?住的小屋子。深知彼此互相炽念,便咬唇羞嗔:“涩]痞先?生,随你就是了。”   两?人在一?家意面馆用过晚餐,便回?了楚勋住的酒店。在十五层的高楼,正好可以?看到繁华璀璨的金陵街不?夜景。   阮蓓没?遇到楚勋之前,他若在场子里,深夜便都宿在这?里,少有回?别墅。临街的吵闹,至少可以?让他悠然合眼几小时。他那栋别墅,倒更像是给楚家从前的两?个帮佣养老似的。   明亮的壁灯下?,男人清爽短发扎人,冷峻脸廓埋在阮蓓幽香耳鬓,耐心解开她束缚。   绮媚的金色细带被他磨齿去开,沃美娇娜绽放。她美得像一?幕皑皑丰雪,漫无边际中红纸伞摇曳。   楚勋低频地覆宠,一?掌控弄着一?枚。男人凤眼微阖的迷醉纵溺,亦正亦邪地深深惑着阮蓓沉浸。   单薄鹅绒软被滑落,轩昂温眷融灼着阮蓓,她如同漂浮在深渊的小帆。暖意的海水一?波一?波漫过每寸沙滩,他可真能忍,以?为几天不?见,必然迅捷凶猛。他却这?般耐心体恤,循循渐往。阮蓓更受不?了,神思都仿佛迷醉了,忍不?住重复着白天说过的话:“楚勋,阿勋……好爱你。”   楚勋游刃有余地兜紧她回?复:“我更爱你,爱我的老婆太太!”   她的话里还有后半句“之后如果要分?,也是我自己的决定”,呵,这?样动人的阮阮,他怎可能再让她舍得离开自己!   不?管游戏也罢,楚勋都已当?了真,早便把规则明言于她:“若是相爱的女?人,我一?开始便不?会让离婚这?种?事发生。”“如果是我爱的女?人,我会把她宠到分?不?了手。”   他要杜绝任何的危机成分?。   楚勋越发宠溺着阮蓓,仿佛把所有的体会都集中在了她本就娇腴的脆弱。   他们断续说着互相爱对方,音乐的奏响在深爱中愈发澎湃。春天也在那奏乐中造访了,花朵绽放的俏与酥栗,要将闯闱的叛逆将军吞噬。阮蓓并不?知,她眷得楚勋有多沉陷。楚勋一?脚抵在灯座,扣紧她五指,磁哑啧叹。   忽然他搂起阮蓓,摁去了临街的窗玻璃,俯瞰着底下?满城的霓虹璀璨。阮蓓覆在玻璃面,如同两?座小岛,平铺开来生机的果园。可看不?到后面他在如何,就像展开翅膀飞在了一?片繁华锦簇中,直到彻底迷失了方寸。 第39章 温柔岛屿   上午的酒店大堂总是格外忙碌, 位于蓝鹤路附近的鼎悦酒店也不例外。   米色工服的客房佣人推着换洗单车,电工攥工具箱例行电路检查,餐厅小厨手端可口面包穿梭而过?。就好像申城每一个嘈杂的早晨, 街边卖餐点的,小巷子拉出?黄包车准备开始一天跑路, 别墅门口高级保姆牵起主家孩子上学……每处角落都在不停地忙走游动。   下起了濛濛雨雾,小董穿一身?格子衬衫和背带裤走进?来, 便听耳旁几个议论?:“听说了吗?霓人的东城粮仓被人炸了,早上报纸没爆出?来, 但街头都传开了。好家伙,之前两桩案子还没破, 这不得让霓部更雪上加霜。”   旁边应道:“都封路了,能不听说?传言是后方的两个特?勤干的,一个已趁乱离开, 一个受了枪伤,藏在哪里去。眼下整座城到?处关卡,蚊子都别想飞出?, 非要掘地三尺把人找出?来!”   “才?两个人就能干这么大一票,也是英雄厉害了得。”   “可不是呢,啧。”   小董晃晃肩膀,那些人看见董助进?来,连忙噤声。   小董也没说什么, 正了正贝雷帽, 逮着专门给楚勋送餐的一个客房经理,问道:“看到?勋哥在办公室还是往哪个场子去了?”   客房经理面色一窘:“在、楚总还在卧房里。”   小董瞄向墙上挂钟, 九点五十,立时?就明白过?来。往常这个时?间, 勋哥早已正装革履地坐在办公桌前,必是又?几天没见到?阮小姐,总难免纵情放肆一番。   他便吩咐道:“那就送份早餐上去。记得要双人份的!”   客房经理哈腰:“是。先送的一次按习惯单人份,刚已经重新送了,是双人份。”   想起适才?去楚总十五层的一幕,连套的卧室,开门就听见里面桌台韵律的拍动击响,间或粗沉呼吸与娇酥婀唤。那娇吟配合着奏韵,格外挠人心扉,没看画面,都仿佛能遐想旖]妮的场景。进?门落地就是一缕金丝小内,沙发上也解着勋哥的衬衫领带,可见当时?急躁。   客房经理见惯了楚总一贯肃冷作风,外面传言楚勋和一个女学生热恋,浓情咬伤手指等?等?,他本还觉得难以想象。   可是这番动静,却俨然?比传闻更要肆意。他甚至还听见楚勋陌生的低哂道:“太太这样?研磨,桌屉都溅湿了,是在诱我更深爱?”那奏响赫然?地速促,女人更酥,频频咉求地唤阿勋。好烫耳朵的话,嚇得客房经理赶忙静悄悄退出?来。   小董扫了眼他表情,他自己也曾路过?院子撞见勋哥动静,晓得勋哥与阮蓓的融洽相合。他挥挥手示意经理走,只寻思勋哥和梁笙妹妹这般浓眷,莫名带着丝讪然?便出?去了。   *   宽敞的套房里,楚勋扣紧阮蓓纤莹手指,历经过?跌宕的涅槃,女人连发梢都在瑟瑟轻栗着。   他的盛情从凶猛逐渐过?度到?温柔,一手护住阮蓓后颈,薄唇熨吻微启的嫣唇,直到?她悸动渐趋于平缓,这才?兜抱进?怀里躺下。   那浓烈还在阮蓓中,阮蓓青丝凌乱,沾着细密香汗散在削薄脊背,无暇雪肌云雾袅娜。   楚勋问说:“是不是月事快来了?”能感觉到?女人本能缱绻,和对他的依恋爱眷。几天不见,她变得更贴契自己。   阮蓓算见识过?楚二爷的心机,昨晚初见时?的温情循序,原只是男人开场预热,引起她最好的状态入戏。后面他在此事上的炙烈不羁便纵肆出?来,阮蓓不晓得几次经历过?放空的迷惘,仿佛心神悬浮得都与他化而合一。   她点头,杏眸带着泪光般的水花,轻咬唇:“变得越来越坏的楚二爷,还有?谁知道你原是这样?勤。”   楚勋听闻,便抵她耳畔道:“与外人无关,阮阮知我只宠你。月事前可不用拭掉,吸收了正好滋养。”   “刚认识的时?候干脆冷漠,想办法惹你注意都无用功,却原来我太太是个高漕会掉泪的女人!”他亲她鼻侧两点极浅雀斑,分毫不计较眼泪的咸甜,轻轻把她眼角水光沾取了。   男人有?着清隽的五官,温柔时?那清气便压过?邪冷,分外撩动心弦。   阮蓓享受他这样?的慵慢闲逸,只宫廷被充盈了似的,不让拭。便噘嘴问:“谁说的那会滋养?”   楚勋颔首低语:“生物的互补啊,否则地球上安排雌雄不同做什么?都说了爱情能滋润美容。”戏谑地靠向枕头。   两人拥着吻了一阵,又?感觉到?他的变化,他硬朗身?躯真是分毫不需要整顿,随时?都能上战场的续航。阮蓓便挣着爬起来要回去了。   和楚勋一见面第二天准起不了床,本来预备好六点多起来吃早餐去上课,但楚勋恳切央她再送份“礼物”,于是阮蓓赧着脸伏了半个多钟头。他又?发狠抱起她,便一直到?了现在,只得和学校请了半天假。   她掀开被子穿衣,单薄的肩膀锁骨似玉,小岛如雪山冻寒般迎出?诱]挺的满弧。岛中红伞便愈加绮丽鲜艳,被他爱得像珍珠玛瑙。   楚勋靠近逗宠,一夜人情磨炼,他凤眼似掩流光,精神熠烁道:“乱晃。”   阮蓓掐人不客气,两指头拧在他臂膀:“还不是你,现在笑?起我了。”   她自己低头也觉娉婷羞媚,因了频繁互动的爱宠。   楚勋坐过?去,认真专注地看她,揽住颈子拥怀里:“我太太美得不自知,突然?想起一句诗‘乱花渐欲迷人眼’,说的便是和你相对时?。”   他这样?看人时?的清贵迷离,始终有?着陆]军]军]官般的健逸。不管任何时?候,那高冷的底蕴都让阮蓓悸动。   爱情原来是件动人的事,阮蓓迎视他如玉脸庞:“楚老板又?恭维我,吃饱了嘴也甜起来,我不想理你。无论?如何,你和枫帮的口头姻亲需得处理好。我虽不听梁笙断绝关系,可也有?自己的分寸,绝不与任何男人拖泥带水。”   楚勋不置可否,悠闲帮她穿上衣,磁性嗓音道:“我心里自有?谱,拖不了多久!今天接表姐,周日送完她回去,我过?去接你看看公寓。不想再和你总这么分开住!”   “……几天没做太太都紧得我失魂了。”他手掌抚过?她莹糯白屯,一边一本正经说着dirty情话,想与她每天都待在一起。   每天见面待一起,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,总能够正常上学不用请假吧。   阮蓓仰头应:“随你,等?我安排好了自己事,便给你打电话。”   两人起来用过?早餐,楚勋开车把阮蓓行李箱送回到?黄鹂路的小屋。   郝太太乍看见楚勋挺拔身?躯,再不敢像之前谄媚巴结地献殷勤,恭敬道:“楚二爷您来了。”   这个房东实在会看人说话,但处事不错,至少有?话必答。   楚勋好笑?,递出?两盒糕点,仍与平常一般:“郝太太不必客气,照旧跟平时?随意就是。最近若有?什么风波,直接打我公司电话。”言罢递出?名片。   哎唷,这可是楚爷亲自发的烫金名片呐。光拿着名片出?去炫耀,那都不同凡响!   郝太太连忙双手接过?,如臻似宝,只觉阮蓓给自己招来贵气了。   上到?拐角间,楼上被梁笙派来的兄弟翻得凌乱。楚勋陪着阮蓓一起整理完房间,又?给修好架子,两人在床上眯了个午觉,便送阮蓓去学校。   校门口小风吹拂,吹着阮蓓宝石绿的一字领长裙轻舞。男人浓眉冷隽,拥揽一吻,递出?书包。接连两日楚公子又?接放学又?送上课,最关键早上还请了假。女生们两眼瞧着,这真是热恋石锤了。   阮蓓走进?教室,琛丽唏嘘地冲她挤眼睛。   有?些变化分明看不见,却又?分明分分钟感觉到?变化。   等?到?坐下,琛丽便小声嘀咕:“瞅瞅你的小蛇腰……你们一夜多次?早上又?请假了。”   阮蓓不用看,连自己也觉得爱情甜蜜滋润的氛围掩不住。她早起对着镜子,腰臀线的婉转似乎一眼明了的起伏。   她脸红,给琛丽噎了颗水果糖,试图堵住她犀利的睇穿:“凯丝家新出?的蜜瓜味,你尝尝看,就别问这些有?的没的了。”   琛丽可没那样?好应付,阮蓓单薄,虽看着和平时?一样?并未多么张扬。但坐下近看,那饱]满裕出?的弧线,却是荷尔蒙的爱情蜜意。   她说:“你自己也像蜜糖了,脸上掩不住的桃花春色。楚二爷他是否很喜欢你?”   毕竟楚勋的帅气显赫申城鼎有?名气,阮蓓这样?一定美得更是个难得尤物。真是天造地设,人间般配。   阮蓓不晓得怎么隐瞒,她唯一能说的也就只有?琛丽,她知道琛丽会帮助她保密。   因又?想起楚勋昨晚抵在窗户那一幕,她圆满丰雪被紧压在玻璃上,底下那么多的车辆和行人。透过?玻璃反光,看到?男人英俊模样?,如正派沾了反派的邪魔冷鸷,又?如反派带着正派的清肃,深宠得阮蓓迷失了方寸。   她含唇轻语:“他性情肆意,但也有?正义一面,并非我们外在看到?的那副冷漠寡情。”   琛丽“哦呀”了然?,说:“冷漠是对别人,对你他在外表现可不冷漠,是个人都瞧出?楚勋多紧张你。”   “那你是否也甚钟情他?”   阮蓓:“若是不喜欢他,我又?何必与他拍拖。我那时?还不知他身?份,一开始便拍飞了。”   琛丽惊诧失笑?:“阮蓓你够可以的,当真以为他是谁都能招惹,他背后关系了得!”   正说着,任课老师走进?教室,两人连忙收起八卦。   周五早上,阮蓓便如约拍摄Chevonne公司的商业广告。她请了周五和周六共一天半的假,按照计划这两天拍外景,周天拍室内。   拍摄地点在一处跑马场,正好天气晴朗,草地青绿,不同的运动场景都方便布置。   汉德森亲自陪同工作人员一起来跟拍。原本他还担心阮蓓正在上学,对于镜头的捕捉没有?专业训练,可能会生疏。   结果阮蓓表现异常自然?,镜头捕捉能力也很精准到?位。不同的马术、网球、泳衣等?服饰妆容与表情状态,她都配合甚佳。   汉德森不由得赞叹阮蓓:“阮小姐还有?多少惊喜等?待我发现?这样?的话,原定两天的外景拍摄可节省下半天,你比我们往常试镜的不少演员都符合预期要求。”   阮蓓解释说,大概姥爷是开戏班子的,从小有?在戏台氛围训练。中国戏曲的学戏、唱戏,对人物神韵要求严格,一个眼神都须朝督暮审的训练,她该是从中得益。   拍摄的效果让公司很满意,连带汉德森的经纪工作都增添光彩。   四?点多结束,阮蓓坐上电车,和琛丽约在了一处老火锅店见面。   琛丽果然?应约带了她二姐姐来,坐在靠窗户的街边位置。阮蓓提前给楚勋那位醋缸子精打过?电话,汇报地址,他要是派人来查,一眼就能瞧得见。而且火锅烟熏缭绕的,也看不清琛丽二姐的模样?。   她为了赚钱还债接广告代言,可是隐瞒着暂没告诉他。拍摄完成前不适宜约会。 第40章 酒楼午餐   点了酸萝卜老鸭汤底, 浓郁汤汁飘着花椒和老姜的香味,几盘时蔬、海鲜,脆嫩的竹笋更是大爱。   琛丽边吃边问了许多拍摄细节, 吃过一?会儿,打开带来的报纸, 只见晚报、晨报、杂文报、生活选刊,周三、周四、周五的都有。   琛丽拧着清秀眉毛, 置气道:“看?看?,那些老气横秋的旧派社团, 仗着有点资历就大肆铺张声势,企图吓到跟他们不同观念的人。阮蓓你是刚好撞在枪眼上?了, 逮着你一?个刚出茅庐的抨击,专挑软柿子捏,想把和你这样?的新?手?抨得不敢出来说话。你快写一?篇压过去, 看?得我老气了!”   阮蓓好奇地翻了翻,竟然每份报纸都有点名或者指桑骂槐地批驳自己。   或是挑着刁钻角度歪曲文意,譬如“说什么宣扬男人和女人平等选择婚姻、爱情, 那么女人可好,都打扮洋气,露背露肩的去舞厅电影院里和人恋爱。恋爱中意了在一?起,不中意了分开,之后的男人接盘, 谁知道自己娶的女人之前交往过几个?公平在哪里?”   又或者“现在的女学生, 为了迎合某些新?兴派,美其名曰‘与时俱进’, 随便起个名字就能算作笔名,写几行字哗众取宠, 以为可以登天了?还不是为着搏名利!点名的就是这位陈贝蒂小姐。也还好,还有点廉耻心,三天了不敢出来吱个声,是没胆子还是羞愧龟缩,这就不得而知。奉劝以后多点谦虚,想想明白再出来卖字,人还是要有点脸皮的。”   诸如此类云云。晓得她还是学生,是因阮蓓文里提到“放学后”。   阮蓓无力吐槽,先不论那些人参攻击,就单说所?谓的“恋爱接盘”和“公平”。伎院可是从古代?开到现在几千年了,男人婚前婚后口袋有点钱就逛勾栏,有想过在娶妻前娶妻后光顾过几趟?他们可以不负责任、任意婚姻,女人正常恋爱社交却成了妨碍?   她看?得心头火冒,但想起杂志主编已经事先提醒过,可能会有抨击,便不感到意外。   而她投稿发表是因为喜爱,想把自己所?要表达的也分享给更多人看?到。写作的初衷,可不是为了和这群人吵架!   她便道:“道不同不相为谋,我并不想搭理,随便他们如何?编排去吧。”   琛丽二姐比她们年长几岁,考虑更多些。鼓动说:“这些人,随便挑拣刁钻的角度扭曲,我倒觉得你还是回一?篇自己的态度。一?来表明立场并非龟缩,而是不屑,二来也能鼓励以后的新?人继续说话,不至于?以为你真被那几篇抨击给吓到了。”   阮蓓想想也是,她从来并非轻易屈服之人,不吵不代?表畏怯。回去后,她正好收到报社寄的样?刊和稿费两元,更觉得添了动力,心头又涌起很多想表达的。   再又想起之前的拮据,一?篇两元,若是一?个月写四五篇,她都大可不必担心房租和零工了。但若是不打零工,楚勋便不会介绍她认识赵太?太?,谁知能不能想到去投稿呢。   当然,现在她不再担忧生计。但写作赋予她的稿费,意义却格外贵重。   阮蓓正好看?那几篇哪哪都是漏洞,便连夜洋洋洒洒写了一?千多字“和气”还击的回应,同时表明无意争吵,表达本?身?是件个人的事,她之后该怎么写仍然继续。   次日出门就去投给了晚报。因为《幸福周刊》是一?周一?刊,晚报则更快刊登。   周六上?午便把外景拍完了,周天中午提前结束内景拍摄。   汉德森碧绿眼睛里带着讶喜,热情而绅士地邀请阮蓓共进午餐,庆祝工作高效完成。汉德森说既然她来自广东,那么就尝尝粤菜吧。   阮蓓下周就可以把徐爵兴的钱还掉,不禁松口气。自从知道她和楚勋在一?起,徐爵兴没给她打电话邀请看?戏。但一?件事始终这么耽着,还掉便自在了。   她欣然收下邀请,于?是带着汉德森一?起,来到上?次和楚勋吃过的广德酒楼。   点了粤式肠粉、滑蛋虾仁、鹅肝炖土豆,还有经典的白切贵妃鸡,再一?道阮蓓喜欢吃的麻辣炸鲜鱿。   本?以为汉德森外国人吃不惯辣,结果汉德森掂着筷子,眉不皱脸不红竟用得自然而然。当两双筷子在同一?个盘子相遇时,不禁相视一?笑。   阮蓓问道:“汉德森先生能吃辣?”   汉德森答说:“我二十一?岁时来到中国,先在重庆工作四年,又到申城工作三年,所?以在那边学到了重庆的口味。”   果然仔细听,他的某些发音有着重庆调调。重庆也是座繁荣的城市,那边物价据报纸所?言也甚高,公司企业琳琅遍布。   阮蓓了然,便说:“我家从前的戏班,外面就是个川菜馆子,也是从小吃到大的。”两人互相笑起。   汉德森感到失神,他的眉毛也带着淡淡的金色:“缘分是件奇妙的事,有时你以为不会出现了,却突然又开始产生一?种少年般的冲动。这种冲动的感觉,之前已经离我很远,但坐在阮小姐面前,或者说,在见到你的这几天,便一?直都在悸动。容我冒昧打听,阮小姐是否仍单身??”   他知外面有一?些传言,但传言之所?以谓之传言,就意味着不确定性?。   和汉德森聊天的感觉还挺好,聊了许多见闻,以及他在英国时期的少年生活。这是个审时度势的男人,但也有着独特?的纯粹。   尤其对阮蓓的捧护般小心翼翼,让人分明能感知得到。如果只是初遇,阮蓓可能会生出心动,但她现在满心里都是楚勋那个或正或邪的男人,其余在她眼里都淡如寻常。   当他们相爱着五指交扣时,她想不出自己还会爱上?任何?别的谁。   阮蓓便答道:“并非单身?,我已经有男友了。缘分也许不止奇妙一?次,汉德森先生定可以遇到自己如获至宝的另一?半。”   她说起男友时,眸中带着幸福的光芒感,显见十分相爱。   汉德森甚为遗憾地摊了摊手?,他到底是个近三十岁的成熟性?情,又很幽默的自嘲道:“我知道,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,就感知自己大概率又要遭拒绝了。距离上?一?次告白,已经好几年,那位女士是个裁缝师,我去到她店里让帮忙缝扣子。后来我就好像着了迷,有一?天鼓起勇气去表达,惹得她哈哈大笑。她保养得很白净,却告诉我她已经四十了,儿子都快和我一?样?大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敢轻易估计中国女士的年龄。直到这一?次,我才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,想要表达爱慕。”   他顿了一?顿,又问:“恕我唐突,对方是否刘氏集团二公子?正如报纸所?言,镀美公司那位鼎鼎有名的楚勋老板?”   阮蓓经他说得笑起,点头说是:“是他,我们才在一?起没多久呢,但感情很融洽。”   汉德森由衷道:“哦,我明白了,他的确是个相当优秀的男人。我只能感叹缘分使有些人更受眷顾,你们很般配。”   一?时又聊起别的话题,比如他刚来重庆时,面对着满大街到处可见的辣饮食的手?足无措及涕泪交流,逗得阮蓓不停笑。即便这样?表白失败也显得很轻松,并无多余尴尬。   楚勋正和枫帮负责码头的两名兄弟在一?楼吃饭,坐得是上?次和阮蓓一?起的那张桌子。   自从与阮蓓首次见面在这用餐后,这处位置便几乎成了楚二爷的专桌,但凡来广德酒楼,无甚要紧商谈时他都坐这里。   桌面上?琳琅佳肴,已经动了大半。   刘氏实业这二年多来,已与枫帮码头合作得十分顺畅,逢年过节公司都往码头送节礼。往常账目结算完就走了,简单痛快,今天楚勋特?地看?看?表,说恰好到饭点时间,便请两位帮头用饭。   两个帮头好不受宠若惊。其实若剖开心里话说,他们对楚二爷亦是分外看?好的。   楚勋做事亲疏分寸有度,大方豪气,虽冷凛令人敬惧,但情绪稳定。与大姑爷龚彧全然不同,龚哥时而喝上?头或者火气上?头了,指不定谁谁就得挨刀子。   可最近纷传楚勋与女人交好一?事,着实使枫帮与他的关系变得微妙。而那女人竟然还是梁笙的妹妹,这就更是对枫帮无形中的一?种挑衅了。   老爷子按捺着未露声色,可水烟抽得猛。枫帮上?下都知道,施老爷子对楚勋格外地看?重,而楚勋背后的人情,也给枫帮带来了莫可名状的便利,这些是不需要在明面上?说出的。   老爷子时而对楚二爷说话冷淡犀利,那也是为着更好地考验他,又或者是显得自己并非不可的亲厚他。眼下徐爵兴的咏乐门气势咄咄,此时楚二爷与梁笙妹妹交好,着实令人难以预料。   偏偏施老爷子这次却是分外地容忍。   要知道妍馨可是老爷子的掌心宝,头两年施老爷子对楚勋倚重,但面上?从不当众表露出来。手?下人也都是根据大姑爷龚彧对楚勋的态度,以及枫帮对刘氏货运的便利,判断出楚二爷的分量。私下老爷子竟然还是在等,想看?看?再有没有更好更合适的人出现,可见得对妍馨的仔细爱宠。   结果楚二爷真有了别的女人,并且高调热烈,老爷子才表露出对这桩婚事的笃定。表面不闻不问,只催促二小姐尽快回国完婚,大抵是当楚二爷男人难免一?时多情,等结婚了也就了断了。   酒饭过半,看?着楚勋俊脸上?的一?展春风,弟兄几个从来对他的冷厉望而生畏,没见如此真实的生动气宇。   暗叹情]爱的力量果然强大! 第41章 桃花甚多   楚勋推出两盒茶叶, 笑笑道:“近日城内事多?,码头估计也严紧,但生意上的事耽误不得, 刘氏这边的货船,还望兄弟们?多?照应!云南金瓜贡茶, 特地让人老远捎带的,帮头拿回去泡着喝, 既刮油脂,还能提神醒酒。”   话说罢, 眼梢似被烫了一烫,蓦然瞥见进门梯子后面的一张小桌上, 阮蓓正笑靥如花的在与人说笑。   甫一瞬间,他?以为她带了表姐来用饭,心下?还觉有缘分。不知为何, 他?希望得到她身边更多?人的认识。不料下?一秒,却看到她对面金毛碧眼、肩膀宽瘦的外国男人。楚勋的目色顿地黯冷一沉。   阮蓓因要?拍广告照,脸上画着浓妆, 完工后便换上日常的衣着,妆容却尚未卸。穿一条白绸花瓣方领连衣裙,她唇本就丰润,口红涂得亦如花瓣般饱满鲜红,粉底打得竟是楚勋都未见过的精致。   她与他?在一起时要?么淡妆, 要?么素颜, 即便素颜也已美得绝色芳菲。忽然画得这样夭桃秾李,竟多?出一种别样风韵。   楚勋相当吃醋!   他?知道阮蓓有个人交友自由, 自己不该控制,然而心下?的霸道偏执欲却让他?阴鸷翻滚。   想到与阮蓓欢]爱和相拥而眠的时候, 女人那么地脆弱情动,他?们?的奏乐溅得盛响,旖]旎难舍。除了他?的技巧,还有她自己本能的丰泽爱涌。有时睡到半夜,女人会突然熊抱而来,柔腻的曼妙贴紧他?轻唤,楚勋心软得连命都能给她。   想不出阮蓓那么钟意他?,为何还有心与别的男人约会?   至少于?楚二爷而言,本就寡情审慎,自从遇见阮蓓之后,眼里心里更是被她装满了,再容不下?其余任何。阮蓓不也是个冷淡性情么?吸引她的注意他?都不知用了多?少心思,怎的却能这般花色。   还说陪表姐逛申城!   周五晚上阮蓓请表姐吃的一顿饭,派出去小弟回来汇报,说她表姐随琛丽回去了。楚勋只当她住的地方床小,去了琛丽那边睡。   呵,他?堂堂申城第一公?子,临了动情却频遭女人酿醋。   楚勋看着汉德森背影,凭借他?的人脸记忆库,立时记起是严家舞会上那个找阮蓓递名片的英国经?纪人。彼时楚勋才和阮蓓有过一次亲密接触,隔了四十个小时的再见面,他?内心像是启开了新的大门,充满自我挣扎与对阮蓓无比完美的眷思。   舞会上的女人尚且生涩应酬,仰起脸却大方与那英国男人做了贴面礼并吻手?。   楚勋的偏执冷狠难抑,当时双眼都快射出了寒光。   本以为只是吃个一次性的醋,未料阮蓓到现?在还和这金毛在联系,甚至打扮得如此精致仔细。   楚勋抚在桌上的手?顿了顿,隐抑下?眸间狠意收回心绪。   两名帮头听得感动,他?们?也有意巴结楚二爷,并希望楚勋他?日能掌领枫帮。到底在兄弟们?眼里,是没见过谁比妍馨小姐还胆大漂亮,楚二爷也就是因年青正盛,一时寂寞空虚出了岔子罢,碍不着之后婚事。   因而连忙道:“放心,楚爷即便不说这些?,弟兄们?都有数!要?说咱们?枫帮,可?不人人都指着楚爷做成二姑爷嘛。老爷子对你的看好,那都是有目共睹的!”   另一个也说:“对了,老爷子最近没见二爷,甚为想念。正好大小姐把?脉把?出了喜讯,喜得老爷子特地后天?晚上摆桌酒席庆贺,传我俩带个话,有请楚爷在靖萧武馆二楼用饭。刚才酒喝得差点忘记,这疏忽大喽!”   地点仍在靖萧武馆二楼,就说明仍然把?楚勋当成自己人看。   楚勋明白施尝践的想法?,他?亦有心继续与枫帮合作,已经?营两年多?的关系,这点不会因何而改变,且与阮蓓并不冲突。   他?正想找个机会谈及此事,既然妍馨也不同意,大小姐和龚彧又添了喜脉,那就把?意思挑明,免得两边含糊。   当下?欣然应道:“这么大事,必然得去恭喜一番了,正好也新进了不少补品,后晚一并送去。”   余光管不住瞥向阮蓓那边。阮蓓正与汉德森在讨论?某个连读发音,显出的谦逊看在楚勋眼中便成了欣羞。   男人眸色更狠黯。他?本就是个冷面阎王,即便笑容隽雅也让人敬惧。   两个帮头注意到了,刚才楚二爷忽而冷脸,他?们?还以为是他?恩威并重的方式。不料顺势看过去,把?目光都闪了一闪。   即便没见过,也听说过楚二爷的新欢美得惊为天?人。猜着必然就是她了,从没见过如此燕妒莺惭的绝品美人。不论?身段、骨条还是脸蛋。   果然不愧为梁笙的妹妹,楚二爷这都一颗心地宠着她,还敢和别的洋人出来喝酒吃饭。啧,生在福中不知福啊。   楚二爷的醋意掩不住,从未让人看出软肋的冷峻角色,气场却分外沉郁。   左右饭也吃得差不多?,两位帮头怕楚勋动怒,急忙客气一番:“次次拿您的好东西,哪里好意思。楚爷有什么只管吩咐,老爷子发了话,您就是我们?枫帮的自家人。那个,下?午码头还要?做事,这就先去忙活了,呵呵。”   “帮头请便。”楚勋起身,垂眸浅笑送行。   眼见两个帮头出去,瞥了眼阮蓓对面。阮蓓笑得风姿绰约,好不动人。   两人私下?相处时,楚勋也会逗阮蓓笑。   这个女人对人不设防后,原是撒娇爱戏闹的,有时做暧后睡不着,就缠在他?颈窝里让他?讲故事。楚勋把?几?个王子与公?主的童话乱炖给她,阮蓓听得主角CP都配错了,边打着他?怪他?坏,边笑得合不拢嘴。那粉肌嫩骨腻在他?怀里,咯咯的带着香,楚勋忍不住又俯下?去吮她茹,深浅不一的缱绻。她的软韧多?娇,让他?每个寂静的夜晚都变得丰富。   在楚勋二十多?年的时光里,他?几?乎未有过卸得轻松逗趣的情致。   原来这种笑容不是唯独对他?一个人的!   他?就这么悠然而坐,倒是看看阮蓓准备如何。   当一个人想让人注意到时,他?就必然能够让对方看到。   阮蓓抿了口茶水,忽而转头,便发现?坐在先前位置的男朋友楚勋。   之所以冒出这个词,是因她对面正坐着汉德森,让她蓦地强调起楚勋的现?任身份。   男人有着无可?挑剔的颜貌,肤色均匀,墨发清爽。侧脸对着她,清贵的轮廓,一副矜雅考究公?子做派。   正好掀眼看她,对她好整以暇温柔噙笑。   阮蓓已经?深度见识过他?渊博的醋潭,她并不对此做侥幸的预判。上次和琛丽一个秀气女生牵手?,都惹得他?动气,后来晚上楚勋和她在北桥开驿馆,彻夜做得阮蓓池瓣都红了。被玫瑰花汁碾渗的红。这回和汉德森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,才不信他?能这般淡定如常。   等待的又不知是如何的狂风肆雨。   但看楚勋桌上不止一副碗筷,只当他?请了人在谈事。阮蓓便招手?叫来小二,让给楚勋桌上送去一份西瓜果盘。甜甜的先哄住,证明自己是光明正大公?开会友,一会用完饭了再解释。   小二虽然惊诧这位小姐的美貌,但不敢送。   楚二爷可?并非谁都撩拨得起,先不论?现?在已有高调钟情的女友,就先前单身,也没人敢轻易觊觎。万一得罪了他?,不想有活路么?   阮蓓晓得小二的忌惮,咬咬牙给出三元钱小费,比她一篇稿费都贵1.5倍,给这么多?总该心动吧。   果然小二默了一默,接过钱走了。   去到楚勋那边,恭敬阿谀道:“二爷,那边一位小姐让给您送来的西瓜盘。”   呵,两头讨好。   楚勋掀了掀眼帘,看小二如此紧张哆嗦,便道:“知道了,放这,她是我太太。”   拿起桌上的菜单打钩,让小二也给回送一份过去。   少倾,小二端着盘子回到阮蓓桌前,唏嘘不已:“这是楚二爷让回送给小姐的桃花粥,小姐您慢用。”   晓得她是楚勋太太,那就必是梁笙妹妹,无论?哪一重都是玉叶金柯的惹不起,连称呼都谨慎起来。   阮蓓睇一眼嫣红浓稠的桃花粥,顷刻就了然楚勋的意思了。戏谑桃花多?,还懂和稀泥。   好嘛,她和楚二爷恋爱了,莫非正常的交友都不能有?   她今天?就非治治他?的醋劲。   阮蓓对着楚勋桌位凝去妩媚一笑,偏若无其事把?粥和汉德森一人半碗分吃了。   既有桃花的芳香还清甜沁脾。   汉德森尝得味道美味,好奇道:“楚二爷?哪一位送你的?”   阮蓓答说:“就是楚勋,我男朋友,他?竟然刚巧也在这里来着。”   汉德森回头看,看见花篮旁的绝佳位置处,有个英俊男人端坐。他?年轻沉敛,高贵底蕴,浓眉凤眼有着天?然尊冷。作为一个广告经?纪人,汉德森自是晓得人情网脉,便客气含蓄地颔首示好。   楚勋仰头,泰然回了个手?势。   既然如此,已经?吃得差不多?,汉德森也不好再邀请阮蓓去看电影。几?分钟后便站起道:“这是一顿愉快的午餐,荣幸与阮小姐交谈甚欢,剩下?的时间就留给你和楚先生共度周末吧。之后拍摄的照片会出现?在报纸或招牌上,我会提前和你电话通知。”   目中的欣赏与爱慕刻意隐下?,和阮蓓礼貌性地吻了吻手?背离开。   阮蓓答OK,目送汉德森上了汽车,正准备回去拿给楚勋定的莲子猪肚养胃汤。   楚勋已经?提着外卖汤盒出来了,男人英姿挺拔地立在台阶前。   又三四天?没见了,浓情蜜意在阳光下?的对视中漫溢。   阮蓓咬唇,先淡着嗓子问道:“楚勋,你怎的今天?也会在这里?”   倒打一耙开始了,这女人伶牙俐齿的作风在洗脚房楚勋就见识过。   男人凛眉,犀锐地盯着汉德森车开走。幸在没上同一辆车,只在门口行了吻手?礼,否则这英国人之后就别想再踏进申城半步!   他?笔挺鼻梁下?薄唇轻哂:“请码头兄弟吃饭,在这偶遇太太和‘表姐’约会。”   “今天?不用琛二小姐做戏蒙人了?太太说的表姐,原来是个金毛绿眼睛,这表姐长得真出色。”   他?凤眼熠熠,连吃醋揶揄的神情都这般俊逸。   阮蓓竟不知他?已看穿周五那顿饭局,知道醋缸子这下?是堵不住了。见识过楚勋悠慢闲逸背后的冷狠,怕他?去为难汉德森,便只得如实道:“好吧,你别误会,听我解释。因为欠了一笔债需要?还,这两天?我是瞒着你,去拍了汉德森公?司的广告。中午和他?只是正常商务用饭,还给你准备了汤,正准备提去公?司找你呢。你别生气了。” 第42章 自由之鸟   汤盒里飘出莲子猪肚的药膳香味, 是阮蓓用餐前便让后厨做的,预备下午提到公司去找楚勋。楚勋出来时小二正好端出,他看见就?提上了。   他平日三餐不定时, 胃口亦挑剔,并没谁为他注意?过这些, 阮蓓竟有留心到。楚勋冷心冷肠已?久,听得不禁泛暖, 这是头一个用最?真实方式关注自己的女人。   他对阮蓓始终狠不起来,每逢吃醋都像打在棉花上, 这个女人对他是真用情的。只怪他偏执成狂,在尔虞我诈中浸润出的疑心病重, 患得患失,还不能被她?看出来,霸道吃醋的苦也只由自己消化。   楚勋无奈又好气道:“欠了多少?给你的卡上常备有五万, 若是不够再问我,犯得着抛头露脸去拍广告!”   “口口声声说爱我,阮阮就?这么不信任你男人?”   五万……记得楚勋给阮蓓卡时, 是在严家舞会接吻宿夜之后,才?刚在一起,他竟就?给她?如此阔绰。   阮蓓诧然地眨了眨眼帘,她?当时已?觉一千零花钱足够,根本没去用过卡。   眼看楚勋凛寒退去, 她?又一句话把他哄好了。这男人有个好处, 哪怕城府再深手段凌厉,情绪却稳定, 每次吃醋解释了立时就?过去。   只会在入夜的事中表现得更炙烈,比如徐爵兴送她?回来那晚, 在车里便后]入了。后来去到沙发上,他边给她?花晕涂抹蜂蜜,边迅捷地起坐,连温姨出房门都不容停歇。男人身高英挺修长?,那儿也劲悍,铯气肆意?得天昏地暗。   她?脸颊发烫,应道:“并非不信任,拍几张照片就?能拿到钱了。你刚给枫帮筹集一百多万,不想?麻烦你。再说我自己也有能力赚钱,并不需依附楚老板的经济。”   “本想?吃完饭拿了炖汤去找你,既然你生气,那算了,就?当做今天我们不见面,等你气消了再见吧。”话说罢,便要去扯楚勋手里的汤盒。   连激将都懂得对他用上,啧。楚勋攥着纹丝不动,到他手里的还能拿走?   阳光绰绰,男人乜眼看阮蓓,他何止今天,巴不得每日都见她?,她?不在身边他连睡觉都不安心。   自从遇到阮蓓,楚勋就?陷入了不确定的失控中。原本他与枫帮关系经营稳定,爱情婚姻对他而言可有可无,施妍馨既美貌且是留学背景,有些共同?话题,那便在一起。处不处、爱不爱在他心里都是看淡的,只要婚后忠诚,他便会尽职做个负责丈夫。   岂料惊鸿一瞥般被阮蓓吸引住,从此心就?跟着她?走了。日思?夜梦索绕脑海,再触及了她?无与伦比的芳香,他便只想?不顾一切把她?攥紧掌中,其余之事即便摇摇欲坠,他也甘愿赴汤蹈火去平衡。他当然亦有这实力。   正是周末午后时光,店里进进出出客人不少,纷纷诧羡地打量门前一对璧人。   楚勋知阮蓓性情独立,他调查阮蓓和徐爵兴关系时,查过她?在广东的交际。从中学起就?是有名?的校花,据说还有男生为了路上追上她?,急得跌进池子。但一直在勤工俭学,没甚情感经历,来了申城宁可打零工省吃俭用也不去找梁笙。   楚勋爱怜地抚她?脸颊:“拍都拍了,我能说什么?拍的是哪类广告,露骨么?英国?商人大都圆滑算计,别被骗了。”   阮蓓松口气,这才?实话说:“运动服饰,并不露骨。签合同?之前查过许多资料,最?后价格还谈高了几倍。在你之前我也都自己处事应付,你就?放心好了。”   楚勋磨唇:“我他吗倒希望你多依附我些,能把太太像金丝鸟一样圈养,省得动不动担心谁开小差。去看看公寓吧,拖了快一周!”   阮蓓嘟嘴打他:“我才?不做金丝鸟呢,我要做自由自在的格查尔鸟。”边说着,边接过他手里的汤盒。   格查尔鸟是世上少有的美丽鸟族,酷爱自由,不能用鸟笼饲养,否则宁可绝食而死。   楚勋没说什么,牵起阮蓓的手上车。   今天开了一辆黑色的敞篷吉普,四方的前挡玻璃,酷似军]用车型,但更庄重奢豪,仍然白底黑字的单数车牌号。   下午太阳热烈,阮蓓戴着进口拉菲草帽,上系着纱质的小结,白绸的花瓣方领长?裙,被风吹得微微拂动。楚勋英姿隽逸,五官如精雕玉刻,湛然若神。在金陵路上人来人往中开过,好不吸引眼球。   报纸上刊出的看来并非野闻,楚二爷真与梁笙妹妹恋爱石锤了!这璧人一对,天造地设一双的,真叫人艳羡。   去到蓝鹤路附近的两处公寓,一套平层,一套复式。复式的那套卧室出去有个大阳台,可以欣赏江滩灯火璀璨的繁华夜景。   楚勋说要请佣人,阮蓓便钟意?了这套复式。一楼让给佣人住,她?正好住在楼上。   他还留了个大书房,阮蓓问他公司就?在附近,为何多余置间屋子。楚勋复问,要么他找蓝鹤路的公寓做甚?自然是之后要常住这里!   听得阮蓓卯唇悸动,没想?到自己会陷入爱情,迅速便与一个风云叱咤的公子爷同?居。   这里以后是他们日出而醒,同?枕而眠的家,快得让她?回神不及。   她?眸中亮光闪闪的,楚勋好整以暇俯肩搂亲,生怕她?临时变卦不一起住,用搂紧安抚。   女人但凡跟了他,他便不会让她?轻易溜走。   他太紧张阮蓓,尤其见不得她?和任意?一异性!   当场便订了下来,然后打电话给小董,让安排人把阮蓓的行李收拾过来,另外的软装用度这两天都搞掂齐全。   小董电话那头听得连连应是。自从梁笙把阮蓓抓走那通电话他瞒着没说,勋哥事后冷淡质问他吃里扒外,要么改弦更张,之后几天都对他爱理?不理?。小董知道跟着勋哥做事的准则,忠诚是第一,这回可必定亲力亲为把事办妥帖。   阮蓓便住在了楚勋别墅,温姨看到二公子带女朋友回来,高兴不已?,特地给阮蓓做了茶果子和凤梨酥。   温姨的手艺堪称一绝,做出的糕点像鲜灵的花朵,黄绿粉嫩,看着便有胃口。阮蓓吃了几块竟舍不得多吃,边吃边夸得温姨眉开眼笑。   阮雪青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,戏班子在时阮蓓吃大灶,上学后便吃食堂。若是有个这样会做饭的阿姨,她?可舍不得像楚勋一样整日不回来。   夜晚两人未出去,在楚勋的二楼花厅,开了唱片机跳舞。   喇叭花式立体机放出流畅的钢琴舞曲,男人修长?手臂环着阮蓓,他颀挺又隽贵,若然是个军]人就?完美了。阮蓓曾梦寐以求地想?找个军]尉,她?挚爱那一身魁梧硬装与热血轩昂。而现在恋眷的他,却偏是个让人情动的彻头彻尾青白不分商人。   楚勋兀自悠闲倜傥,一双凤眼低垂着看女人。   阮蓓颜颊嫣粉,眼里澄澈的星光,也不晓得是否心思?被他拆穿,便不自然起来。她?也偏是硬气,愈发迎上去,楚勋仿佛跟她?对上了,更愈做着温柔动情,眸间如似凝结桃花。   他坏时邪气凛然,底蕴的冷傲都染上蛊惑,毕竟又是开赌场又是娱乐]城,那些弄情骂俏的手段自然深谙。阮蓓败下阵来,把脸埋进男人挺阔的胸膛。   “讨厌你。”她?呢喃,贪婪呼吸着他浅淡的衣香。   楚勋亲了她?额头,发出“嗞”地轻响,温声对她?笑:“这种讨厌我乐意?。第一次吻你时什么感觉?”   阮蓓含糊着,慢悠悠说:“扎人,害怕,感觉心跳不受控制,怕你会做出更多,没准备好……那你呢?”   其实更有害羞,尤其他手环过腰谷,将她?裙子掀至锁骨刹那。   楚勋挑起她?白皙下颌,执着道:“何止心跳不受控制,又甜又软,第一次触碰,整个胸腔都快炸裂了。”   复问:“会一直陪着我么?在梁笙家说的,之后考虑离开我,太太为何能说出这种狠心话。”   阮蓓听得蓦然心虚,当时和梁笙吵得没多想?,顺着本能就?把话脱口而出了,楚勋竟能记在心里许多天。   这个勋贵身家的男人,在爱情上原本如此狭隘,了不起的威赫,却安全感缺失。夜里睡着,阮蓓现已?十分熟稔他的警审易惊了。   她?是可拿可放的性子,便不习惯被桎梏的霸宠。   阮蓓顿住步子抬头看:“楚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呐?堂堂楚二爷,手里握着顶级通行证,多少人瞻仰濡慕,就?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?我现在没想?过离开你,但以后不知道,在我不爱你或者你不爱我的时候,或许就?不陪了。谁又能预测之后的事呢?”   楚勋的想?法可不这样,他一开始并未想?恋爱,“恋爱”这词是阮蓓在确定关系时主?动提出的。既提出了她?就?没收回的可能。   男人掀眉:“你是你,我能预测我之后只会更爱。你自己也听到了,只要还抱着分开这种想?法,我就?不会真踏实!”   阮蓓说不过,踮起脚尖去吻他。花厅里灯光黄暖,她?穿着几厘米的高跟鞋,楚勋侧俯而下,正好贴切地吻住她?的唇。两人深深地眷汲着,彼此的一片嘴唇都含咬在对方的口中,他的手沿着她?肩胛摸索。一忽而觉得这样不够,便把阮蓓放到了床上去。   锁骨之下嘭弹轻响,阮蓓轻吟,但她?才?例假第四天,楚勋隐忍未宠溺。他目光熠熠地凝望阮蓓,炙烈在无声暗示,再又缱绻地吻她?脸颊。   阮蓓便往下挪,男人俊逸脸庞仰视天花板,浓眉因着女人的温柔而拧紧,时而发声暗哑。   许久之后,楚勋拥起阮蓓,在丰雪小岛间释放了。阮蓓没想?到还能这样的,脸红得发烫。男人不顾清濯,扣紧五指道:“不管别人离不离得开,我们之间不,阮阮始终只能是我的人!”   炙烈温柔沁入阮蓓心扉,两人便厮磨着睡下了。 第43章 爱情故事   隔天到学校, 中?午阮蓓便?让琛丽陪着,去咏乐门找徐爵兴还钱。   十二?楼的办公室里,徐爵兴依旧保养得宜, 雍容儒雅地抽着雪茄。   周一学校规定穿校服,夏制服是白色衬衫与青黑色半长裙, 竖起的领口打着X式领结,衬得阮蓓像一朵纯澈的白玉兰。   徐爵兴深深打量阮蓓, 心叹仙女已?经被?采撷了,还能怎么办。原还想把梁笙弄去别处忙, 先?和阮蓓相处一阵感情,谁料那?素来不沾荤的楚勋竟捷足先?登。枫帮也插手送照片了、梁笙人也抢了, 这都搅和不开?,徐爵兴心头的不痛快自是不表。   阮蓓掏出支票要还他三万。   听得徐爵兴却?说,上午楚勋已?经把钱送过来了, 八千。   他慢道:“那?个花瓶后来送去修补,明?眼师傅看出是个前朝的仿品,只值八千, 我也是被?卖家蒙了一道。生意场上来来往往的,阿蓓既是楚二?爷女友,又是阿笙妹妹,我本来没想让还。楚勋还就还了吧。这世界说大大说小小,广东有个庆余班, 还有个沁玉班, 我上次也未认真听,还真没想到你竟是阿笙妹妹。”   说着桃花眼精亮含光, 呵呵地笑起。   仿品……阮蓓眼帘眨了眨。   早上楚勋才送自己出门,竟然上午就能打听到她欠的账, 直接把钱还了。这人办事速度真是每每惊人。   她看了眼身边的琛丽,便?与徐爵兴客套了一番告辞出来。   走到电梯门口,梁笙刚从电梯里走出。他身躯高大魁梧,头戴黑色绅士礼帽,给人一股风流惬意的气宇。赫然瞥见阮蓓,绰约的姿容,杏眸桃腮,每次看到这般出挑的妹妹,他都有些?恍然,记忆里的样子仍在小姑娘。   梁笙眼睛不由一亮:“小蓓,你来找我?是想明?白了?”   阮蓓看见他就没好脸,她自小有脾气也爱记仇。梁笙比阮蓓大六岁,阮蓓很?久前是对哥哥亲切的,听他话、也会对他傲娇耍性子,有时懒得走路了还赖在他背上叫他背。但自从梁笙头也不回、义无反顾跟梁泰走,阮蓓就把他划上了叉号。   阮蓓应道:“我是来还徐爵兴钱的,之前和严怡上他家吃饭,不小心滑了一跤,碰碎花瓶。得知楚勋已?替我还掉,这就走了!”   碰碎花瓶……梁笙睇着她娉婷姿貌,他干爹的嗜好他是知道的。   但这可是梁笙他亲妹。   江滩一片繁花似海,真是多纯粹的也能情不得已?陷染泥淖,只怪自己没早发?现小蓓来申城。   他瑞叶眼敛起,却?又想到楚勋那?活阎王,语气顿时不好。   生冷质问:“你跟姓楚的还在一起?他有哪里值得你喜欢他?世界上的男人并非这一个,贪他皮相也得先?想想保命。他水深得很?,何止枫帮,几次霓人的案子跟他都有牵扯,没谁知道他背地里搞的猫腻,危险莫测。别怪我没提醒你,跟着他小心把自己坑进去了!”   他尚没把阮蓓的事告诉梁泰,那?老货最近带着官太?太?去泰国旅居了。若是知道小蓓攀上楚勋,绝不会想着劝阻,而是琢磨怎么利用她从楚勋身上捞足够好处。   在梁笙心里,梁泰和阮雪青都是自私自利的,没资格也没必要给他们掺和。但他是小蓓的亲哥,可不能看她被?楚勋那?阎王哄瞒。即便?学校里随便?朴实男学生,都好过跟楚勋那?官门前贵的满腹心眼。   阮蓓下?意识竟怕提起这个,急忙地为楚勋辩解,蹙眉凶道:“梁笙你在说什么?上次你已?经坑过他了,该调查的委局都查得达根知底,他清白一生意人,这次可别再栽赃他。你说的两次我都在场,难道也要拖累我不成吗?我的事不用你管,你管好你自己。”   说着气哼哼拉过琛丽进电梯。   这位梁大少和楚二?爷,手段各有各的厉害。琛丽惊诧于阮蓓的强硬态度,真是对楚二?爷也能娇蛮,对梁少也敢颐气指使,厉害哦我同桌。   边走边帮腔道:“就是。楚勋他还为工会活动馆捐资赠物呢,他怎么能是坏蛋。”   电梯门关上,梁笙气得重?重?抿了口烟。   旁边小弟嗫嚅道:“早上看见董铭虹往蓝鹤路一套公寓抬东西,打听了下?是楚二?爷新租的。梁哥看……这事难道就算了?”   哼,梁笙折断烟,心里绞了楚勋的念头都有。   “怎么可能,我跟姓楚的势不两立!”一次霓报社副主编的枪]杀,他车开?在附近;一次手指恰好符合霓人线索,能有这么巧的事?   说着,走去了干爹办公室。   电梯到楼下?,阮蓓问琛丽,是不是她告诉楚勋自己欠徐爵兴钱的事儿。   琛丽瞒不住,只好从实招来:“早上他开?一辆大吉普,堵在我出门的路上,问你欠了谁的钱。我磨叽说不了解,他就要挟我,如果不说清楚,我爸批场馆、我哥留学的事儿都别想有着落。天耶,没想到他是个这么卑鄙、不折手段的人。但你也知道他本事的厉害嘛,我、我就只好照实说了。再则看,他如此紧张你,没准你几时就成楚太?太?了,他的和你的还不是都一样?”   听得阮蓓诧然,佯作不在意:“胡说,谁要成他楚太?太?了,我可没准备。”   琛丽瞄了眼她纤娜的身段:“虚伪呀就,你都和他那?个过了,都见你揉胸,起不来上课,几次请假了你数数?‘阮阮’上下?哪都写着快当楚太?太?呢,听说他们那?种前贵望门,结婚还要上族谱的,楚阮氏,年十九,粤籍生女子也……”   琛丽摇晃着脑袋,文绉绉起来,偏逮住阮蓓的痛点说,说完就往大街上的人群里跑。   昨晚楚勋铯气凛然地纵情,把最后抵在阮蓓丰雪释放,许是那?清濯发?涩,她花晕敏感嫣红。阮蓓上午坐在座位,只不自觉揉了下?,竟然这都能被?琛丽捕见。   还拿昵称取笑人,听得阮蓓脸颊羞烫,凝眉气恼扑过来:“再说哎,琛丽你不害臊,快给我打住……”   下?午放学,她就打电话去楚勋镀美公司的办公室问。响了许久没人接,他场子那?么多个,她也不晓得他在何处忙,遂作罢。   路上在报刊亭顺手买了几份报纸。   阮蓓回应的那?篇投稿,周日晚报上刊出了。因?着她的笔名正值风口浪尖,又是个争议点大的新人,报社收了稿件速度就给发?表。   阮蓓翻了翻,果然又是几篇守旧派的继续抨击。   大概她的行文犀利细腻,风格独树一帜,表达的立意又与旧派相左,且又恰是赶在时候,便?被?拿来树典型了。   理由则变更为:没想到现在的女学生变得这般放肆大胆,前辈的话也敢针砭反驳。说陈贝蒂此女,仗着会点文字花样,玩弄辞藻迷惑人;强词夺理,离经叛道,傲慢无礼,不知背后何许人也,兴许自己便?是舞池常客,诸如此类。   真是,阮蓓若不吱声?,则说她羞愧龟缩,人还是要有点脸皮,想明?白再出来卖字。她气定神闲回应了,又成为寡廉鲜耻。   但她竟看到有篇女作家给自己的点评鼓励,说原本作为一个新人,她四天没回应,以为畏惧了,还甚感可惜。看到阮蓓能继续勇敢出来陈述观点,真是件欣慰快然之事。“表达”诚如贝蒂所言,是件个人的事,没有谁一定是对的,希望大家畅所欲言。   看得阮蓓大受鼓舞,她把那?些?抨击丢在一边,不去搭理。采纳赵太?太?的建议,开?始尝试写短篇小说。   她心中?像是有涌涌冒出的故事,信手拈来便?可撰写成稿。   新租的公寓尚在布置,她仍住在角堇别墅这边。   晚饭后楚勋打来电话,说他晚上要忙,就不回来睡了,让阮蓓乖点早早休息。   这男人是真忙,初在一起时每天五点就醒起出门。后面突破了关系,因?为贪恋情]事才缠绵悱恻不起。但见一次面也是要隔上几天,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。   自从答应楚勋给他留一间?书房,正式与他同居住一块后,这男人说话都带着宠溺。早上送阮蓓出门时,阮蓓都准备下?车了,还被?他抱在怀里亲了好几分钟。亲得阮蓓本就樱红的唇更加润泽,也不晓得有没被?同校女生看到。   阮蓓蓦地记起梁笙说的,但她并非不信任楚勋,心知一次是他出去给她买夜宵,偏巧距离地点近了。一次是她被?他宠得热烈而咬的手指,次日引来霓人路上的盘查。   只下?意识问道:“既不回来,那?你要告诉我忙什么?”   语气怎似妻管严的老婆质问丈夫去向?。   楚勋电话那?头听得惬适,女人惯常做着舒心大意,能偶尔紧张一下?他都乐得接受。   男人靠在皮沙发?上,掌心玩转两颗核桃。睇了眼空荡的指节,那?枚墨玉扳戒他已?装在盒子里送了阮蓓。戴戒指时他并无玩核桃的喜好,现在去掉戒指,摩挲起来倒不必担心损伤玉面。   楚勋蹙眉反问:“想我搂着你睡了?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,之后没有丈夫温暖的怀抱,太?太?会更不习惯。”   更不习惯的是他,分明?温姨私下?说过,楚勋幼时被?刘家扔到三楼独处,大夫人连温姨都不让靠近,怕老爷怪她溺爱不成器。如今有了阮蓓作伴,才一夜安稳睡至天亮,没人能像阮蓓这样贴近过二?公子身边。   这两天阮蓓住在别墅,温姨同她说了不少楚勋的事。又譬如他才气斐然,前去国外进修留学,几年回来却?自己开?设娱乐赌场,让温姨好不叹惋等等。   阮蓓又想起白天琛丽的调侃,娇恼嗔怪说:“少来,谁和楚老板妻子丈夫了。在你床上睡才记起你,在我那?可不会。只是忽然想到了梁笙,他还是那?般态度,你或许多提个心眼。”   楚勋便?复了正色,沉敛应道:“最近风声?是挺紧,几个重?要场子得盯紧着,免得暗中?又出岔子。但前阵子已?经把人都清理过一遍,不会出什么问题,阮阮也不必担心。”   阮蓓听得了然,咬唇轻语:“那?你忙吧,注意别太?累了,还要想我。”   楚勋电话那?头亲了她一口:“遵太?太?命,明?晚应酬结束就回去陪你!”   正好他不回来,阮蓓便?伏在书桌上写了篇两千多字的爱情故事,隔天出门投了稿。   赵太?太?家的书架阮蓓已?整理妥当,这周起便?没过去。中?午在角堇别墅歇息,小董打来电话问,说正命人往公寓厨房安冰箱,是否她楼上也要安一个?   现时的冰箱都从美国进口,价格昂贵,一下?竟配两个。   只是套租住的公寓,小小二?楼几步台阶而已?,楚勋这是当做他们的家布置嘛。   阮蓓答说不用,简单点就可以。   小董连忙殷勤道:“可不敢简单,对阮小姐的事,不用勋哥吩咐都必须尽心尽力。”   又唏嘘说:“今天开?晨会,勋哥眉眼间?都掩着笑。勋哥对阮小姐的一片痴情,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,从没见他对人如此上心过。”   阮蓓脸红,却?又掩不住的甜意,她已?经早就见识过楚勋哄人的本事了。从起初他们的第一眼相识起,他便?逮着角度和辞藻的恭维她。现下?这般明?目张胆地表露,不怕他冷峻寡绝的人设崩塌嘛。   竟然堂堂楚二?爷,还是个有点恋爱脑的家伙。她便?作泰然地应道:“有么,我见他对每件事都这样认真。那?随便?你好了,看着布置。对了,阳台上记得给我放张藤椅。”   “诶,没问题!”小董欣然挂断。 第44章 表明心迹   靖萧武馆二楼灯火通明, 中间的大圆桌上摆着琳琅菜肴,在座的除了施老爷子、大小姐瑗馨和大姑爷龚彧,还有?辰佬及几个得力的帮头。   武馆二楼一向只?对内招待, 多重要?的客人都不?例外,可见仍是把楚勋当自?家人看?。   旁边台柜上摞着五只?珍品礼盒, 是楚勋今晚送来的上等补品。   酒过之后,施老爷子看?向杏黄色的礼布, 叹道:“眼下局势,这长白山鹿茸乃是有?价无市, 难得阿勋还能?弄来两盒,有?心了。”   楚勋敬酒, 谦敬随笑:“听谈德清说老爷子最近身骨疲倦,鹿茸乃是补髓健骨的宝之中宝,便托祺老公爷身边买办张罗的。正好大小姐和彧哥又传来好消息, 几盒雪山冬虫夏草,有?利孕中补益,就一起送来了!”   祺老公爷与楚勋是为忘年交, 时?有?棋盘对弈,情谊深厚。这是枫帮一直想搭关系却搭不?上的层面,不?仅枫帮,包括徐爵兴甚至租界头脑,祺老公爷都属于高高在上, 望尘莫及的。   楚家虽作旧门, 人情却被楚勋维系得甚笃。楚勋背后的达贵网脉,即便不?能?直接攀扯, 但有?他人在走动,对外始终沾着脸面上的利好。   只?是往常送大小姐东西, 都姐妹俩连着一块送,今晚却没有?妍馨的。   但这次是瑗馨有?孕,单独送也情有?可原。   施尝践端起杯子,贯日的老练威戾中现出许多亲厚:“阿勋的周到我?老儿?都看?在眼里,这几年来与你和你们刘氏的合作,和衷共济,形同一家。眼下城里风起云涌,码头上更格外严紧,前几天刘氏的货船耽搁了一日,没造成什么拖累吧?”   楚勋墨眉浓凛,只?做豁达应道:“耽搁了些时?间,大影响倒没有?,就我?大哥着急催了几个电话。老爷子您也知道,大哥他那人向来性子急,任何?事都不?能?超出他指掌之外。我?跟他解释过,码头上兄弟一直都仔细办事,这都可以理解。”   刘氏大公子刘博堂的行事作风,施老爷子自?然有?所耳闻。   当下颔首点点头,接过手下弟子递来的水烟:“那就好。你我?两家合作已久,我?对阿勋的看?重,帮内帮外皆有?目共睹,虽时?而言语重了些,也是对你的历练。别人货船过码头都须重重检查,按规矩开?章子、过卡子。刘氏实业的从来是二话不?说,到港就进,从不?过问。看?重的是阿勋的为人与行事,有?风险也不?怕担着。”   “一家人不?说两家话,最近外面流言流说,难免也飘进我?耳朵里。我?对阿勋是信任的,尽都略过。只?这个节骨眼上,咏乐门虎视眈眈。他们没有?码头,做事局限,早已垂涎枫帮已久。这次瞄准了公董局位置不?放,难免使些离间手段。阿勋一表人才,首当其冲,玩玩就算了,但寂寞归寂寞,切莫当真,小心别着了人算计,落进坑里。”   话锋蓦地转到了阮蓓一事上,语气意?味恩威比重。一来提醒两家关系根结盘固,利益牵扯;二来又给?楚勋找了个“寂寞”的台阶,算是在提醒他,回归到正途来。   显见老爷子对此事的态度让步。   楚勋今晚目的就是要?表达心迹,当下面色泰然道:“老爷子说的句句在理,枫帮与刘氏互利,码头进账,刘氏商船也行得方便。我?与枫帮的合作,必不?会任何?变卦。但这件事,外面传言并不?假,便借饭局和老爷子做个交代。”   “我?与阮蓓关系确为属实,初时?不?确定,因而拖到现在才说。她和梁笙虽然兄妹,但父母多年前离异各随一方,已无关联,我?和她在一起,不?会受梁笙影响。”   “徐爵兴视我?为目中丁,恨不?得一除为快,我?怎会轻易动摇?枫帮才是合作的长久之计。老爷子竞选首董,晚辈始终鼎力支持,祺老公爷那处能?说得上话的也尽力周旋。只?是妍馨这里,就只?作无缘了,之后当妹妹照顾,还望谅解。”   施老爷子话未开?启,就已先?给?楚勋搭了台阶,没想到他竟如此干脆。   虽已六十?来岁,但施尝践精神矍铄,心思海量,向来同外人打交道如履薄冰。他对楚勋观察已久,好貌相,却狠心肠,眼里只?有?生意?谋利。娱乐]场子里、电影明星、世家名媛,多少的诱惑从不?动心,忽然这么决定,委实出乎意?料。   然他终究还是器重楚勋的,龚彧虽忠心能?干,性情燥火冲动,有?勇无谋。就算有?瑗馨在旁边,终究妇辈,唯恐制不?住。可以当得力帮手,但不?适合独当一面。   楚勋克制审慎,运筹帷幄,看?着不?动声色,该狠该圆滑之处绝不?手软。老爷子等了这么久,也没等到一个能?比他更合适的。   抿了口烟嘴,慢悠悠道:“看?阿勋这话说的,你与梁笙妹妹统共认识不?到两月。在座不?少帮头都是过来人,男人在新鲜时?容易冲动,以为山盟海誓,等到后面才惊觉不?过尔尔,只?有?利益为先?。你和枫帮共谋宏图,与龚彧齐心相携,刘氏那边方便,你自?己生意?也获益。那个丫头再美,花都是会过季的,她继父也只?是作坊老板,还是要?从长计议啊。”   楚勋黢黑眼眸敛了敛光,老爷子说的这些他又何?曾没考虑,若论最易走的一条路,那便是顺着自?己经营已久的这种方式,与枫帮共谋利。   然而几经辗转,他仍然做不?到对阮蓓放手。早一个月余前便挣扎过,并无意?义。   他稍顿,并不?掩饰坚定,谦虚道:“没遇上不?知道,遇上了才晓得,有?个成语叫‘不?期而遇’,大抵说的便是这个。老爷子的美意?我?甚感激,只?这件事心意?已决。原本对妍馨小姐多为欣赏,若是成了必定倾心照顾,但现下既遇到阮蓓,便不?能?两边不?负责,总要?表个态度。好在听彧哥说,妍馨也是不?同意?的,她留洋读书,接触新潮文?明,若不?同意?也强求不?来。正好这件事便作罢,还望老爷子理解周全。”   大小姐瑗馨在旁边看?,脸上表情悄然变换。她本以为楚勋最近高调奢宠那女学生,惹得老爷子必然不?快,自?己又刚好有?孕,老爷子或许能?倾向龚彧。没想到几回让下台阶,含蓄委婉地劝说楚勋,还是想留他。而楚勋竟然这样都会拒绝!   在瑗馨眼里,楚二爷出身勋贵,年轻潇洒,凌厉果决,又有?沉稳谋略,谁也抓不?到把柄。连瑗馨都对他颇有?忌惮。   别看?寡言笑面,为了谋利他可什么都做得出来,譬如对二妹,没见过面却始终温和关切,逢送东西总给?她备一份,瑗馨可不?认为能?是真喜欢。   而对于江西那些后方的生意?,枫帮与咏乐门都是讳莫如深、不?做议论,楚勋为报复梁笙,两张发票便送去了杜鹃路的仲局。   如今却竟为了一名粤广戏家女,活生生给?人送软肋。也是那小姑娘美得惊魂动魄,换别的女人大抵没这份福气,能?惹得楚二爷都乱掉方寸。   她都不?知是喜是忧。   瑗馨比妍馨大上许多,操持帮内事务有?愈十?年,应酬自?是老练。   漾出笑脸,在旁缓和道:“哎呀,瞧不?出楚爷原是痴情种。我?二妹她自?小性格骄纵,她拒绝倒并非不?喜欢,只?是拒绝被安排。等她回来,见到楚二爷品貌非凡,指不?定被迷得哪都不?想去了,多少满意?。她已在预备回国?,不?日便可到港。现在说这些太早,爸爸也先?别急,有?句话叫‘强扭的瓜也不?甜’嘛,不?如先?就按阿勋说的办,等二妹回来见了人再说。真不?喜欢了你也不?能?强绑着,对不?对?”   两个闺女是先?后两个太太所生,她的心思施尝践岂会不?明。施尝践瞪了龚彧一瞪,暗叱他不?挑场合多嘴。   但睇向楚勋犀利的眉眼,那刻在骨子里的隽贵气宇是旁人少有?的,晓得过度强硬不?得,便展开?颜谩笑道:   “也罢,瑗馨说的也有?一定道理。这二三年来,我?对阿勋多为器重,却一直没露口风,一则是敬重楚世望门,人没见面就定下来,未免草率。二则也是在考验,毕竟妍馨是我?掌上明珠,做不?到轻易托付,况且还有?枫帮这么大的家业。前次的一百多万筹得急,正好看?看?阿勋是否有?心。你的品格我?是放心的,但瑗馨所说也有?道理,这事便先?搁浅,等妍馨回来了再随缘吧。”   老爷子如此一说,联姻一事便相当于作罢,各人都松口气。楚勋起身敬过三杯酒,一饮而尽方才颔首坐下。 第45章 炯熠坚定   连续两天楚勋都?在外面忙, 阮蓓吃过晚饭,伏在案上写了会儿稿子,十点多便?洗漱准备休息。   楚勋黑色福特开进角堇别墅, 摸了摸奥奥的脑袋。这只罗威纳警犬对年轻的主?人?十分忠心,曾是他捂着血从弹雨中带回的, 主?人?每逢回来都?会与它打招呼,奥奥憨厚地吐着舌头。   楚勋沿楼梯而上, 一?路闻见窗子飘出的沐浴露花香味。不是他惯用的男士古龙香氛,他知道是谁的, 清新妩媚得只唯他的女人?才有。   卧室轻掩,他拉开浴室门, 透过洗漱台镜面,便?看见阮蓓正冲淋着的侧影。   她肌肤白如发光的脂玉,轻盈泡沫沿着肩胛与脊沟, 袅袅滑落软糯的腰涡下。因背对着玻璃,隐约看见丰岛中摇曳艳丽的牡丹。   又是两天没见了,酒精的惺忪感让他生出热忱的思念。楚勋松开门把手走进去, 阮蓓正要?搓背,便?有道硬挺的身躯环搂自己,男人?粗粝掌心覆上光洁肌肤,一?手覆住前面拿捏起来。   那熟悉的气?宇与触感,让她颤哆了一?下, 顷刻便?明白过来是他。   阮蓓问道:“楚勋, 你回来了?去哪弄一?身酒气?,快先出去, 把你衣服都?淋湿了。”   楚勋不为所动,经了相识以来的宠溺, 只觉她丰盈愈柔,在掌中骄美充实,把他的心都?抚满了。   楚勋往下,磁性嗓音温柔覆在她耳边:“和太太在一?起,淋湿却无妨,又不是没被你湿过。”   私下在一?块时,男人?铯气?鼎盛,说得是阮蓓做的水润。阮蓓被他预慰得站不稳,挣着转过身来,搂住他羞嗔道:“还说,你还没回答去哪潇洒呢,眼睛都?喝红了?”   江湖规矩办事须拼酒,楚勋向来恪守准则,想喝便?喝不想便?拒。今晚为着解除与枫帮口头姻亲,却是主?动敬了不少。   他生就?倜傥迷人?的凤眼,这般眼周熏染了酒气?红晕,便?愈发蛊惑。瞅着阮蓓一?副女人?本能?的质问,只觉受用极了,他巴不得她时刻紧张自己,好?让他存在感更?多些。   男人?噙了噙薄唇,浅笑?道:“赴枫帮饭局了,已把那件事略过。之后阮阮无须再有顾虑,你我全心全意在一?起,不用计较谁说什么?!”   阮蓓听得眸底发亮,又掩住欢喜故作平淡道:“真的,那枫帮不会为难你吗?听闻他们帮头对楚二爷颇为器重,寄予厚望下一?任的领帮,你就?舍得?”   影响肯定有,先前枫帮都?把楚勋当自家人?,底下弟兄见他恭怯巴结、谄媚阿谀,之后便?降为合作关系,这中间的便?利难免不及从前。   但楚勋自会想办法解决,他既能?铺出这条路,也有能?力延伸第二条!   看着淅淅沥沥的水花中,女人?杏雨梨云的妩媚婀娜,眼睛也水涟涟得叫人?心动。这阵子学会世故,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传闻,不像之前一?无所知的懵懂单纯。   他面对她总是卸下心防的轻松,甚至不顾忠义起誓想要?在这时与她结婚。男人?眉宇稍敛,扯开领带,偏逗趣道:“眼下竞选公董局,还需要?我背后关系,必然不会。之后大约不像之前那么?便?利了,但能?怎么?办,我若不舍得,难道要?和你分手?”   阮蓓嘴角抿住,凝着他俊逸脸庞,咬唇说:“既然你不舍,长痛不如短痛,那就?分手好?了。楚老板松开我,我这就?换衣服回去。”   说着便?要?扯开他搓覆的手掌。   她光脚踩在地砖上,35码纤秀美足,身高便?只到楚勋的颈下。娇娇糯糯地倚着,散发奇异媚惑的香柔。   楚勋冷郁,顿地把她腰肢箍紧:“往哪里回去?黄鹂路亭子间我已退了,新租的公寓是我们共同的小家,太太要?回去得带上我。”   “唔,可恶。我自己有钱,想另外住哪儿便?住哪儿。”阮蓓眼眶红起,捶了他一?拳。男欢女爱原来短暂,既说舍不得枫帮势力,不如好?聚好?散。她才不对感情?服输。   楚勋心都?软化,磨齿道:“果然最是薄情?女人?心,才稍稍试探就?中计。做时说的深爱都?是敷衍么??怪我还没宠够你!”   阮蓓腾空被他搂起,楚勋摁住她腰涡,两人?抵着浴室的瓷砖缠绵起来。   已经一?个星期的生疏,虽然同在一?座申城,却跟牛郎织女似的,总是空了数日才餍足一?回。   例事刚结束格外的敏感,楚勋没用薄膜药片,宠得阮蓓润泽腻蜜。两人?虽才发生一?个多月,却已经分外地融洽,楚勋循序渐进缱绻着,一?会儿阮蓓便?抱紧他脖子澎湃奏起乐章。   喝过酒的气?势散发着凶悍热]灼,阮蓓连耳垂都?仿佛在瑟瑟轻哆。求着楚勋绕过自己,声音都?变了调,楚勋如似未闻,只抱着她去到外面,掷在床沿厚爱无比。他喜欢看她娇糯的腰涡,还有那摇荡的风情?。   阮蓓酥唤,仓促间脚趾碰到了床边小柜。一?张带着彩色的卡片从柜门细缝里滑出,她迷离瞥一?眼,看到卡片上黑色的筒靴,往上是笔直青绿长裤。   但尚不及看清,楚勋隽挺身躯俯罩,撩起她膝盖。她顷刻丰盈失力,仿佛要?被冲破提防,便?只如帆舟在深海翩跹。   二楼电话接连响了好?会儿,往常二公子楼上就?接了,今晚一?直没动静。二公子自有他的规矩,这台电话是只容他本人?接听的。   温姨起夜,只当楚勋陪阮小姐在三楼平台乘凉,怕是没听见。上楼来通知,走到近门处,却听见频促的拍击声,还有女人?婉转无骨的低喃与沉哑喘息。   一?贯清婉淑韵的阮小姐,频频无力地唤着阿勋,勋哥,亦或楚老板与老公。“太太娇得我宁舍命与你!”阿勋不是惯常冷凛寡言的么??也是额,这都?成年多久了。   听得温姨一?把年纪耳热,她洗衣服时晓得阮蓓月事刚过,恰是郎才女貌最热恋之际,应当相爱。她忙静悄悄下去了。   许久后,楚勋探入阮蓓馨浓的青丝,把所有宠爱都?赋予。两人?相拥着,阮蓓不仅湿了楚勋亦漾了床单一?片。他每逢对她凶悍,她便?被泛得这样,杏眸里噙着几颗秋水晶莹。   忽地柔声问楚勋说:“琛丽被你吓唬住了,为什么?要?背着我替我还钱?”   楚勋哂道:“你当徐爵兴真舍得碰碎个明朝浮雕古董?你赚的钱也是钱,虽然不缺,但不必被这么?讹。琛丽那姑娘对我出言不逊多次,只不过小小吓唬一?番罢。”   阮蓓其?实在听到徐爵兴说“前朝高仿”时便?也已起了疑,堂堂咏乐门大老板,黑面白]道都?沾,哪个走古董的敢不要?命算计他?   她便?应道:“那也不必替我还,你告诉我实情?就?好?了嘛。”   楚勋抬头凝视她娇美脸颊:“不管信与不信,阮阮是楚某挚爱!只是想让你知道,我们之间不止情?与幸,还有生活的共融合一?。我想给?你的,比你能?想到的更?多!”   阮蓓听得动容,男人?有着纵情?后的倜傥,他卓越清贵,她没想过会收获如此不确定却又深灼缠绵的爱情?,他于她就?是个或正或邪的迷,她也不知道之后会怎样。两人?拥紧温存许久,楚勋便?说:“乖,你先休息,我去接个电话。”   刚才过程中铃声响了几回,那台电话他不用去看,都?心知是何?处打来。却未料到这边才拒绝枫帮姻亲,那边的电话就?紧促而来。但与枫帮的姻亲,原本就?只是他额外拓展的线路,本非捆绑。   男人?眸底光影深沉,为表郑重态度,解下半湿的衬衫,套了件干净白色浴袍走出卧室。   阮蓓抱着枕头躺好?,惊讶楚二爷接个电话都?这般仪式感。她腰际被他宠得酸软,内里麻痹般灼]烫,靠在棉花般的软枕上便?慵懒倦舒。   却忽然地想起刚才瞥见一?幕卡片,见楚勋拿了电话进去健身厅,便?侧过身,把那张卡片又往外移了些许。   只见果然是张半彩照,照片已滑出四分之三,上面的男人?穿一?双黑色筒靴,笔挺青绿军]装与披风,皮手套,硬质森绿帽檐与绶带。看上去像二三年前拍的,比现在倜傥冷漠的蛊惑魅力,更?要?青涩而正直忍毅,帽檐下是无可挑剔的俊颜,炯炯锐利的坚定眼神。   比阮蓓看过的左铨钧毕业照更?要?英姿飒爽,让她想起洗脚房见到他时浮起的第一?印象。   阮蓓手指哆了一?哆,她认真看他胸口的方形领章,联想到刚才做暧时男人?的盛欲纵意,恍然判若两人?。楚勋的别墅里,阮蓓先前无聊时走动,没见任何?有关他个人?喜好?的东西,只是平常富奢人?家的摆件罢,一?张照片都?没有。原以为是他冷厉的作风,却原来是这样。   还有,他入铂凰那种曾是军]用级的自动化大影院时,随意闲逸的分毫不生疏。   她正在思索,听见外面窸窣响动,以为楚勋要?回来了,便?急忙静悄悄塞回去。   却是罗威纳犬奥奥叼着一?个透明的小桶,里面热一?盒牛奶。猜着是楚勋给?自己送的,阮蓓便?裹起单薄身姿,蹲去门边接过来。又温柔地抚了抚奥奥的绅士脑袋,看着奥奥恋恋不舍下楼去。   等到楚勋接完电话进来,男人?去开浴袍卧进被子里,阮蓓已经喝完牛奶睡着了。他默在床头吸了几口烟,摁灭,扳过她白雪肩头腻近怀里,轻吻了几口嫣红樱桃唇,关掉灯。黑暗中阮蓓睫毛微微颤动,人?却倦得不动弹。 第46章 高调热恋   二?公子两天才回来一趟, 昨夜楼道里都是酒气。温姨清早起来便做了芥菜粥和?灌汤小笼包,又?炸了油条和?春卷,香酥可口的, 给小两口子暖和?胃。   二?楼宽敞的卧室里,阮蓓冰丝裙缕堆砌, 如云朵般美丽。这样?对?视的持续,深情直抵心?扉。楚勋却不容她逃逸, 箍住肩倾尽爱护,一会儿拥倒在枕上静谧。   入夏渐热, 他的房里开着浅浅的空调,让人倍觉舒适。阮蓓从前并不知道还有家用空调这样?的东西, 只是用情之余,娇美的双颊也轻溢了一层香汗。   楚勋紧攥着她的颈涡,宠爱尚未撤离, 亲了亲她颈子。男人凤眼熠熠,难掩温柔道:“爱不爱我,是否会一直爱?”   原是个偏执狂, 这问题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忘。阮蓓无?力再嘴硬,便噘嘴道:“爱情是相互的,你若能始终爱我,我便一直爱你。”   啧,半分都不肯多给。楚勋磨齿, 悠然沉哑地?慢语:“一言既出?, 老子怎么也要陪着你到老!”闹钟铃响,便起来洗漱下楼, 吃过早餐出?门去学校。   梳妆打扮好的女人坐进车里,金丝鸭绿刺绣枫叶底的旗袍, 浅杏琵琶扣,勾勒紧致小腰,托着两只可爱的兔子。楚勋为她摇下窗,看?得柔情。   旷了一周,昨夜又?是丰盛宠爱,男人眉眼间飞扬神采,在他冷逸气场中添了许多温度。那?些照片上的英毅,仿佛只是刹那?一瞥,而眼前的娱乐夜]场老板才是真实?的。   阮蓓骄蛮道:“你睇我做乜嘢?天天看?,还有哪里是没看?过。”用的粤语,鹅颈傲慢地?仰起,樱桃红唇微张。   楚勋惯是喜欢听她说粤语,特有的冷漠却娇糯。他攥住她手说:“有天天看?么?别动?。”   宽肩俯过去,在阮蓓嘴角轻轻一拭:“口红溢出?线了。虽看?过,却看?不够。太太可有听过一句诗‘一颗樱桃樊素口。不爱黄金,只爱人长久。’太太的唇便像这可口樱桃。”   这是苏东坡的诗。甜言蜜语,即便已是如此亲密,阮蓓听得仍旧脸红。   眼看?楚勋单手转方向?盘,便随口应:“楚二?爷不仅车技了得,还精通古今中外,真系出?色。”   楚勋不为所动?,凛眉:“太太说的是哪种车技,恕楚某不太懂。”   阮蓓撇过头去看?窗外,半天嘀咕:“偷换概念,拒绝回答。”   呵,楚勋笑了笑:“开车是两个人的事,没有太太的醉心?陶醉,我一个也开不起。”   忽然变得越来越和?谐,她紧蜜深邃,偏却舒适融洽他。连高?漕也同起同落,两人并不用防隔,更加地?亲昵缱绻。听得阮蓓伸出?爪子,很拧了一拧:“阿勋快闭嘴,真不理你呢。”   但他衣装笔挺,要去刘氏开会,她也没舍得把他拧皱,并不觉多痛。   *   租住的公寓小董很快便收拾妥当,周三阮蓓过去看?,有明净整洁的厨房,精致餐、客厅,还有楼上宽敞的书房与卧室。   美式奢华罗马柱褐木床,铺着洁白绸缎的床单和?双人枕。出?来便是悬空的走廊,方便与楼上楼下对?话。这之后就是她和?楚勋的家了,家字怎琢磨着总带有生?疏。   楚勋已找好帮佣的阿姨,姓鲍,据说之前都在大户人家做事,很是干脆利落。早已事先把楚勋和?阮蓓送过来的需用整理妥当。   阮蓓拉开柜门打量,除了她先前的,还有不少楚勋新置的衣裙鞋包。他真很会给她买东西,对?阮蓓花钱从不手软,她的衣妆首饰样?样?皆是顶级上层。   不怪后来时有报纸议论起这事,只说楚二?爷当年?挚爱阮蓓时的挥金如土,那?可真是养尊处优,视若金珠,如胶似漆呀。   阮蓓初时并不识品牌,只后来同严怡她们聊起了才知,甚至有些妆粉即便在申城大都会都买不到,需要从欧美邮购过来。   她问楚勋,楚勋便又?恭维:“太太的姿容,等闲不舍得给你上色,只配用最好的。”   还有她腕上的苹果绿玉镯,严怡竟然说拍卖会上起价就要过万。   但他既已买了,她也戴上许久,便一直继续戴着。   而很奇怪的是,她原本?以为的刘氏家人必定对?她苛刻,后面却也甚是包容。甚至对?楚勋给她的挥金如土,丝毫没有置喙,他的财产留给她便留给她了,还把他的几辆豪车也移交她名下,使得阮蓓二?十五不到便已成隐藏的大富婆。但这皆是后话了。   她仰着颈,在锦簇的衣物间,翻出?一条丝薄透明的开襟旗袍,透得仿如不掩寸缕,还有件黑金色的渔网裙。没想到楚勋准备这些,不禁脸烫得可以,装作没看?见的略过去。   周五便正式搬到公寓一起住了。为表庆祝,当天晚上进行了烛光晚餐。在他们新居的卧室里,楚勋对?阮蓓无?比地?温柔,那?种温柔就仿佛仰躺在遍布石粒的沙滩上,海水随着风徐徐地?泛过来,忽而急忽而缓,把人酥栗得昏昏欲醉。   男人薄唇熨帖过每一寸肤发,她的丝薄开襟旗袍被他揉得零散,靡丽呼之裕出?。他们彼此十指紧扣着,在蓬勃香蜜中,逐渐赴往疾驰的列车。   关于楚勋和?枫帮口头姻亲之事,施老爷子虽未正式提起,但此后便只称呼阿勋、楚爷,人们若问到“姑爷”,便都指的是大姑爷龚彧。   那?一段,是他们高?调恋爱的时间。狗仔时而便在餐厅、商厦,拍到楚二?爷绅士隽雅地?与梁笙妹妹身影,然后添油加醋在娱乐小报上渲染一番恩爱。对?于只要说他们感情好的,楚勋概若无?视,任凭去说。   幸爱亦发展得频繁而稳定,早上睡醒做一次,下楼用早餐,七点多送阮蓓去学校。他的公司离公寓近,中午也都回来和?阮蓓用餐。十一点半下课到下午两点半上课,中间三个小时,午休期间难免又?一二?次。夜晚他多在各个场子忙碌,23点多回来,春宵苦短,自是浓情悸动?非常。   阮蓓总以为每天三四次是正常的频率,至少楚勋孜孜不倦,能量持续,而她亦缱绻其中,并不觉倦怠。也是到后来去了香港,和?同栋马来太太聊起,马来太太惊呼说,你是哪里找得这个前夫?要知道,一天一次都已难得,一周、一月一次的都有,你地?感情好好,他真系很中意你咧,照片生?得也好靓仔!   晓事后的阮蓓,后边就都不怎么提起这男人了,总之他就没在她跟前遮掩过真性情。   生?活上,楚勋亦是温眷无?比地?照顾,阮蓓一应琐碎全都不用自己操心?。   她本?不会做饭,只先前租住在小亭子间用煤炉煮过粥,烫过青菜罢,现在却是真的十指不用沾阳春水了。甚至浴缸里沐浴,也时由楚勋代劳。学校上手工课,琛丽瞥了眼她拿剪子的手指,直叹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纤纤玉笋一般矜贵。   他夜里搂着阮蓓,像个沉稳的丈夫一样?,把她贴近颈窝。男人身量健硕,隔着肌肤相贴都能听见心?跳。   楚勋薪水付得足,鲍姨刚来时小心?贴切,因见二?楼亮灯,以为还未休息,便往楼上送夜宵。几次之后便了解,有些固定的时段,楚爷和?太太不需要被打扰到,他们的感情好得浓情意蜜,伉俪情深。   是的,鲍姨喊楚爷和?太太。楚勋虽然未与阮蓓结婚,但在他心?里已与结婚无?异。他眷宠这个温韵又?冷淡的女人,她所有的一切,身体、眼眸、神情,脆弱、妩媚、靡丽,动?怒,或者专致学习,他所能够想到的,都深深打动?着他。   是楚勋在忠义防盾之下,甘心?倾力以付的伴侣,他孤寂生?涯中有烟火香味的存在。   楚勋不在时,阮蓓便伏在桌案上写?稿。   那?段时间,阮蓓的文章也如雨后春笋般发表。她的故事随着一篇接一篇的登刊,而源源不断地?涌出?来,基本?一两个晚上便能出?稿一篇。   因她的文笔切入犀利又?新颖,婉转细腻且贴符地?气,即便是写?个租在巷子的黄包车夫,及带三五孩子的婆妇,也让人嚼读得津津有味。有她文章的报纸总能多卖几成,因而报社也喜盼收到她的来稿。   楚勋只当她学校的学业用功,她用功时他并不打搅。而阮蓓也瞒着没告诉他,保持着自己的一份小秘密,并且楚勋那?么晚回来,早前她就已写?好收工了。   一时陈贝蒂名气鹊涨,先前抨击的旧派,对?她的评论变为乖张犀利、不知礼让前辈。但这些并不能阻挡那?些喜欢她的人,继续对?她的追崇。   很快,汉德森打来电话通知阮蓓,她拍的运动?广告也挂出?了。   杂志、报刊、招牌海报都可看?见。   阮蓓穿着马术服、网球裙、跑步服等照片,她本?就生?得妍姿艳质,海报上将颜色锐化后,更加显得脸颊娇俏,青春散发。因为有她的“阮蓓”签名,便晓得了这原是楚二?爷新近热恋女友,梁大少的妹妹。   早就听说过她的美貌,大幅海报一宣传,赫然美得惊心?动?魄,难怪能惹得楚爷那?般克谨凌冽之人,都栽倒在美人怀。这下是全申城都瞧见了她模样?。   除了琛丽事先知道,严怡、云菲菲、秋晶三个都颇为惊讶。问阮蓓什么时候拍的,阿蓓做事不吭气,真是一波惊起一波哟!   阮蓓请了她们在淮海路一家蛋糕屋用茶点,解释说:“在严家舞会上收到汉德森先生?的名片邀请,起先并无?打算。后面碰破了徐爵兴花瓶,又?不想麻烦楚勋。便联系汉德森,签了他们家公司的广告代言。”   眼下都已知楚勋和?阮蓓同居了,阮小姐和?楚二?爷的恩爱人尽皆知。前些天严怡和?蔡志銮在社交场合碰见楚勋,俩人都属于眼尖的类型,睇见楚勋哥肩膀上隐约的草莓痕,楚勋冷狠寡绝的气场明显温和?不少。阮蓓更似朵花一般的娇媚,恩爱情浓的氛围溢于言表。还有人见到楚勋接阮蓓放学时,两人见面就在车里环搂拥吻。   严怡便道:“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,楚勋哥的还不是你的,没人能比你们更相爱得了。”   阮蓓脸一红:“不一样?,感情归感情,经济归经济,还是要保持一点空间。”   都晓得她好强,放着梁笙那?么威风一个哥哥不联系,先前宁愿自己勤工俭学,如今不想用靠楚勋亦可理解。严怡三个唏嘘了然。   *   楚勋对?阮蓓拍广告并无?置喙。   以他的偏执独占,绝不乐意心?尖痣抛头露面,但阮蓓的姿容和?表现力,她若有心?,做个当红电影明星都可以,他便任由之去。   公董局的竞争如火如荼,老爷子这边因着年?岁资历担当,再有楚勋人脉维持,与砸出?去的两百万,看?似胜过一筹;但徐爵兴那?只老狐狸绝非善罢甘休之流。最近霓人的调查亦分外苛刻,粮仓的被炸简直让霓部暴跳如雷,租界里随处可见的关卡和?草黄衣帽。   楚勋靠在皮沙发上,翻阅着几本?账目,俊脸肃穆。私下独处时,他眉宇间的冷毅会浮现,那?掩藏深邃的军姿凌厉,仿佛在诠释他的宿命,是罔顾私情,严恪信义。   现在阮蓓成了他的例外,几经心?底碾转之后的掌心?珍珠。   他在最初挣扎过程,见着她明澈疏淡的眼眸,曾反复犹豫把她带下水;然而性之原始使然。那?亭子间里相拥的温暖,掀起薄扣时摄人心?魄的深埋,让他无?法听凭绝情。   便自私掠进了城池,把她划入了生?命里。只是面对?着越发眷柔的女人,他愿付出?绝对?的宠纵与庇护。   小董把报纸和?海报递给他,楚勋很认真看?过几眼便收进了抽屉中。这是他的习惯,自从遇见阮蓓以来,关于和?她感情的八卦已经上了不少报纸,他每次都收在一个专门的屉子。   小董无?意间发现了这个动?作,之后便都主动?扛起买相关报纸的责任。   阮蓓这次却长经验了,深知某人的醋劲大,对?爱情偏狭,她便先发制人。   午餐时,给楚勋夹了块他爱吃的炸鳗鱼,主动?问道:“我拍的广告出?来了,阿勋你觉得怎样??恭请楚老板评价,可别说不好看?。”   楚勋眼皮微掀,便看?穿她的小心?思。   同居半个多月以来,阮蓓对?他越来越释放自己,不像先前总本?能保持着一分间阂。这个女人熟络后,原也造作]爱粘人。她已经琢磨了怎么拿捏楚勋,时而想要得到满足,便会同他撒娇闹情绪。   譬如大半夜想吃冰箱里的冻荔枝,楚勋是不允她夜半吃凉食。她便软娇地?倚靠过来,他把她拨走,她愈发靠得亲昵,在床上摇他胳膊:“就吃两颗好嘛。还说爱我,分明并不爱。求求了阿勋哥,你最好。”   那?香糯柔软的模样?,看?得楚勋顿然没脾气。他也不想吵醒鲍姨,便起身去给她拿,另外又?热盒牛奶。想吃冰荔枝就必须吃完了喝杯热的。   但楚勋乐得她撒娇,自己的女人愿意纵容她骄纵。   实?话实?说道:“美,我太太任意时刻皆好看?。但若不拍更好,省得把你曝光于众目!”   没欠徐爵兴花瓶钱的话,阮蓓也不会去拍,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楚勋给她还掉。   她解释道:“拍都拍了,就不说那?些。而且这次Chevonne公司的立意,旨在符合国民体育兴国的口号,拍的运动?服饰并无?不好。再说,所有人都识得我是你女朋友了,楚老板岂不更宽心??”   呵,巧舌如簧、伶牙俐齿,楚勋勾唇哼笑。男人英俊脸庞和?缓,显然总算被说动?。   怎知道隔天下午出?门,车经过佰虹门大厦前,却赫然看?到阮蓓的一张泳装海报图。   为此楚勋闹了一通醋,以致被传开,楚二?爷对?阮小姐惧内的八卦说辞。 第47章 泳衣招牌   这类大幅海报都是根据原照片, 找工人喷绘而制。照片上的阮蓓穿大V领连身式泳衣,殷红灼丽,半侧着身姿, 迎向热烈阳光,雪白肤色打着晃目的光芒。   不知是喷绘效果, 还是因为半侧身,只见一边的V领褶皱弯卷, 把她若隐若现的丰盈勾出深壑,且她眼影绘得浓郁, 便显出撩意?般的美艳。   楚勋蓦地让小董刹车停住,透过车窗看得眉头紧蹙。   ……他可没?听这女人说过还拍泳衣!   让小董开车绕了?租界一大圈, 只见永新和?新丽百货也挂的是泳装海报,但这几张海报是正常的角度、色泽,虽有妩媚, 却大方怡然。   楚勋再去到咏乐门,咏乐门因着梁笙在,且里面多有贵妇太太美容保养, 所以放的是健美操服饰。   楚勋闲逸燃起一支烟,笔管条直身躯站在楼前看。自?己也惊赞阮蓓青春飞扬,绽现女性?魅力与活力,美得让人亲和?欢喜。   那么这件事就是佰虹门特意?为之。   正要转头,梁笙与筱莉在大厦门前停下。筱莉查出身孕了?, 为了?不耽误事业, 她不想要;而梁笙想结婚,因而特地带她来?找干爹徐爵兴。想跟徐爵兴商量把新电影提前开拍, 等?上映时正好养胎,两不耽误。   乍见凉薄倜傥、清冷贵隽的楚二爷, 立时便丢下筱莉,一拳头朝楚勋抡过来?。   楚勋已经不屑于再跟这厮干架,看在他是阮蓓哥哥的份上,避开一拳:“梁少自?重,别在怀孕的女人跟前动粗。”   听得梁笙收起拳头,咧嘴哼道?:“楚二爷就是这么对小蓓的?口口声?声?说照顾好她,却哄得她拍广告,连佰虹门那种都拍!你不爱她趁早让她看明白,别他吗一边柔情蜜意?,一边当做摇钱树。惹过火,我梁笙自?己不动,却不计较找人动]枪子。”   真这么关照自?个妹妹,能放着几年不管,现在假惺惺?浑不过是看楚勋不爽利,换个别的男学生,指不定睁只眼闭只眼。   楚勋悠然不屑道?:“梁笙怕是有误会,阮阮并?没?权利由谁约束!首先她拍完才告诉我,若我能事先知道?,更不愿她去拍。楚氏和?刘氏的家财将来?都会共有在她名下,不缺这点钱。其?次你问她为什?么拍,倒不如问问你干爹徐爵兴,为何?把个赝品花瓶让她撞破,还要她陪着看一个月戏偿还?至于佰虹门这事,我也才看到,很快便会解决。”   言罢轻弹烟灰,凤眼冷睇梁笙。   梁笙不知道?还有这一层,不由得愣怔噤语。   楚勋拉开门上车。   佰虹门海报,楚勋并?不认为是施老爷子做的。佰虹门平日多由大小姐瑗馨和?龚彧经手,而施尝践醉心竞选,无意?在这当口搞不愉快,也不止这点格局和?远见。   楚勋自?然也有手段,让老爷子出面把海报取掉道?歉,但没?这个必要,否则气氛便变味了?。   那么就是龚彧。   他阴鸷地磨了?磨唇角,回到办公室便拿起电话,给长通银行亲自?拨过去。   傍晚阮蓓也知道?了?这事。她平时不怎路过佰虹门,而严怡因与枫帮、徐爵兴两边不得罪,自?然不会说;云菲菲则一贯万事小心谨慎。是秋晶告诉阮蓓的,秋晶向来?有话说话大大咧咧。   拖着阮蓓在操场问道?:“阿蓓,你在佰虹门的广告招牌可有看到?怎么说呢……我不知道?你有没?发现,就是有点……别的百货也挂泳衣,但不会让人有那种媚的感觉。我是觉得,怕不会他们存心……哎呀嘛,我又多说了?什?么?你当我没?说出口。”立时捂住嘴巴。   汉德森请阮蓓签约时,说的是体育健康活力,可以性?感,但并?不拿性?的媚惑作为主要卖点。阮蓓拍的那些照片,即便泳装,也都是大V领连身式平角泳衣,与现在到处招牌上的香烟、牙膏广告无异,并?不会让人产生多余的想法。因此根本没?往别处想。   便追问秋晶怎么了?,秋晶皱着眉头嗫嚅道?:“那你要保证不许告诉任何?人我说的,就是我个人的感觉,百货的并?不那样,唯有佰虹门是那样。而且你和?楚勋,刚巧和?枫帮那什?么嘛,还是你自?己去看看比较合适。”   话里在暗示楚勋刚与枫帮撇清姻亲关系,放着一个威名显赫乘龙快婿没?有了?,枫帮没?准故意?存心刁难阮蓓的。   阮蓓放学便特意?去佰虹门和?两个百货看了?,佰虹门的眼妆和?艳丽泳衣都是喷绘渲染的,那个姿势也是根据原照片调整,阮蓓的泳衣应为浅橙红,且眼妆自?然浓淡。   她给汉德森打电话问。   汉德森相当惊诧道?:“Oh,我深感抱歉,这事我还真不懂,是宣传部门操作的。你也知道?那几家大的商厦人流量多,他们总会提些排期、选图等?刁钻的要求,甚至抬高价格,规定必须在他们指定的厂子喷绘等?等?。这样,你等?我,马上给你问明情况。”   想来?汉德森也不知此事。晚上回来?,两人泡在温润的浴缸里时,阮蓓便覆着楚勋的肩膀,让他去解决。   问说:“佰虹门放了?一张杜撰出的招牌广告,而同样放泳衣的新丽、永新百货才是正常。我问过汉德森,他并?不负责此事。怕是因为那件事枫帮故意?的针对我,还得麻烦楚老板你出面。”   晶莹泡沫溢散樱花淡香,楚勋给阮蓓拂着水,时而覆在她颈下抚揉爱护。阮蓓甚为敏感的欢愉之处,许多的神经末梢都汇集在那牡丹中?。最初楚勋碰到她,阮蓓羞窘得仿佛都想找个地缝藏起来?。   那还是在她租住的小亭子间,被她用五倍尖椒毒辣的男人,清逸身躯坐在床沿,刚喝完她熬的米粥,睡醒的凤眼里有迷离深邃。   他兜着她的后?肩,把俊逸脸庞深埋,而后?来?才知他也是第?一次。他那么深情专注地嗦着她,薄唇微张似柳叶,唇角相当完美。整个世界里仿佛都只剩下了?那静谧,她又怕又忍不住低头看,然后?伸手环上他硬朗的肩膀。   后?面在一起了?,楚勋要得更多,睡醒或半夜迷糊醒来?,便总抚去宠溺。同居半个多月以来?,每天三四次做的频率,阮蓓倒是没?再那般娇赧,已能自?然而然地任由展示,也不再羞听热烈时的骇浪奏曲。   楚勋抚她长发,不知是最近幸事充裕,还是养尊处优的生活,让女人长了?些肉。先前锁骨到肩膀可见一字骨窝,现时虽仍旧窈窕,却丰莹不少。   他侧过来?,抵在她耳畔道?:“昨天挂出的,下午我也才看到,已经处理了?,明早他们会自?己卸掉。与其?说这个,太太不如先交代?,为何?不打招呼背着我拍泳衣?”   男人目中?镀上霸道?的酸涩,一缕压迫气场俯罩而来?,阮蓓未料他关注点清奇。   顿地感受到那股吃醋的森意?,楚勋动怒的样子她已经颇有领教,愈是生气愈为冷逸平静。   她忙深吸口气,先一步拿捏住气势应道?:“泳衣怎么了?,游泳是体育的一大项,体协进会还有专门的游泳训练。而且我拍的泳衣也符合标准,比起阿勋你让我穿的开襟旗袍,都不知多少小巫见大巫。”   啧,好个伶牙俐齿。   楚勋一默,眸底流光微转,捻她白皙下颌说:“不管,我只知太太瞒着拍照,连我都没?见过你穿,却被所有人先看到!”   说罢俯下去,啮啄她颈侧,略带糙茧的手掌扣着她腰际往下挪。他私下无人时便如此裕盛铯烈,虽不穿制服,然而那硬挺身躯俨然修挺隽健,凛凛压迫。   阮蓓脸烫,粤语问他说:“那你想怎么办嘛,拍都拍完。”   楚勋凝视她姣好双颊,将她搂紧:“还是太太提醒我,把那件渔网裙给穿了?。”   金黑丝渔网裙,一个网格便有乓乓球那么大,阮蓓拒过几回。首次穿开襟旗袍,她次日连地都下不了?,不敢妄想其?余,听得滑出水面就要逃离。   那温馨湿漉的美糯略过眼前,女人却哪儿抵得过他敏捷,已然被楚勋从后?面抱坐。男人挑开旁边抽屉,一边爱护着,又解开一枚表面颗粒陡峭的防护。   光影摇曳的壁灯下,渔网似在浪涛中?跌宕,阮蓓虚浮攥着手指,如被架空,深夜的一场暴雨都掩不过如此柔情灼烈。   *   隔天小董到办公室,便瞥见勋哥左颈上嫣红,右侧两道?指甲抓痕,手腕面上还有攥印。   小董看得唏嘘,不晓得是昨天因为海报的事,两口子吵架了?,又或者另一种《浓情过火》的表达形式。   但他将要说的就是和?海报相关的,便道?:“好家伙,昨半夜枫帮大小姐把大姑爷抓花脸了?!”话到一半,紧张地瞥了?眼勋哥,生怕含沙射影嫌疑。   见楚勋面如冠玉悠然,仿佛魂不守舍,正在思?琢其?他。   这才又壮着胆继续:“说是查出龚哥在长通银行的账本,竟然偷存了?几万块。大半夜把龚哥抓得那叫个狼狈,龚哥裤]衩都穿不结实就被打下楼。底下弟兄们惊悚得从床上爬起,睡又不敢睡,房门出又不敢出。龚哥跪了?两个钟头,求着大小姐把账本收下来?,剩下的事儿还不知道?咋解决。幸亏不是偷藏女人,要不然房顶都要掀塌了?,扫地出门,弃如敝履了?就!不过上午龚哥不管不顾,没?通知大小姐就把那张海报卸掉,换上之前别家的了?,也是麻利。”   楚勋满脑子都是阮阮,他铯气昏心了?,眼前着魔般浮现昨晚轩昂隔着网格穿梭她爱宠的一幕幕。女人羞哭了?几次,他却感知她的眷念,若非早上有正事要忙,娇美小脸埋在他颈肩根本不放他离开。   小董絮叨,他边听边随意?构想了?下场面,掀眼冷漠道?:“种瓜得瓜,不予置评。”   额……这么咸淡的嘛,很显然,脖子不是吵架刮花的了?。   小董琢磨龚彧这事或跟勋哥有关。他也好奇勋哥从哪来?的手眼通天能力,申城大概没?有他不清楚的事。   比如先前梁笙那生意?,如果不是勋哥叫他去抽屉拿发票,他都不会知道?梁笙有那等?豹子胆。   这次龚彧偷藏私房钱的账本,更闻所未闻,而长通银行更是不起眼的银行。   要知道?,龚哥平时什?么都让着大小姐,出门连女人都不抬头多看,就连老家妈来?了?,也都是单独在外面租房子,因怕吵扰到瑗馨。存钱,这种事儿想都不敢想,竟然敢偷藏四万块。   听说大小姐非常气,直言反正孩子也有了?,有他没?他多个累赘,把他行李和?账本不屑地从二楼扔下去,直接让他滚。但平时大小姐还是很爱龚哥的,两人结婚十年没?闹过红脸,龚哥跪着一步一步爬上楼,好赖才求得分房睡留待考察的资格。   但自?从上次阮小姐被抓,小董为着枫帮和?勋哥的关系,拖延没?汇报,勋哥就不怎么信任他。这回应该是勋哥自?己出手解决。   小董还是忠于勋哥,他只因女朋友在枫帮做事,所以才希望勋哥和?枫帮的关系能维持。   小董本来?是个黄包车夫,三年前刚来?申城,楚勋坐他车子,下车时钱包落在座位了?。那阵子小董正愁着给妹妹凑嫁妆,亦是需要钱的时候,但却没?私吞。只看钱包恁般精贵,想着比较重要,愣是根据楚勋的衣着和?扳指,空跑了?几条街的生意?,送还到楚勋的手上。   后?面过几天,他妹夫就说收到嫁妆可以结婚了?。再然后?有天楚勋出现在他车前,让他做助理。从此小董才得以翻身出入高级场合,开上轿车,住在楼房。他想,他还是要多表现忠心,好让勋哥能够再重用自?己。   楚勋看他小心谦责的模样,便淡道?:“对了?,阮阮今天在家休息,你去四季宾馆订个当归红枣补气汤,让中?午给她送过去。她喜好甜食,再在凯莉丝给她买盒椰香蛋挞。”   眉眼扬展惬适,言语中?缱绻爱护——应该不是吵架,和?梁笙妹妹那等?美人,显见舍不得吵起来?。应该又是浓情过了?,所以请假歇息吧。   小董顿松口气,连忙地麻利去照办。 第48章 盛装宴会   上午十点多钟, 龚彧提着东西上镀美公司找楚勋来了。两条烟和一篮子红毛丹荔枝芒果等女?人们爱吃的南方时?令水果,让身?边跟班在楼下会所等,自己上到八楼楚勋的办公室。   龚彧眼角淤青, 嘴也咧着破口,脸上几道抓痕。心里琢磨这事巧得, 只能?是楚勋没?别人了。   他藏钱非常隐匿,连亲娘都没?吐露一个字。存的是长通那种小银行, 银行那里从来替他小心保密,平时?打?电话问事, 也必须听到龚彧亲口回答,才继续往下说, 这几年就没?出过差池。   结果好端端更换什么新账本,打?电话他没?接,和他对接的老职员临时?窜稀, 一个新职员给他送到了办公室,压在他一方砚台下。大?晚上被瑗馨翻出,就这么全曝光了。   昨天刚把海报招牌挂上, 晚上就翻船。明面上似乎巧合,可这种不动声?色整治人的决绝手段,也只有楚二爷最得心应手。龚彧这次算真正体验了一把哑巴吃黄连,有苦说不出的滋味。   大?早他就赶紧让把招牌卸掉。心想换任何一个人,他都恨不得卸掉对方胳膊, 偏却是楚勋。   进门暗憋怨气, 却看?见楚勋也脖子手腕几道新鲜抓痕,不免唏嘘莫非也同道中人, 因为?女?人生气,而被逼不得已?出此狠招?   楚勋正在看?账, 悠然抬头瞥见,便客气地把人迎到沙发上坐。   他墨发浓郁下,眉目温和道:“什么风把彧哥吹来了,大?热天的彧哥有事打?个电话,我便过去,何须让你亲自跑上一趟?快坐。”   那宽肩笔展,清逸翩然,仿佛什么事儿也不知的内忍。看?得龚彧腹诽,论做人,没?谁比得上楚二爷笑面阎王。   龚彧咋道:“说大?不大?,说小也不小,我这不生怕误会么,就紧忙过来解释一番。阮小姐的海报昨儿挂上了,瑗馨选图时?看?上了那张,直叹好看?。这阵子不都呼吁着女?子开明自由嘛,她想着枫帮也别落后,正好借此表明枫帮先进的态度。也才挂出来不满一天,早上我寻思?着不太对,这事还得先问问阿勋,这就立马给卸下来。正好洋公司那边也说要重做,就再等他们重做了挂上去。”   洋公司也不敢得罪楚勋。   昨天阮蓓打?完电话,汉德森去一问,公司也紧忙联系更换,生怕惹来楚二爷质问。   楚勋笑答:“原来是这事。阮蓓看?到,回来和我闹了小脾气。她一个还在上学的女?孩,脸皮薄,又?要顾及学校的影响,吃了委屈也就只能?到我这来撒娇。正想下午过去和彧哥商量,还是彧哥有先见之明,早一步替我办了。”   “大?小姐开明先进,向来让人敬佩。与其放阮蓓一个不相干的女?学生,不如搁上大?小姐的贵照,更有说明力。阮蓓哪能?逾越了帮规去代替大?小姐,实在过于?抬举。对了,彧哥脸上这怎么……?”   “是啊,是啊。”龚彧边尴尬点头,心想果然来对了,银行账本曝光绝对跟招牌有关。竟下手这般绝,可见动阮蓓就是楚勋的底线!   但有些事哪怕彼此心里清楚,也不好拿到明面上说,何况并非多么光彩之事。   龚彧便应道:“还能?怎么,没?照顾好瑗馨养的那只小猫,女?人嘛,怀孕难免脾气大?,这就被她挠了几把。阿勋你这是……莫非也女?人造的?”   呵,楚勋的跟他可不同,楚勋是心甘情愿,甘之如饴。   昨夜楚勋用了颗粒起伏的套,阮蓓穿着黑金丝渔网裙,撩得他裕]火盛烈,一夜暴雨喧闹,他便在那雨声?中将她宠得酣畅淋漓。女?人抵着墙面,被他的灼]热迅捷贯穿宫邸,湿漉了地砖一片。   她箍着他脖子挠下指痕,挠入楚勋的心扉,楚勋爱她,一早上心里都装着她所有。   但这么奚落了龚彧,给他点安慰也无妨。   楚勋抚了下手腕面,含蓄道:“正是她挠的,彧哥也知道,我心里就她这一个宝贝,宠多了难免恃宠而骄,一丝儿委屈都生受不得。不像你与大?小姐,夫妻多年,相敬如宾,如今怀孕了甚体谅。好在只是小猫,若动了珍爱的大?猫,可更不好交代。”   额……   龚彧嘶牙,这话里的意思?,阮蓓是他楚勋心尖痣,掌中宝,若再挑衅,龚彧的另一个大?账户也要完蛋。   妈的,但那个大?账户上的六万,龚彧藏得左手不知右手,就这都能?让楚二爷给掘出来?!都怪瑗馨,让她别试图触楚勋逆鳞,非要试探解气。现在气没?解,倒霉都他自个儿吞了。   连忙打?着哈哈道:“哪能?呢,女?人们的爪子也是厉害,看?着没?指甲,挠的是真疼。再伤不起,之后可得注意着些!”   一会寒暄几句,便起身?告辞了。   阮蓓下午去上课,特意路过佰虹门前看?,便没?再看?到那张招牌。   但龚彧出去后,关于?阮蓓挠花楚二爷的消息,就这么传了开来。迅速把枫帮大?姑爷半夜下跪的新闻热度掩盖了过去。   楚勋谁敢轻易惹犯,莫说他英俊风逸,风云叱咤,就他楚刘两氏背后的身?家,都令多少人望尘不及。阮蓓身?在福中不知福,而楚二爷竟放任她挠就挠了,半句不吭?   又?想到之前在歌剧院,楚勋对阮蓓的体贴照拂,阮蓓累了主动靠向他肩窝;连同居的公寓都搬到公司附近,只为?了方便见面。想来这个梁少妹妹是有两把刷子的,能?把楚二爷迷得敛尽脾气。   关于?楚勋对阮蓓惧内的传闻,就这么散了出去。听闻枫帮的那张招牌,媚得肤若凝脂,衣若红杏,可惜楚二爷的女?人怎容随便觊觎,也就惊鸿一瞥,迅速就被撤换掉了,从此再没?人看?过。   楚勋对阮蓓的宠护是独一无二的,这个男人手段犀利、算无遗策,给予阮蓓太多不同的感?受。以至于?阮蓓扎心难忘,她对他始终寄予期望。后来在香港,哪怕也遇到其他欣赏或追慕她的别人,都没?能?够让她轻易动摇。   很快就到了祺老公爷的七十寿辰,以往祺老公爷每年过寿,不喜高?调,只请些私交甚好的办一两桌过去。譬如楚勋便年年参与。这回底下人都劝他,七十高?寿要办得热闹点。祺老公爷考虑最近局势严紧,风声?变幻的,也就当做舒缓气氛,点头同意了。   不仅官厅里头,还有枫帮、徐爵兴都收到了请帖。秋晶家作为?印染大?厂,严怡的翔发银行,也在应邀之列,带着云菲菲一同来见世面。   当晚来的都是申城顶尖的人物,还有京陵那边的权要也将光顾。即便那些人来了,也不会和他们有碰面的机会,但能?参加就是体面,传出去脸上有光。   地点不在祺老公爷的私宅,在他大?儿子的花园别墅举办。有着偌大?草坪和音乐灯光喷泉,城堡般的大?房子,夜光闪烁出奢华的贵气。   楚勋一早就准备好了定制礼服,这是他携阮蓓参加的最郑重一次宴会,阮蓓默默地有点紧张。但她从来不是轻易认输的性格,并不在面上表现出来。   刚好周六,她上完半天课就回来了,原本和楚勋说着睡个午觉醒来,两人便准备。怎的午后空调开得清凉舒适,彼此拥在枕上吻着,有一下没?一下又?做了起来。好像每个中午幸爱都已?成固定仪式,反正七点钟的宴会,早着。   楚勋对她温柔探索,一段花式他可续航近半钟头。他悠然沉浸时?,俊颜如玉,顾及得面面俱到,阮蓓娇如泛海,嗓音软得醉人,四目深深地镌刻凝视。当相视的花式都用过一轮,楚勋把她翻去后面,蓦然套上颗粒]感?,在那嫣粉的匿蜜中加速,颤得阮蓓青丝乱拂丰雪飞舞。等到称心快意地结束,已?经?都四点钟。   鲍姨端来面点和煲汤,两人随意用了一些,便开始着装打?扮。   七点钟,他一辆白底黑字1399车牌宾利开进大?院,端地引人注目。谁不晓得楚勋是祺老公爷器重的红人,对弈的忘年交,既想濡慕他清贵气宇,也想亲眼目睹到底是何种美色,能?够引得他破禁]沦陷。   车门打?开,只见楚勋英姿挺拔,西装革履,百达翡丽的腕表在清劲腕上发光,隽贵高?级。   随后牵下的阮蓓,一袭冰蓝花苞袖缎裙,肩后开着蝴蝶形的镂空,露出白雪纤娜美背。两人下午刚缠绵过一番,阮蓓妆底肌肤如若桃花娇嫩,眸灿若星,红唇更似樱桃动人。   再看?香奈儿的手袋,Ferra□□高?跟鞋,爱马仕珠宝,全都世界顶级奢侈品牌装饰,就连她的唇色,应该也是Helena的口红。啧,楚二爷真真是奢宠女?人了,现下局势莫测,多少人都暗自收紧储备,他这却简直无一不用心备至!   两个人站在那里,阮蓓欣靓怡然,衬在楚勋高?挺身?躯旁边,难掩小鸟依人。对视的眼眸中温柔缱绻,让人看?了陌生又?心动。   竟然觉得嫉妒都是一种无力,难怪报纸那般传奇绯闻,当真是英雄配美人了,如此有夫妻相!   楚勋停好车,牵住阮蓓手指,带她一边见客一边往祺老公爷主厅恭贺。   阮蓓落落大?方地陪着他回应。   本以为?祺老公爷大?概是个严苛的老者,不料竟分外和蔼,从沉定的气势中,看?出对阮蓓的认可。   要知道以祺老公爷的字号与尊位,令人恭敬桑梓。他见过的人比吃过的盐都多,是攀附虚荣,还是有心诚挚,一眼就能?辨出来,都不用伪装。   看?楚勋和阮蓓并肩站着,时?而互相抬头对视,便晓得是真心相爱了。   祺老公爷说道:“好,般配得很。阿勋也二十四五了,身?边没?个伴,小蓓这丫头瞧着就有旺夫相,是讨人喜欢的一对。我这里正好有盒珍珠,寻思?着送给谁。就拿去作副首饰吧,当做给你的见面礼!”   让助理取来一个楠木锦盒,手掌大?小,打?开来,里头兜着满满一盒珍珠。   啧,从祺老公爷过手的东西,皆为?上乘的贵重。别说那是昂贵的南太平洋珍珠了,一颗直径达10毫米,就光外面的盒子都恁般精贵。   楚勋眉梢弯起,低语说:“公爷给的见面礼,快收下,是老爷子一片厚爱。”   阮蓓这才大?方收下,按着广东拜寿礼节鞠了一礼,含笑道:“晚辈阮蓓谢公爷,祝公爷人寿年丰,益寿延年,松鹤长青!”   听得祺老公爷呵呵笑起,果然祺老公爷对楚勋的偏爱有目共睹。   不远处坐着的枫帮大?小姐瑗馨,看?得心里不是滋味。   对于?楚勋与二妹妍馨的口头姻亲,瑗馨一直分外矛盾。一方面欣赏楚勋,觉得是个难得堪担大?任的人选。可瑗馨从十几岁开始管理帮务,直到现在没?少操心;而妍馨却什么都不用管,只是坐享骄纵,还出国留学,老头子不苛不责,还安排个如此出色的女?婿,为?要把枫帮大?业都交给妍馨头上。   这把瑗馨往哪放?瑗馨大?小姐的魄力也不是盖的,否则不可能?辅持枫帮到现在。   然而此刻,看?阮蓓收下祺老公爷送的满盒珍珠,却又?泛酸地想,若站在楚勋身?边的是妍馨,那么之后枫帮就也算搭上了祺老公爷的垂青,能?带来多少好处。   结果可惜,妍馨压根儿没?见过这是个怎样吸引的男人,就唐突拒绝了。   沙发上的刘氏大?公子刘博堂也瞧着这一幕,刘博堂三十出头年岁,戴副银边眼镜,生得白俊儒雅,性情也严苛谨细。平素专注事业,不苟言笑,结婚多年,连个“爱”字都没?对大?少奶奶说过。   对于?楚勋最近和梁笙妹妹如何高?调同居的传闻,他本不屑一顾,懒于?置词。   然而真见到了阮蓓,那灵韵明澈的眼眸,楚勋脸上的执着专注,却又?让刘博堂另眼相看?。   因为?潘氏在刘昶韫跟前的编排,楚勋幼年觉得委屈,后来干脆做出玩世不恭、冷漠倜傥作派。但实际却分明计研心算,谁也别想沾到便宜。   刘博堂就没?见二弟这般明白表露过,他也不得不承认,阮蓓是个令人讨喜的姑娘。   大?少奶奶在旁边说道:“二弟那位小女?友我瞧着还可以,虽说是梁笙妹妹,可全无交际模样,反而淑婉灵气,更是漂亮得不得了,还蛮稀罕的。   刘博堂冷哼了哼,阴沉不语。   楚勋牵着阮蓓过来打?招呼,兀自坐在对面:“大?哥,大?嫂,这是阮蓓,我未婚妻。”   还未婚妻。   刘博堂说:“二弟这恋爱谈得一往情深,别影响到了刘氏的码头货运,先前耽搁一天的事最好别再发生!”   楚勋整整衣领,扯唇哂笑:“大?哥这话说的,早前没?我联上枫帮这条线,刘氏不也一直都规矩走着官码头?当初和枫帮,还责我另辟捷径,现在习惯了好处,又?怪上。放心,我在刘氏也有百分之四十,赚钱的事自是不会分神。”   提到40%就触礁,听得刘博堂无话可说,咬唇沉郁。却莫名不想在他这个小女?友跟前动气,阴沉地弹开烟盒:“知道就好。我妈念叨着,得空也去看?看?。”   大?少奶奶只得无奈地看?阮蓓,这兄弟俩就是如此,话不说两句就呛上。   阮蓓也回着笑笑,暗想,楚勋这大?哥看?着严肃,大?嫂却好像还行呢。   正说着,那边穿卡其色西装的中年宣誊和分头马甲霍伟,冲楚勋扬手打?招呼。   这两个明面上是啤酒商,楚勋的场子里声?色犬马、灯红酒绿,有长久合作。他便对阮蓓启口:“我先过去谈会生意,你去找找严怡她们。”   严怡正站在吧台旁,花朵般明丽地冲阮蓓招手,阮蓓起身?迎了过去。 第49章 公然恩爱   霍伟和宣誊坐在旋梯后头的?角落, 位置清静临窗。   霍伟穿着姜黄马甲,一手掂桌上?水果,眼见楚勋走进, 赞道:“楚爷最近春风得意诶,几桩事情办得利落, 还拓开了天津帮的?码头线,得了上?头的?褒奖。爱情更?是桃花绽放, 美人在怀!”   说得如此轻巧,可知每一件都是楚勋费尽心思, 缜密谋划,错一步不可。   楚勋皱眉, 拍拍他?肩膀:“阿伟恭维的?话少?说,可以换一套开场白。”   楚组是行动?处的?高级干将,平日作风凌厉, 对人说话并?不客气,竟这么亲和称呼自己阿伟。   霍伟垂眸,都有点腼腆起来?。暗叹那位阮小姐的?力?量果然强大。   楚勋坐下, 问:“又有要紧事?”   他?的?嗓音低沉,快速复了淡漠。   然而那眉宇间透出的?温度却?遮掩不住,传闻非虚也,楚组连副局的?亲侄女?都婉拒过,这次确是动?真感情了。   宣誊收敛心思, 递出卡片:“这是新出的?酒水单子, 楚爷过目看看。”   楚勋打开,在折页里看到一张一寸的?照片。是熟悉的?面孔, 和上?次的?全身照不同,这回?是证件]照, 大小眼,硬质帽檐,二十一二年纪,朴实端正。   眼前浮起洗脚房潮湿躁闷的?环境,还有那张蓝埔毕业照背后的?齐整落笔:“待到报家国,亲手呈玫瑰,君可愿收否?”   楚勋心里便涌起酸妒醋意。从他?霸道的?占有欲出发,现在的?他?,可不善待任何恋慕阮蓓之人。   面上?不动?声色问道:“这又怎么,炸粮仓的?是他??”   楚组是委局的?样?貌担当?,生?得魁梧风逸,想当?初提至委局报到,那炯熠之姿踩在木色地砖上?,多少?令人瞩目。想来?是在风]月场经?营久了,举止流露出寡淡倜傥做派,让人捉摸不定?。   宣誊呵笑赞叹:“以楚勋的?思维力?,果然不用点拨就透,难怪副局对你如此器重!”   “小伙姓左,左铨钧,刚从陆校毕业,入了后方。粮仓被炸后,同伴趁乱出城,他?肋骨被子]弹击穿,倒在了阿强的?粮油铺外,被我们的?人捡回?去养伤。最近伤养得差不多了,要把人送走。枫帮借的?一百一十万,局里出了一多半,这条线不用白不用。而且龚彧被你拿捏了把柄,从他?们的?码头走也方便。合作期间,这种大事上?还是要互助一下,交给你办更?稳妥。”   两方合作也是复杂的?多维层面,有些方面紧迫,有些方面松弛,讳莫如深。譬如仲局就在暗中放线钓鱼。楚勋作为委局的?人,把梁笙送进去、挑断了鱼饵,因为损的?是仲局的?利益,对于委局却?无利害。   楚勋哂道:“什么时候,送哪里去?”   宣誊答:“伤好得差不多,还要再养几天,这两天会把人送至你别墅。说来?他?也是你早期蓝埔时的?学弟,阮小姐的?发小,算是有缘。送到天津,到了之后自有人接走,你这边先准备一下。”   若要说来?,楚勋亦有横刀夺爱的?一面。   楚勋遂颔首点了头。   一个助理?模样?走过来?,对他?恭敬耳语道:“副局请楚爷过去见个面,说会子话。”   说副局,其实是委局的?一把手,楚勋是暗中直隶于行动?处的?一组。今晚祺老公爷寿辰,他?身为祺老公爷跟前红人,过去见见贵客无可置喙。   楚勋遂站起,理?了理?挺拔西装,换了副肃穆容色随行过去。   *   酒水台前,严怡盛装华裙,玫红头花点缀珍珠碎钻璀璨发光。   很是欣赏着阮蓓今晚的?首饰妆容,那话叫怎么说,果然人靠衣装。阮蓓本已十分美了,先前因着打扮素雅,要站得近看才能注意到。现在这桩桩件件,简直雍容华贵、绮丽四射。楚二爷果真是慧眼识珠,眼神挑剔,挖到了一个了不得的?宝藏。   严怡不禁唏嘘道:“阿蓓既明?媚又惊艳,竟然首次见面,就得到祺老公爷的?首肯。要知道,他?老人家行事严苛,很少?有人一见面就这么亲和呢,还送了你一整盒珍珠!你真让人惊喜得一波又一波,再来?什么事我们也都淡定?了!”   阮蓓也晓得,楚勋对她确是奢侈,就譬如今晚用的?这一管口红,他?为此半个月前就从香港邮购。她自己都过意不去,但?他?执着于要给她用最好的?。无论吃穿用度,甚至是他?们亲密时的?那些用具。   她若问,楚勋总促狭抵她耳边:“我老婆如此娇嫩,舍不得粗简。”他?生?得冷峻,那般宠溺时分外的?蛊惑。   阮蓓脸颊稍红,谦虚回?说:“祺老公爷抬爱,我深感荣幸。”   旁边的?桌台上?坐了三个女?人,中间是瑗馨的?朋友,幽幽啧道:“瞧瞧这巴结劲,不知道还以为银行千金调了个。终归是靠抢来?的?男人,能高尚到哪去?抢别人的?未婚夫,现在再怎么宠,自己也只是个作坊主的?继女?。那正经?的?未婚妻还在船上?往回?赶,近年的?风气呀,抢东西的?都这么明?目张胆了。”   另一个也阴阳怪气瞄着眼:“兴许人家有能耐,能把男人锁紧呢。那位可是赫赫风云的?楚二爷,一般人谁有这本事?”   三人附和着笑起,上?下把阮蓓身姿打量,皮肤白到发光,啧,手指更?如玉般纤长,是个男人谁能不动?心。   严怡顿时就不高兴了。她家是开银行的?,原本最不做得罪人的?事,总是笑脸笑面,毕竟谁都可能成为她家的?客户。但?说她巴结,她便有损骄傲尊严。   立时哼道:“季姐这话可不对哦,我和阿蓓是闺蜜,众所周知,我们闺蜜之间都是互敬互爱、互夸互赞的?。不像某些闺蜜,明?面上?笑嘻嘻,私下酸来?酸去的?面目全非。况且是楚勋哥主动?追的?阿蓓,郎才女?貌,有何不可?难道你们这是在鄙薄楚二爷的?选择,真是好大的?脸。”   说着扬了扬下巴,眉眼弯弯又亲切起来?。   阮蓓更?是听得不舒服,她不亢不卑应道:“三位怕是误会,楚勋孑然单身,我和他?走到一起顺其自然。据说连枫帮老爷子都没提起过的?事,却?在你们这里成了笃实。莫非你们能代替老爷子开口、给施二小姐做决定?,传出去又作何影响?”   她说起妍馨,心里也倍感酸涩。虽然从未见过面,但?和楚勋绑定?的?女?子,总让她觉得难受……兴许这就是类似楚勋吃醋的?滋味,她不愿把他?分给任何别的?女?人。   季大小姐没料到不过几个女?学生?,小嘴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。阮蓓看着白皙婉韵,竟也如此硬气。一时被噎住。   枫帮与楚爷的?那桩亲事,的?确没公开提过,之后更?不会提,毕竟老爷子很要面子。她本来?只因瑗馨授意来?揶揄,哪曾想被反将一军,险些得罪了施老爷子。连忙讪讪道:“哎唷,哪里,我们也是听外面传言的?。楚二爷风度翩翩,这位阮妹妹娇妍夺目,自然很是般配,是一场误会。”   楚勋颀隽身躯站在旁侧,看着这一幕,浓眉上?扬。阮蓓果是从来?没服输过,任意时刻都能怼得人无话可说。   他?心里觉得可爱,并?且欣慰,如此也可少?受些欺负!   冷郁地开口:“既然误会,请几位夫人小姐对我未婚妻道歉吧。没记错的?话,众位都是第一次参加祺老公爷宴会。不妨说,阮蓓收到的?是烫金请帖,依你们的?意思,祺老公爷的?爱重也是有眼无珠了?”   啊,不是,别说祺老公爷了,以楚勋的?手段也没人敢得罪得起。   季大小姐特地逮着楚勋不在,再又看阮蓓白雪纤娜,只当?是好对付的?性子,逞了一时嘴快。哪儿料到,竟没一个是软茬。   赶忙殷切道:“对不住,楚爷大人大量,是我们错听传闻,阮小姐别放心上?。”找借口去了别处。   严怡顿舒口长气,展颜说:“楚勋哥总算来?了,这群人就看人下菜,说些有的?没的?。对了,刚才听你说‘未婚妻’,可是你与我们阿蓓的?好事近了?”   楚勋长臂环过阮蓓腰肢,一缕淡薄烟草味。下巴在她光洁额心蹭蹭,温柔道:“目盼心思,就等阮阮点头!”   秋晶、云菲菲,还有三两个今晚也来?参加的?官厅千金同学,纷纷歆羡恭贺起来?。   而他?显然毫不介意公开秀恩爱,瞅得阮蓓好不脸红啊。她和楚勋在一起,委实并?没有思考过结婚事项。真不知道这男人,什么时候把婚事挂在嘴边了。   嘟着腮子应道:“别听他?胡说,哪有那么快结婚的?,才刚开始,我并?没想到多远呢。”   生?怕他?再继续秀,悄悄揪住他?衣袖,去到另一边打招呼了。   *   夜里十点多回?到公寓,洗漱后躺在光滑真丝睡床上?温]存。楚勋俊脸掩在阮蓓腰间,他?把大灯光了,朦胧的?床头小灯打着氤氲的?光芒,阮蓓不禁跟着迎起沉落,足尖也在酥酥轻颤。   他?的?技巧娴熟,在此事上?一贯浓烈肆意,从最初在阮蓓租住的?亭子间就是。如今愈加花样?繁复,防不胜防。   楚勋察知她情动?渐深,忽地支起胳膊,抵在上?方问:“阮阮晚上?说的?话,是没打算和我结婚,还是没准备现在结?”   恋爱中的?男人小肚鸡肠,一句无意的?话能记住许久。那玉面含笑,凤眼执着,像在拷问,任何时候,楚勋都是阮蓓见过最为清隽蛊惑的?家伙。   她膝还被他?屈着,微凉的?空调风吹得毫无遮挡,娇羞始料不及。下意识答:“没想过和你结婚,现在只想好好恋爱。”   今晚在宴会上?宾客满座,贵妇云集,她听到不少?议论。   谁和谁说:“高家和隋家的?亲事听说过吧,高家给了一排九间的?大铺面,啧,好排场。”   “岂止九间,先说是九间,后面听说隋家要送两栋洋房别墅,又补了两间,现在一共十一间大铺面做嫁妆了!”   “她就是阮小姐吗?端的?绝品尤物,难怪楚二爷那般深陷了。只不知结婚会怎样??再怎么美,说来?还不是出身作坊,即便梁少?妹妹,论家根底蕴还是没有。以楚爷的?望门清贵之躯,悬殊了!之后就算他?同意,背后的?楚氏姑母和亲族也必然不接纳,楚勋可是楚氏的?单传,祖辈那都是前朝的?座上?宾……”   “谁知道会不会结呢,申城人才辈出,美色更?是,过二年没准又出新人。男人要么如楚勋先前克谨,尝过了滋味就难保能守住。”   “嘘,小声点,听说怼起人嘴也利索,别被听去了。祺老公爷还欢喜她。”   女?人纤纤雪腿无暇紧致,越过膝峰,睇见男人清宽的?肩膀。那军]姿般的?健逸身躯,隔着素白棉质浴袍,透出光滑有致的?皮肤,彰显隽贵涵养的?生?活品格。最近因有阮蓓陪伴,入夜睡得踏实,眉眼愈为犀利,不再起初认识时,时常倜傥地微阖着凤眼。   阮蓓是爱着他?的?,而她知道自己从何处开始,愈发地眷慕他?。   但?她仍然觉得,应该继续用功钻研学业,让自己更?优秀升华。如果那时候楚勋仍然爱她,长情如此,她便不管别人怎么看,身家如何悬殊,都可以坦荡无虑地嫁给他?做太太。   阮蓓因而含唇道:“楚爷家世显赫,出身勋贵,族亲对择妻要求必定?高。我不过一普通女?学生?,并?没多少?支援。不过珍惜时光,爱的?时候就每天认真爱。”   女?人眼眸清泠如潭,这会儿被自己吻得双丰靡艳,腰际娇泽,她也还能说出这般冷静的?话。   呵,楚勋颔首无奈。但?他?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,而愈发地对她着迷么?   男人硬挺身躯俯下,兜紧阮蓓雪肩,薄唇覆在她耳畔喑哑道:“在一起两个多月,口姣也有了,做暧都做过几百次,还能说出这样?的?话,非阮阮我心尖痣莫谁!”   “我楚勋想做的?事没谁能阻止得了,你只管爱我,知道我是如何爱你的?,其余的?全都无视。”说着摁住阮蓓翘美,倾情深宠。阮蓓不自觉发出嘤咛轻唤,抱紧楚勋的?脖颈。 第50章 头版绯闻   新的一周, 阮蓓在青年?英语演讲绝赛拿了头冠,和另个学?校的一名学?生并列第?一,这让她?舒了口气。   特地请楚勋去江滩, 又吃了起初那家的重庆抄手。夏日江边凉风习习,吹着他衬衣翩展, 他的洁癖和记仇本性不改,端的是个清雅俊公?子模样。   这回点的可是一碗纯不辣的, 但见男人心有余悸用?筷子沾汤汁试探,表面?却?又做绅士坦荡不计模样, 逗得阮蓓好一通笑?。   霓人的搜查却?来得突然?,让她?毫无防备。   这天中午阮蓓和楚勋正午休, 两人在床上亲昵结束,楚勋灼热]轩昂从她?的甜蜜中出离,起身去了浴室。阮蓓掖着被子靠在床头歇息, 突然?卧室门被蛮力撞开,几名草黄制服的霓兵荷]枪]实]弹地站在门外。后?面?跟着惊慌不定的温姨和梁伯,都晓得中午二公?子阮小姐要休息, 不便被打扰的,然?而根本来不及上楼通报,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   这周鲍姨老家办酒,楚勋安排她?请假回去了,便没住公?寓, 都住在他角堇路的别墅里。   领头的竟又是上回在北桥检查他的那个霓佐官, 仍旧不停地咧嘴,斜眼往床上瞥, 赫地一愣。   阮蓓洁白真丝薄被裹着锁骨,才欢]爱过的双颊嫣粉, 红唇似樱,眼眸亦澄澄水亮。浓密青丝垂着肩头,捂住被子的手腕细腻白嫩如脂玉。   几名记者趁机迅速冲上前,用?闪光灯对准她?拍下了数张照片。   楚勋束上浴袍出来,高挺身躯,劲爽墨发上沾着水汽,冷声?质问:“什么事?”   霓佐官仰看仪表不凡的男人,扫过他已然?色泽均匀的食指,几分忌惮却?又愤慨。仿佛上次因?为放过楚勋,而错失一次晋升的机会。   压着嗓,用?不标准的汉语道:“我们收到告发,楚先?生这里有窝藏通缉目标的嫌疑。另外,我们还收到几张照片,照片显示,霓报社副总编被枪]杀当晚,附近有你的活动轨迹;而楚先?生日常戴扳指的皮肤色差宽度,正与游轮一案的特征相符。总总事项,让我们不得不对你的别墅搜查一番!”   说着用?力挥一挥手,一队人马便先?行下去,在一楼搜查起来。   哼,楚勋何等角色,眼梢淡漠一扫,就知道他这番话空有气势而无实证,否则就不是搜查这么简单了!   他扯了扯嘴角,轻描淡写道:“佐官怕是有什么误会,你说的头一件事,当晚我与太?太?参加完严家舞会,出来路上给她?买了夜宵,前后?不过几分钟,你可去店家求证;其二,所说的游轮,那天我在枫帮与施老爷子及众位帮头聚餐,一北一南,我能?分]身过去?至于戒指,已经送了太?太?做纪念,不知佐官话中何意??”   “但最好提醒你一句,我手握高级通行证,这个本子的含义无须我多言。佐官擅自闯入生事,难保我不会投诉,你的衔职保不保可就不确定了。”   说罢俯肩稍对峙,一缕客套又凌厉的笑?弧略过。   “这……”听得霓佐官嘴角又开始趔趄,但今天来,是有他上司拍板担保的,出了事不用?自己担责。他便奋力一挥手臂:“对不住,都给我搜!”   一时楼上的霓兵也噼里啪啦开始乱翻一气。   楚勋虽无贵重私物在家,但每一件器具摆件皆为上乘。况他又有洁癖讲究,一时静默睨视,容色阴鸷悠然?。   阮蓓转向他床边的一个矮柜,蓦地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张照片。楚勋既把它藏在里面?,或者内有夹层,只她?上次放回去后?,也不晓得放妥当没有。   她?便掖着薄被从床上起来,做出惊惶的模样站去他身边。被子宽大松软的下摆正好遮掩住了矮柜,因?着她?绝艳逼人的姿容,等闲也不敢轻易走近。   外面?记者瞅着楚二爷和阮小姐挨在一块,楚勋肃淡浴袍,阮蓓松软的缎被,看着倒像是一套般配的婚纱。急忙又冲过来,咔咔咔地连拍了好几张。被楚勋冷眼觑过去,梁伯会意?地赶人下楼。   一会儿便听楼道吵闹,几个霓兵叽里呱啦叫嚣着上楼来,像是找出了什么人。   楚勋本是悠然?泰定,他听得懂霓语,不由眉目暗凝。却?见押上来是个三十六七岁的黑瘦汉子,穿对襟开衫,一劲嚷着“干什么,放开”地挣扎。他顿又舒展。   梁伯一路紧跟着,见状大呼道:“错了,得是多大的误会!这是我老家亲戚的儿子,进城来打工,因?为没找到活干,就住在我那间门房里,还没来得及跟二公?子汇报,这是哪跟哪的通缉目标?我这里有他老家的户籍证明,你们自己看清楚!”   掏出来拿给翻译。   翻译官架起眼镜一瞄,的确是徽州的,便与霓佐官一通解释。   他也不想随便得罪楚二爷不快,更想在楚勋跟前讨个好印象。   楚勋听他讲着,冷慢道:“你最好提醒他,凡事不过三,我的忍耐也有限度。”   倪佐官趔趄着嘴角,很是不甘地长吸口气,重重一跺脚:“走!”   楚勋目送离开,点燃一支烟,吁出轻薄的雾。   阮蓓挪了挪脚跟,酸麻得差点儿软下。虽然?路上时有见到这群人,可是从没体会过,被他们恣凶稔恶搜上门的这种紧张。   楚勋摁掉烟,转过身来搂住她?说:“吓着了?一场误会,有我在这,都不用?怕。”   阮蓓把脸埋在他怀里,男人硬挺的胸膛,还有方才欢]爱时,自己颤栗啮下的一点红唇印。她?睇见他肋间那枚紫荆刺青,心下钝钝地安适下来。   阮蓓从看到他的照片起,从没去探究过他的身份。但她?猜楚勋应该是委局的,她?见过蔡志銮的领章,跟她?在照片上所见的领章不同。   仲局是京陵统管,委局是军]队直辖,两方历来不合,时常利用?一些由头互相拉踩。楚勋若是仲局的,上次梁笙设计他被委局拘去,委局就能?让他一败涂地。但结果是委局拘了他几天,把他调查个底朝天,也只是个清白的商人。可见其中玄妙。   然?而阮蓓不问,她?心里是信爱这个男人的。和他在一起这段时日所感受的种种,以及那张照片所透出的炯毅英姿。   她?抬起头,凝望楚勋:“出了什么事?莫非梁笙又诬告你了?”   记得梁笙手里就有不少照片,抓阮蓓去的那天,边说边甩在她?面?前给她?看过。   楚勋瞥向她?身后?柜子,他的确在那矮柜里置了夹层,但不确定女人是否特意?站在此处,或只因?这里离着自己近。   凤眸睇着女人楚楚娇妍的模样,有一瞬间心底无与伦比的柔软动情。   委局有严格的忠义观与严令纪律,生死?为大义,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能?告诉她?。但他知她?的聪敏明]慧,并不会等太?久。   待击溃霓寇,复我华威之时,他便能?穿着她?所崇慕的那套挺拔制服,头戴硬檐帽,以及更加耀眼的领章,赫然?地站在她?跟前。告诉她?不必再崇拜地看别人,她?自己丈夫也有,还更要厉害。又或者到时她?仍乐意?他做个消遣的商人,那便继续此番模样生子育女。   告发的应该不可能?是梁笙,是他的话早告了,梁笙嘴硬,心里还是在意?妹妹过得好的。也不会是枫帮,枫帮这时候把他拖下马只弊不利。那就是徐爵兴了,这个节点的徐爵兴巴不得把楚勋置于死?地。   楚勋温柔搂住阮蓓的腰肢,应道:“前阵子粮仓被炸,霓人抓不到作俑者,估计气急败坏了。申城这么大地儿,对我忌惮的何止一二个,不是他。”   阮蓓默默地舒口气,回搂住他肩膀:“那就好,阿勋你要好好的。”   楚勋低沉哂笑?,挑起她?白皙脸颊:“这么在乎我?我老婆开始进步显著了!”磁性嗓音,对上他一双黢黑眼睛,促狭而激动。   被阮蓓酸酸地捶了一拳头,眼睛微地漾湿:“你才知道啊?我没说嫁给你,可也没说能?离得开你。”   听得楚勋受用?,吻她?道:“想哪去了,傻瓜。无论任何时候,我都会护得你周全。你与我在一日,我便要保证你一生!走吧,去楼下看看温姨和梁伯。”   阮蓓点头,两人便下楼去安抚受惊的老人家。   *   不料隔天记者拍的照片,就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。有阮蓓靠在楚勋别墅大床上,锁骨微露长发零散的妩媚,也有她?裹携薄被和楚勋并挨站着,婚纱照一般的般配悦目。   如果只这样,顶多就是楚二爷与阮小姐蜜里调油,旖旎]浓情的花边绯闻。啧,连大中午的都要温存,这是有多缠绵呐。不得了,楚二爷的身量爆赞。阮小姐也很不错好吧,虽然?包得看不见,但脸真绝美!   然?而,不知道谁曝光了阮蓓“陈贝蒂”的笔名,并突然?纷纷冒出批判她?的撰文说——   原来传言中犀利果敢的才女陈贝蒂,乃是风流大少梁笙的亲妹妹,楚勋奢宠的掌中金雀。陈贝蒂小姐一边呼吁女子独立自主,男人和女人同样拥有婚姻恋爱自由,结果自己“自主”到哪里去?还不是个攀龙附凤,附着显赫勋贵公?子而生的一朵菟丝花,虚有其表地在文字背后?卖弄女范。   楚勋原本最近对阮蓓高调奢爱,祺老公?爷那晚阮蓓一身华裳美饰上了报纸,不知惹得多少女人艳羡。心叹楚二爷克谨禁欲,没想到一旦破了戒,却?对女人好得甜到蜜缸里,只叹没有阮蓓的姿颜美貌与好运气。   他们若只是普通男女相爱,那么倒也罢,偏是谁都关注的神仙眷侣一对。一时间掀起轩然?大波,尤其陈贝蒂的故事深受欢迎,每段文字无论豪门贵邸或街巷普罗,都那般地打动人,竟然?就是阮小姐,这太?让人想不到了。   阮蓓不是个服软的性子,从上次陈贝蒂第?一篇的事件她?就明白过来。当遇上棘手的困难时,不必躲藏,迎头以更加锐利的锋芒冲过去,对面?钝了便自觉退却?。   她?看到报纸的当天就硬气地回复了一篇。陈述与楚勋相识时并不知他身份,甚至闹出了误会,而即便与楚勋恋爱,你我皆凡人,也不应因?此而使笔名受殃及。   结果第?二天,舆论愈发地沸腾起来。只见报纸上刊出了,她?和楚勋刚开始交往时,在夜灯下的福特车里忘我拥吻,在校外约会时垫脚揽腰的亲昵,歌剧院里挨肩靠紧,还有夜半男人驱车进宝利驿馆,彻夜开灯未熄,次日满床零碎的玫瑰花瓣,以及阮蓓被楚勋搂下楼梯的娇韵之姿,等一连番照片。   报纸都卖疯了。   这种事儿最适合茶余饭后?,尤其阮蓓与楚勋一个绝美才女,一个清贵公?子,再那些让人猜想霏霏的照片。比警局里传出的《浓情过火》《咬伤手指》,要热切得多了。   一时间,先?前已经放弃抨击阮蓓的那群旧派也被煽动起来。两天的时间里,铺天盖地的鼓动宣滔着,阮蓓如何心机,一步步媚着凌厉克谨的楚二爷,深陷情海难以自拔。或是她?攀附虚荣,恋慕男人隽逸表相,与此等讳莫如深、青白不明的夜场商人拍拖,同居一寓放纵不羁等等。   虽然?也有不少人,因?着喜欢陈贝蒂的故事,出来帮衬说,文字是文字,生活是生活,人家单身谈个恋爱,不要因?为身份就单独搬出来非议。   但谁说谁就被逮着骂,显得微乎其微。   就仿佛把两人架在了烤箱上,风口浪尖地翻碾着。   这种阵势一看就有预谋,铺天盖地的连篇抨击,明摆着是有人花钱雇的写手墨客,继而煽动了一群本就有隔阂的旧派。但寻常人等才不考虑这些,只想着看一时稀奇痛快。   楚勋没让阮蓓继续回应,他的处事果决犀利,直接更绝。就当激烈尖锐之时,在国际酒店宴请城内名流显耀,公?开向阮蓓求婚了。   邀请的宾客除了各大企业家族、他楚氏宗亲和刘氏股东、枫帮、咏乐门等,连祺老公?爷都请来作证。   当然?还有报社的新闻记者。   楚勋冷酷寡情,通常只参加宴会而不自己举办。就算举办也是以刘氏实业的名义,每年?的年?宴、庆功宴等等。   起初收到他的邀请,他并没说宴会的主题是什么。直到进行到近半场,阖厅的灯光暗下,主台亮起浪漫射灯时,人们才明白过来他的用?意?。   那真是一场别开生面?又唯美悸动的求婚。   楚勋一袭笔挺西装,丰神俊朗,宽肩裹着阮蓓娇娜的身姿,把钻石落进她?的无名指。执着凝视道: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我对阮阮的爱情惊鸿一瞥,立见倾心,为了得到她?的首肯,委实用?不少苦心。楚氏书香清门,刘氏作为民?族企业,亦力所能?及为社会出力,如今一段执着感情,望请各界嘴上留余地,莫因?某些私下利益煽动造谣。都是生意?场上的交道,凡事先?礼后?兵,若一味挑衅,楚某也绝不会无动于衷!”   啧,很用?情也很护短的示爱了。一席话出来,表明是他追求的阮蓓,对阮蓓倾心钟情,同时也放了狠话,很符合楚二爷的凛冽作风。   都是在河边走的,难保不湿鞋,不管背后?是谁造势污蔑,总之,第?二天这篇图文求婚宣言在各报纸屠版后?,果然?干干净净,再没有人敢对此蜚议。   甚至因?着楚二爷的浓情挚爱,与英俊风采,而粉上了他们的爱情,使得支持者更多了。 第51章 迁去香港   几张求婚的照片, 被阮蓓一直珍藏。   只因?当日是星期六,楚勋到?学校门口接她回去时,并未告诉她这事情?。   而且在那前一天, 阮蓓还因?为?被谣言中伤难受,而迁责于他。她在家湿了眼眶, 让鲍姨反锁着门不让楚勋回来睡。那天晚上,楚勋竟在她公寓对?面街的酒店同楼层订了房, 给阮蓓打电话安慰。   其实怪不到?他,她理智明白。然而那些绯闻造势的人, 也确实因?为?他的身份与利益纠扯,而故意捣乱生事。   当夜下着雨, 楚勋给她打电话,问她没事吧。阮蓓氤氲着嗓子说没事,楚勋让她拉开帘子, 走到?阳台上给他看看。阮蓓拉开,才赫然瞅见站在街对?面阳台的高挺男人身躯。后来阮蓓就让楚勋回来过夜了。   他又宠溺她,宠得她柔情?似水, 忘却其余,满目满心里只是与他同起?同沉。这个男人真的很?懂怎么疼爱女人。   楚勋一声?不吭地布置筹划,直到?阮蓓换上华贵服饰随他到?了国际酒店,都还以?为?是一场与平日无异的应酬。男人凤眼熠熠,为?她戴上求婚钻戒时的那一幕, 她便铭刻在心, 总是反复翻出回忆。   照片上的楚勋挺拔隽伟,黑色英伦西装, 宽肩大长腿。阮蓓穿一抹露背的奢华“心”字领白色礼裙,迤逦于地。楚勋环过她腰抱着, 她小鸟依人,他专注而深情?,拍得很?有高级意境感?。   后来去到?香港,马来太太看到?照片,总忍不住问:“生得这么靓的男人,活儿?又好,钱也多,还宠你,怎么就不在一起?了呢。”   问了几次,阮蓓就回答说:守寡了。   额,马来太太自己丈夫对?她非常好的,夫妻俩柴米油盐的琐碎都过得有滋有味。她想象不来丈夫不在身边的日子,以?后就刻意地避开这个话题了,生怕触及阮蓓思念。   阮蓓是在那年十一月冬去的香港,在那之前,秋晶就已经问过她,是否要一起?去香港避避风头。   那阵子的局势变幻莫测,欧美?英法战场形式紧迫,国内也沸沸扬扬,许多有能力没能力的都拖家带口往香港去了。物价更是飞也般的往上涨,米价、蛋价比半年前楚勋在的时候贵了数倍,要是楚勋那时才遇见她,阮蓓怕是请不起?一碗重庆抄手?,更别提用五倍的辣椒辣到?他了。   辣椒卖得价格更是离谱。   阮蓓几天没睡充足,她思来想去,还是在等他。因?而没有答应,秋晶和云菲菲就先随家人去了。   等到?十月底,江东的机场落了炸]弹,又听?说一些大厦的动?荡死伤。梁笙也耗不住了,便来找到?阮蓓,说让她必要跟他们一同去香港。   筱莉已经怀孕五个月,梁笙几经思考之后,决定告辞徐爵兴,带筱莉去香港生活。阮蓓这次就没再犹豫,收拾出了两个大行李箱,又退掉公寓,由小董接车送至了码头。   在这之前,她已经数次去过楚勋的公司和别墅。早先温姨和梁伯还在的,每次见到?她都欣喜若盼,和她念叨许多二公子的这啊那的;又忧心说还没有消息,心疼阮蓓等楚勋,又怕她不等他,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。但上个月,温姨和梁伯也把别墅上锁,各自回老?家去了。   楚勋的大哥刘博堂,找律师给阮蓓办理了楚勋的财产相关,他的几间公司和娱乐夜场也都关门闭业了。   阮蓓这时才冷静地思琢,死了心决定离开。   冬日的申城仍就显得匆匆忙忙,她穿着褚红的毛呢大衣,外面披一副流苏披风,帽子遮挡萧瑟的冷风。高跟鞋踩在清凉地砖上,发出笃笃的韵律,手?包里掖着给楚勋亲手?织的围巾。   一路不停地看,但那街头上,并没有某道熟悉的挺拔身躯。   因?为?出门得早,路上行人少,树杆落叶光溜。不再有谁一句话不说地遮挡住视线,非要等她怒了抬起?头,才冷沉磁性的笑侃:“这么快不认识了?又开始对?我?视而不见。”又或者看完电影,霸道悠慢地表示:“若和相爱的女人结婚,我?一开始就不会让离婚这种事发生!”   阮蓓眼眶湿濯,把杏眸润得像桃花动?人。小董车开过楚勋之前的镀美?娱乐公司,那里已经关门拍卖了,阮蓓就拉上窗子头也不回地走掉。   ……   楚勋是在求婚之后没几天出发的,和阮蓓说要去天津出趟差。   本来只是出个差的,阮蓓却莫名舍不得。   两人刚谈恋爱时,也经常六七天不见面,但那时都在申城,并不觉得有什么。听?他要去天津出差,却似乎特别缱绻,出发前的一个晚上,便在不停地做暧。这个男人的续航与花样都格外出色,把阮蓓宠得朵枝摇曳,她更情?不自禁地主动?,婀娜纤姿婉转熨帖。耳畔弥漫着润泽甜腻的奏响,仿佛恨不得镌刻进彼此的骨髓,让每天每刻都在惦记。   就连隔天上午出门前,楚勋都已经打好领带了,瞅见阮蓓在落地镜前戴耳环,又把她旗袍撩起?,扣在床沿深要了一番。动?作中带着莫名的醋意,他吃醋时候总是愈发地攻势和持久。   阮蓓也是到?了后来,才从左铨钧打来的电话问候中得知。那次楚勋是送她的“青梅竹马”去天津,护送左铨钧离开,难怪隐匿的醋劲。   宽敞的公寓卧室里氤氲爱意,她的苏绣真丝旗袍裙被他堆砌腰上,柔蜜处温漉缱绻。阮蓓越发地不想他分开,抱着楚勋的肩,抵他胸口不放。   楚勋沉声?问她说:“要么请一个星期假,和我?一起?去?正好带你去北平游览一番,见见赵太太。”   阮蓓有一瞬间心动?,但一想到?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。原本这段时间便绯闻迭起?,再不要给校方多余麻烦。   她便拒绝了,只和楚勋吩咐:“阿勋,你到?了那每天都必须给我?打电话,任意时刻哪怕一分钟30秒都可以?。”   楚勋抓起?她手?指咬,好笑道:“何止30秒,30分钟都不够和太太说话的!”   他衬衣修展,领带还凌乱缠着她青丝,问阮蓓说:“快过生日了,钻戒已经送过,准备送你对?耳环,喜欢什么样式的?给两个选择让我?参考。”   阮蓓的生日是九月底天秤座,答说:“还早着呢,等你回来再说不迟。”   楚勋应道:“不早,想送你红钻,这个很?稀有,得从澳洲定制,费时长一些!”   红钻是世界上顶稀有的钻石,价值高昂。楚勋说它最像阮蓓,靡艳惊人又美?丽,只有它最与她相衬。   阮蓓心说他又这般奢侈嘛,但知他安排的都挡不住,便应了个“要玛格丽特花的”,表征强烈的爱,要想念我?。   去到?楼下,他已穿戴整齐,手?臂上挽着风衣,攥一顶绅士帽。一个黑色皮箱,小董接过放到?了后备车厢里。   楚勋站定,又转过头看了眼阮蓓:“不送我?去码头?”   阮蓓抿嘴笑笑:“不去。”码头都是枫帮的人,她不想看见。   楚勋就走回来,亲她额头,掩住她锁骨上,他刚才故意嗦红的一颗草莓印:“等我?回来,继续与太太。”   阮蓓嗔怪地伸出纤柔手?指,梳理了他硬爽的短发,楚勋拉开车门就上了车。  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,楚勋订做红钻耳环,是预备等她生日时作为?订婚礼物一并送给她。   到?天津后他给她打来个电话,说到?了。过四五天,又打电话说可能还需要十几天回去。   阮蓓答说无妨,她暑假刚接了一个英译中的长篇兼职,正好忙起?来。   结果一连等了一个多月,楚勋都没再有消息。起?初以?为?他忙,不便打扰,后面又想,他怕不是变了卦了。她听?说枫帮二小姐妍馨也是在天津港下的远洋游轮,为?要在附近旅游一番再归。没准人家一见钟情?呢,楚老?板那般俊如冠玉,清贵迷人,施二小姐也明艳。男人都易好]色,她醋劲和猜忌心起?来,就憋着不打电话。   等到?阮蓓恍然过来的时候,已经八月中旬了。她去到?楚勋的公司,小董也支吾说不清楚,去楚勋别墅,温姨他们比她更要挂心。   后来八月底的一天,阮蓓在一份报纸上看到?了新闻。上面说某空局战机对?霓迎战轰炸,战果丰硕,因?掩护作战,我?方有人员撞击霓机同归于尽,英勇壮烈。名单中有个匡贝力,不知道为?何,蓦地惊颤一下,阮蓓就想到?了楚勋的勋。   那时第一次见面,在广德酒楼,楚勋诱她打听?他名字:“光谢我?,我?是谁?”   嗯?阮蓓愣怔,才意识到?用餐大半天,忘了问他姓名。   楚勋仿佛被她笑容魇住,简短回:“楚勋,楚歌的楚,功勋的勋。日后称呼我?名字。”   阮蓓脱口而出:四面楚歌的楚。   他可真适合那成语的意境。匡即是口,贝、力。   但她并不太能相信这个,兴许只是巧合,每次走在金陵路与蓝鹤路上,阮蓓都在想,会不会突然一个转头,又看到?某人冷峻风逸、醋兮兮地站在这里。“等的就是我?太太,既然回来了,除了你身边还去哪?”话毕,将她雪玉般手?腕扯入怀中。   直到?十月,刘家把楚勋的财产加入她名字。并且小董关了他几间公司,把一个精美?的耳环首饰盒交给阮蓓,还有楚勋收集的关于和阮蓓的所有报刊新闻。竟然连那些八卦绯闻的他都收集了,只因?着上面有他们照片,看起?来很?恩爱。此时阮蓓才凉了心。   刘氏大公子刘博堂说,楚勋去到?天津后,有个任务本是借调需要懂技术的人员做些检测。楚勋在美?进修时因?有接触过全能,便去了,后面临时需要增加掩护机组人员,他便补上了。再然后……   奇怪的是,这对?红钻耳环,按说他出事时尚未定制完成,阮蓓收到?时盒子里却少了一枚。   她到?这时才信他出事了,煎熬几个月后,终于退掉了和楚勋租住的公寓,跟上梁笙一行迁居去了香港。   但是,世上总有巧妙的事发生不是?她仍存一线希冀地想,这般昂贵的耳环,怎会好端端地消失一只呢。 第52章 金融邂逅   梁笙到香港后, 又转道去了泰国?,阮蓓没去,选择留在?香港自己生活。   女子文理学校给她推荐到国?文大?学进修, 阮蓓在?沙湾附近租了个四十平米的公租房小公寓。   砖木的结构,除了上下楼道是木质楼梯, 屋内墙壁和地板都是水泥砖头的。不像先?前她在?申城郝太太那儿,楼道地板皆是木板, 谁家做个什么?听得一清二楚。   比楚勋给她租的那一百多平蓝鹤路复式公寓,可就?显得仄逼了。一间小卧室、小厨房、小客厅和卫生间, 再一片小小的阳台。房子一共五层,她住在?第四层, 那位马来太太孙苏珊住在?二楼。   但?她善于?打理,一个人住着也惬意舒适。   楚勋留给阮蓓的多是不动产和股份,阮蓓从他?的积蓄中拿出十万还有自己拍广告代言的部分, 以楚勋的名义捐出。又给阮雪青寄去一些。   楚勋的那些资产她都放着不动,阮蓓固执地认为,只要她不动, 就?也许能等到再重逢的一天。   她对生活仍是讲究的,虽过得省,但?省得精简。大?概和楚勋那段期间,被他?呵护得习惯了不亏待自己,而她本?身?也是个懂得自我?取悦的女人。   褐色木的矮柜, 圆角的桌子, 她披上镂空苏绣桌布;隔二三天给自己买一束插花,时而是月季, 时而非洲菊或洋牡丹等等。   还有楚勋给她买下的那些首饰和妆品,她也继续用着。凡是楚勋送给她的东西, 她都还保存着,时而翻出来看看,并没因为长途跋涉而丢弃。   只是不经常戴出去,那些高奢首饰平时在?学校里戴略显招摇。香港这?边多数人的生活是精致、随意而低调的,与申城的精致、高调有许多差异。而她也几乎没有社交应酬,空闲时便继续自己的创作。   楼下的马来太太孙苏珊,就?是根据这?些细节而注意上阮蓓的。   孙苏珊来香港五六年了,三十多岁年纪,丈夫在?这?边做生意,长子十来岁,还有个一岁多的小女儿。   初见阮蓓那次,是她刚巧锁钥匙出门,阮蓓从楼上下来扔垃圾。亮泽浓密的长卷发,一抹柔风拂过,看得孙苏珊眼睛都楞了一楞,她没见过谁能把头发养得这?么?好的。再看阮蓓雪肤香肌,绰约多姿,也就?二十出头年纪,却有一种淡淡的默然与冷静。   孙苏珊就?关注上了,起先?以为是哪家新搬来的少太太。不多久却观察出阮蓓单身?,一个如此端雅的女子,独自来香港居住。   她就?是个话痨子,一来二去便和阮蓓熟悉上。晓得阮蓓从申城搬过来,哥哥是大?老板;结过一次婚没在?一起了,男人还不错。孙苏珊和她丈夫感情好,时常和阮蓓说些家庭琐碎,逐渐又套得阮蓓的话,晓得她原先?那位先?生,不仅生得俊靓,有钱有活还体贴人。   每次就?啧啧地可惜。   阮蓓也就?是从这?些话里,才知道楚勋在?情]事方?面的浓烈肆意。   见她一人在?港]]独居,孙苏珊难免热情周到的给阮蓓介绍相亲。有时是和她丈夫一样做生意的马来人,有时是哪个店老板的儿子等等,阮蓓对此方?面没想法,皆轻描淡写给推拒了。   她见一个男人,就?和楚勋对比一番。   不管颜貌,亦或脾性风度,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过他?。   没有谁能比得过他?的,她就?谁也不要。   认定了楚勋。   但?阮蓓也曾有遇到过,险些豁出去的机会。   铜城食街的一家小吃馆,重庆抄手做得地道,老板一家是从四川过来的。店里生意兴旺,正好也在?江边,也有那种透明的小黄米尖椒汁。   阮蓓偶然找到这?家店后,就?常过来吃。   那是她与楚勋分开之后的一年余了,深秋傍晚,她到店里要了一碗小面。转身?时在?靠近店门的桌子上,赫然看到一幕背影。   深色修挺西装,平展肩膀,脊背挺拔,劲爽的短发。有着一样的习惯,喜欢扣紧袖扣,因着动作而露出一截考究的白衬衣。看得阮蓓心跳蓦地漏掉半拍,一句话差点冲口而出,然而看见男人捏着报纸的手,她马上又跌回失落。   是一双粗而钝实的手指,不像楚勋,清贵隽雅,手指修长且指腹带着一层令人舒适的薄茧。   阮蓓转到前面去,特意在?他?的隔壁桌子坐下。看到他?的眉毛也比楚勋浓,眼睛小些,鼻梁弧度也窄。楚勋的五官俊如冠玉,自有冷傲底蕴,哪一道线条都叫人迷恋。   总之,这?是个比楚勋更?要粗糙些的男人,大?概从事金融律师之类,比较考究仪容的行?业。   阮蓓瞄见他?所看的那段文字,正好是自己的小说。   不晓得是她打量得过于?热切,亦或他?本?来是个热忱的人,也抬头对阮蓓温和笑了一下。   约莫二十七八年纪,社会老成?历练。   并非多么?地相像,但?若刻意自我?催眠地假装泛化,亦是可以做到的。阮蓓太想太思念楚勋了。   她认识他?时十九岁过半,现?时也才二十岁多些。   而他?当时二十四,比她熟稔,予她热切,顿然消失无踪。   随后一家三口过来,位置不够,男人就?对阮蓓启口说:“不如你挪过来坐吧。”   嗓子温儒低沉,他?实际各方?面都比楚勋要宽厚些,话音也带着港普。楚勋则是清隽倜傥,风逸蕴藉,对情感私下心狭可比鸡肠。   阮蓓想起楚勋的善妒,偏愈发地督促自己放开。   心神领会拿了碗过去,坐在?对面,问他?:“你有边吃边看的习惯?”   这?个男人姓纪,叫纪宗,后来才知是个港岛金融大?亨世子。但?阮蓓刻意记不得名字,只单记住姓氏。   纪宗说:“偶尔如此,更?下饭。你是做什么?的,似乎从未见过你?”   她美得漫不经心,却美得能让人一眼凝住。   姣花照水,有书卷气,却又冷漠透彻。   阮蓓听得一笑,樱唇抿起:“香港这?么?大?,多少人没见过多少人。我?是在?读学生,你呢?”   纪宗淡道:“证券。你也一个人在?香港?”   他?用“也”,只因有许多学生只身?过来求学,而并非说他?自己。但?阮蓓初时听岔了,以为对面的他?也是。   阮蓓点头:“从申城搬过来的。”   纪宗含笑把她打量:“那还蛮远。我?去过,金陵路上很繁华,拐过去就?到黄鹤路了。有间赌场挺闻名,不过我?没进去,时间太赶,来不及。”   他?呵呵笑起,手指习惯性扣了下袖口,露出肃白里衬与精贵腕表。与那人同款的百达翡丽。他?说的赌场,也是那人开的赫赫有名“豪金汇宝”。而转过弯,就?是与阮蓓同住的公寓。   那一瞬间,阮蓓涌起冲动决定豁出去。一种仿被动的自我?救赎。   吃完面条,两人沿路边散了下步,直到岔路口分开。   遇到行?人多的地方?,纪宗也伸手为她挡一挡路人。   再一次在?店里默契遇上,就?留了电话。一起去看过两场电影,深秋天气,电影院里有着干燥的暖意,男人宽肩挺展,有着精致的沉野之劲。看到高]潮处,影院里爆出笑声,他?攥住阮蓓的指尖,阮蓓没有挪开。心里有一种,借以让自己冲出某种情志的冲动与放弃,那么?以后,就?是想念也都没有理由?和必要再想念了,她就?要试着这?么?狠。   结束时手早已放开,且彼此没有更?多的表露。   阮蓓继续做着能刺激到楚勋的举动。   第二次她回请看电影,买晚了票,九点的场次看完出来十点半过了。纪宗送她回来,走到她的公寓楼下,路灯安静,阮蓓手攥着大?门钥匙,动作缓慢,半只脚踏进去,转头问他?:“你住得远吗?”   男人说:“尚可,这?边过去搭电车近一个钟。”……若是叫司机过来接送,半小时不到。   但?这?么?晚已经没有电车了。   他?狭长眼睛看着夜色下,阮蓓兔绒的外?套。她长发馨柔,单薄却娇挺的身?姿,媚而不自知。   兴许考虑到她学生爱面子,不会带人随便回去,便问道:“你去我?那吗?正好我?们可以再走一段,我?那有几本?书不错。”   呵,要是换成?楚勋,那个家伙他?会直接说:“我?对你动心了,想和你有一段开始。日后跟着我?,保你畅通如意!”   阮蓓扶着门把手,又微微地凉下冲动。她看着有情愫从纪宗眼神里溢出来,便含糊道:“不去了,明天还要上课,太远去学校不方?便。而且还要上楼拿睡衣与洗漱。”   因她一直以为他?是公司职员,纪宗便内敛地说:“你一个人住?要不附近开个宾馆,标间双人床的,你一床,我?一床,宾馆里也有一次性洗漱用品。”   他?在?那一瞬想,若是果真逾越了,他?便推掉既定却无感情的联姻,豁出去与这?个谜一样吸引人的她,做真正自己。   阮蓓攥紧钥匙扣:“还是算了,我?……有未婚夫,麻烦你打车回去吧。”   男人犹豫离开,阮蓓顿呼了口气。有一瞬间空落,却觉得自我?拯救了一回。   后面又碰到他?,她无再继续进展的意思,就?没有联系了,连那家小吃店也不再去。很久后,看到纪宗登报解除婚约的新闻,才恍然庆幸,差点未出一个坑又跳入一个坑。   这?件事让阮蓓打消了任何以消遣为麻痹的念头。 第53章 玛格丽特   四月末的玉兰花开?满树, 随着清晨的微风飘进窗来,阳光打?照着眼睛。阮蓓皱了皱眉,翻个身继续睡。   耳畔袭近一抹幽淡龙涎香,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抵着她?,低醇嗓音道:“该起床了, 小懒猫。”   这个家?伙就是习惯早起,不做军]职做生意人了, 也仍旧保持着那严格作息。起床后?要么?在折腾她?,要么?就在他的健身厅里折腾。   阮蓓搂住他健阔肩膀, 嘟囔着:“不想起,再?睡会儿好嘛。阿勋你都好久没陪我了。”   她?喜欢听他唤自己小懒猫, 以前他如此叫她?就捏他脸。他脸真的很好捏,五官立挺,皮肤舒适, 现在忽然舍不得蹂]躏了。她?把他紧箍在怀里捂着,嗓子里发出慵懒的起床音。   呵,听到他低低浅笑?, 宠溺兜住她?腰说:“去学校该来不及了,要不我把早点?端上来给你,边穿衣服边吃!”   这样的早晨让人缱绻,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?。她?含糊地点?着头,等了许久却不见有动?静, 再?吃力地睁开?一下眼帘, 周围是砖木的半旧公寓,并?非在他那栋宽敞的角堇路别墅。所相似之处, 只因窗外皆有一棵玉兰树罢。   阮蓓连所住的租房,也极力地挑拣有任何相似的地方。   不过?这样让她?很幸福, 比如此刻的醒前温馨。   她?瞬然清醒,一个鲤鱼打?挺,便从床上坐了起来。   洗漱,温半杯牛奶,喝完提上包出门。   来到香港的第二个春天,这时候距离与楚勋分开?,已经过?去了二十三个月。阮蓓在学校里应聘了教务处一个教学助理的岗位,边工边读。   教务主任老陈是个刻板又?热肠子的女人,工作上一丝不苟,工作之外性格比马来太太还活络。   阮蓓对外说的是有过?婚姻,现在单身。老陈便劝她?,年?纪轻轻的,怎能经历一次短暂婚姻就都这么?自己过?了。要去尝试不同的生活,见不同的人,感受不一样的人生。   阮蓓以为老陈将?要说出什么?高谈阔论,结果却是一定要给她?介绍理学系的地理老师。   地理老师这个职业,总给人一种?单薄刻板又?拘谨的印象。   碍于同事间的人际关系,阮蓓去见了。只见这位姜老师,二十四岁小伙,中等身材,理着平头,干净的T恤和休闲裤,没什么?可圈可点?的。不像阮蓓遇到的纪宗那样温儒深沉,更没有楚勋倜傥隽雅的清气蛊惑。在阮蓓眼里,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越过?他的英姿。   阮蓓在看到这位地理姜老师的时候,心?里有一股说不出是个什么?的感觉。仿佛看一眼当下,就已能看到之后?全部。   一个土生土长的港人,家?里有栋两层楼的沿街房子,母亲开?了间门面卖杂货,几代单传。按陈老师考虑,阮蓓若嫁过?去,不缺房子不缺吃住,两人都还是同一大学,阮蓓以后?也可申请留校。   而且姜老师只比阮蓓大两岁,连女朋友都没交过?,只因太老实本分,家?里老人催得紧,老陈就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介绍了。以阮蓓这样出色的姿貌,就算结过?短婚,配起来也绰绰有余呀。   头次见面,是和老陈还有另一位办公室同事,四个人一起吃的饭。   第二次就是姜老师单独请阮蓓吃了。从学校下课后?,问阮蓓中午想吃什么?,他们一起去。阮蓓可有可无,随口说:“就找家?川菜馆好了。”   姜老师麦色皮肤,长相算中等,但耐看,相处起来也简洁明快。应道:“川菜很辣吧,有辣吃不了。我们港人一口辣都不爱吃的,你能吃吗?”   楚勋也是一口辣都不能吃,第一次吃的粤菜馆,点?的红烧鲢鱼,只有几片红色辣子丁点?缀,他碰都不碰。   阮蓓又?想起用?四五倍辣“毒”他的一幕,男人因着她?给他拭手面、对他笑?,于是凤眼溢着红,优雅而沉默地把一整碗抄手吃干净。最后?想喝点?水润润,却还被她?用?开?水“火上浇油”没法喝。   楚勋看着无坚不摧,实际缺亲少爱,最是好哄骗的了。阮蓓简直把他拿捏死死,尤其寂静的夜眠中,他最是离不开?她?身边。   她?真是哪哪儿都能拿来跟那个男人比。   阮蓓心?头触动?了一下,转向姜老师平平无奇的模样,匀出点?热络说:“我从小能吃,店里也能点?到不辣的。”   “那行,都随你去吧。”姜老师就同她?去川菜馆子了。   十字路口过?街,春末的阳光晴朗普照。很像是一不小心?,就会有人从后?面把肩膀扒拉开?,说道:“抱歉,阮阮已名花有主了,是否有误会?”   但必然没有,都是她?虚幻的!有人动?不动?狭隘吃醋时,她?讨嫌,没有了又?觉想念。   过?马路时,不知道谁把阮蓓撞了一下,阮蓓往姜老师身边退开?一步。姜老师也不敢碰她?手指,只像道墙一样庄重地由她?靠。   阮蓓红唇稍稍轻抿。   然后?姜老师以为在对他笑?,颇为暖和,小心?问她?:“阮蓓你常喝酒吗?”   阮蓓站开?一拳距离,仰头诧异:“姜老师为何这样问?”   姜老师说:“哦,有两次看见你拎一大袋酒瓶子下楼去卖,就猜想你是不是有喝酒的习惯。”   他眼里并?无反对或者探究,倒是平淡与关切的。   阮蓓是有喝酒的习惯,但并?未成嗜好。   这是从她?某一次雷雨天,无以复加地想念楚勋时,饮了几口,继而就麻醉般地不间断喝了起来。但都在私底下喝,并?不打?搅别人。喝的亦是楚勋常饮的几种?葡萄酒,以他的品味,价格不算便宜。他虽不嗜酒,然同阮蓓在一块时,两人会以酒怡情。   当阮蓓很想他很想的时候,她?便逐渐用?酒来陶醉自己。但人越是执念,饮酒越是不醉的,顶多睡一觉又?醒过?来。   她?的回忆里,和楚勋大多数时候竟都是舒心?,这个男人懂得体?贴奉承她?,什么?都给她?最好的。生得那般出挑迷人,出入风月花丛,身边却杜绝绯闻。除了做暧上的不依不饶,予她?最深切的浓情感受,其余几乎都由她?说了算。   当然也有吵架的时候,有时发生一些口角,阮蓓就生气,赶他出房睡。下床睡楚勋还能去哪?他就只能去书房的大靠椅上坐着,反正没有阮蓓在身边,他合眼跟没合眼并?无差别。   男人坐在落地台灯旁,侧脸勾勒着清贵轮廓,静默无声不打?扰人。可阮蓓却觉得无时无刻不在引起她?注意力,最后?的结果当然又?是出去,把枕头砸在他脸上,让他滚回来睡了。   江滩之上,也就唯有阮蓓敢砸楚老板的脸。   楚勋亦是十足厚脸皮的,她?敢砸他枕头,他就能接了,若无其事回房躺下。不稍几分钟,动?情地不可抗拒地如此那般深宠,宠得她?连绵咉唤他名字。第二天出门去,脖颈上或挂两颗嫣红,凤眼精神奕奕。没人知道手段狠绝的楚二爷,私下是个惧内又?服软的角色。   才在一起四个多月,却像是镌刻得很久很久。   阮蓓已然入骨至深。   那年?八月报纸上的“掩护作战,同归于尽”,震彻心?扉。   世上没有别的男人,能够超越他在她?心?底的情动?。   阮蓓大多数稿费都消费在酒水上了,还有妆品,她?怕楚勋回来看到自己变得憔悴。她?也不知道为何,总在偏执地认为他还会回来。为了多赚稿费,她?时常近乎痴狂地写稿子。   马来太太也每每惊叹她?家?里酒瓶的高级。   但阮蓓不会执困于情,她?的人生应由自我摆布。或许另寻一种?截然不同的氛围,那便不再?当一回事了。   谁还没有过?相遇与告别呢。一世那么?长,何止几段四个月?   听姜老师如此问,阮蓓扫了眼对面街,懵然道:“之后?也可改掉不喝了。”   地理老师忙腼腆地解释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想喝就喝点?没什么?,并?非大不了的事。每个人在生活上都会有所爱好,比如我爱打?打?球。”   老陈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时,姜老师看到阮蓓,瞬间就心?动?了。他在之前就注意到这个边工边学的女子,甚至在她?的楼下遇见过?她?几次。她?睡得很晚,夜里两三点?才熄灯。虽然人们说她?结过?婚或者守寡,他心?里却视为高洁。   第一次吃饭回去,姜老师和他母亲说,姜母怪道:结过?婚的女人不吉利。   可此刻走在阳光绰绰的街道上,看着阮蓓脂玉般的雪肤,纤皙手腕,窈窕矜雅身姿,他却觉得完美无瑕,甘为精心?捧护。   心?想,只要她?愿意点?头,他会去做好母亲工作。离异守寡都无妨。   对面的大世界楼下,二十多层建筑笼罩下一方清凉。周六逛街的人多,内地还在春末,这里已经全是夏装了,连衣裙、汗衫、褂子、白色坎肩背心?,熙熙攘攘。   报刊亭里老贾正在整理刚送到的一摞书刊,看到又?出陈贝蒂先?生的新作了。能写得出这样绮丽婉转故事的女人,且输出源源不断,该是种?奇迹呀。   门边上站着一道挺拔的身躯,像白杨般凛秀,已经将?手上报纸翻看了好一会儿。约莫二十六七年?纪,老贾还从没见过?这么?好看的男人,气宇比明星都隽贵。除了眼角一点?微微淡疤,还有左手面上的烧伤,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俊颜。   老贾对他并?不算陌生,晓得这位内地申城来的大老板,正在找房子,预备把妻子接到身边。最近常来买报纸,有时中午,有时傍晚,似乎都等附近的高校放学了才离开?。   老贾心?想,照这么?下去,不必等把太太接来,就该被学校里的哪位女生勾去了。   国文大学的才子佳人比比皆是。   见男人眉头凝蹙,随口问道:“楚老板前面三四天没来,可是找到房子了?”   楚勋攥着报纸的左腕收紧,手面上烧痕醒目。看着对面走来的阮蓓,和一个平凡规矩的男教师模样,他目光便沉郁又?执着。   二十多个月,七百多日夜,差几天就满两年?了。女人依旧美得炫目,光晕打?在她?无暇的肌肤上,能把他的心?都晃一晃。似比之前略成熟一点?,温韵淡漠,雪纺连衣裙与针织开?衫,那般动?人。   他忍捺了数日,不知以何种?方式出现在她?面前,只因知她?一直以为他已不在,突然出现,要考虑她?的接受力。然而此刻,看着阮蓓地从横行道上走过?来,那股死里夺生的紧迫感涌现……其实他怕的并?非她?难以承受,而是自己对她?的过?于珍惜与热切吧。  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阮阮,在哪里都挡不住源源不绝的桃花!   他却忽然并?不吃醋,反而倍感欣慰——她?在离开?他以后?,还会与人约会。   一辈子那么?长,总不至于孤独。   但他回来了,一切便由他与她?支撑。   他敛回心?思,转头淡应道:“已找到。这就准备几天把东西安置好。”   老贾点?头,将?他订的报刊打?包上。心?想,如此倜傥风逸的男子,是怎样的太太才能守得紧啊,就这么?站在报刊亭外,老贾都觉得挡不住要发生故事似的。   老贾嘴上应道:“那敢情好,过?段时间房价还要涨,现在可以尽快把太太接来了。”   楚勋点?头,目光却锁着阮蓓未放:“是,劳老板惦记,这几份新来的也打?包起来吧。”   他在美国复健期间,便已每月从香港越洋订阅这几份报纸。基本每一期上面都有阮蓓发表的小说故事。   申城的人们并?不知楚勋发生了什么?,只看阮蓓的文章里,间隔有着“楚”姓的温柔男主出现。都传那年?动?荡,楚二爷为了护住阮小姐,便收拾了资产、生意,迁居到了香港,眼下怕是夫妻伉俪情深,朝夕相爱自得其乐呢。瞧瞧阮小姐的字里行间,提到男主时的眷浓之意。   这位先?生每次给的钱都超出许多,还不用?找零。   老贾殷勤打?包。   楚勋观察阮蓓往斜对面走去,靠在报刊亭上掖起薄唇。   但他还是吃醋!   回国后?,楚勋先?去申城办了些公事,上周到的香港,前几日又?过?了趟澳门。只这一眨眼功夫,就多出来个老实巴交似乎挺适合照顾人的家?伙,他心?里酸楚又?嫉妒。   阮阮是他的软肋,见一眼便多一分思念与放不下,吃醋的滋味汹涌得不由理智。   原打?算把什么?都准备好了再?见她?,怕是再?忍不住。不想忍耐了!   楚勋便提起报纸,付钱。   阮蓓点?了几道辣与不辣的菜,地理姜老师为了她?,主动?试尝了麻辣笋丁,说看看到什么?程度,能不能适应。   阮蓓忽然决定请他看电影,就在离得很近的大世界影视厅里。今天的她?不知为何心?很浮躁,仿佛吃饭的过?程中身边也浮着不安定的气场。   姜老师欣喜答应。   是个爱情电影,不过?电影院里人们嗑瓜子喝汽水,孩子哭、大人说笑?,比较吵闹。   阮蓓想起最初和楚勋看的那场《前妻礼拜六》,问道:“如果是你,遇到了这种?情况会如何,离婚吗?”   姜老师认真务实地说:“一点?小矛盾很正常,离婚就没必要。在香港娶个妻子很麻烦,过?日子还不是那么?过?一辈子,生了孩子就牵着带着跟亲情没两样了。”   阮蓓又?想起了和楚勋在铂凰相偎而坐,男人倜傥悠闲,掌心?攥着她?的指尖清爽而暖和。   楚勋答的是:“若是相爱的女人,我会把她?宠爱到分不了手。”   还有她?质疑他亲事时,他给出的解释:“当时未遇上你,想着日子能过?也就凑合。但遇到你后?,睁开?眼闭上眼,心?里惦念的全是你,晓得‘能过?’和‘怎么?过?’,是有着天壤之别的。”   生孩子,谁能接受与并?无感情的男人,生几个小的牵着挂着,抚养上学,跟亲情一样过??   Nono,这绝不是阮蓓想要的生活。   她?宁乐意给予自己独自精致,也不愿沦于市井油盐罔顾此生。   阮蓓便十分清楚,所谓的自我麻痹式逃避,没有任何意义。   她?记得她?在见到楚勋的第一次,便告诉过?他:“我不会犯桃花劫,不过?若将?来买钻石,必然会想起楚先?生的话。”   那么?,她?爱就是爱。他不在了,她?愿爱便爱,不爱便不爱,顺其自然,何必强求。   不晓得为何,今日看电影,她?总觉似有光芒在后?,执着、热切且深邃的一道光。   阮蓓诧异地回头去找,附近昏幽暗淡,背后?一排是两对带孩子的夫妇和年?轻情侣,瞥见后?面有只握报纸的手,修劲有力,但手上似斑驳疤痕。她?蓦地想再?看一眼,夫妇俩把孩子抱站膝上,她?又?生疏地转回来。   阮蓓浅笑?地应道:“姜老师说得听起来不错,平平静静过?一生,许是更多人的追求呢。”   隔着两行座位,楚勋耳听着阮蓓这番说辞,心?下便钝钝地生痛。原来她?要的是平平静静一生,而他却未能给到她?。   但他回来,她?所要的,他会给她?多倍的弥补。这个他心?心?念念,激发着楚勋重新拥有站起力量,并?恢复如初的珍宝女人!   二十三个月。他攥了攥口袋中的首饰盒,里面盛着一枚精美绝伦的红钻耳环,眼前又?浮现起那场临时决意的任务。   当身处掩护机组的最后?时刻,撞过?去的那瞬间,楚勋脑海空白得唯独尽忠歼敌。撞击的千钧一发,他跃出了驾驶舱,昏迷许久之后?,才侥幸被友盟军发现。   彼时,他已伤得奄奄一息,脊骨折断,盟]军]军]医在他数日后?醒来告诉说,对他进行的医治将?可能导致暂时或长久失忆,但若不进行施救则危及生命。   楚勋选择了前者,在闭上眼睛前,他委托身边之人,务必将?他在澳洲定制的订婚红钻耳环,其中一枚留在自己身边,剩下的交给阮蓓。楚勋亦在笔记本上记录了点?滴琐碎,生怕自己遗忘。   所幸过?程相当成功,而连大夫都惊诧于他惊人的毅力,楚勋在数月后?便恢复了记忆。他与大哥刘博堂和小董联系,晓得阮蓓随同梁笙去了香港,心?里稍舒口气。   楚勋从未怀疑或动?摇过?与阮蓓的感情,只他当时脊骨未愈,不知能否站起,在复健期间便强忍着未让她?得知消息。   他不会让她?离开?自己的!   阮蓓问过?他类似的话,楚勋答过?只要是相爱的女人,便绝不会有离婚这种?事发生。   男人睇了阮蓓一眼,便起身走出。   阮蓓看完电影回到家?,马来太太孙苏珊看见她?,欲言又?止地说:“我刚才好像看见你门口有人站了会,别是你那位老板兄长来了。”   实在是,帅,帅得让人心?花乱颤啊。   但那位是……在照片上的啊。   孙苏珊实在不敢多说,只得这么?嗫嗫嚅嚅。   梁笙被两个孩子捆着,一个刚学会走路,一个还在喂奶,哪儿得闲功夫来香港。   阮蓓点?头谢过?,揣着心?思上楼。她?已经决定了,扔掉所有的酒瓶,这就是现实,她?没必要麻痹。   她?刚才回复过?地理老师,看电影是为了答谢他请吃的饭,自己并?无成家?的心?思,他那样周全的男人,应适合更好的妻子。而阮蓓决定周一便向学校申请,赴英国进修硕士的资格。   她?忽而觉得好笑?,走到房门前掏出钥匙,一阵风把花香吹进了鼻息。她?这个窗口选得恰好,外面就是一树玉兰花,春与夏交淡香弥漫。   进屋便把所有酒瓶子都装进一个袋子里。还有两瓶是没开?启过?的,想想有点?心?疼钱,为了买这两瓶红葡萄酒,她?搭进去了一个多月稿费。算了,硬起心?,也收拾进袋子,送给马来太太好了。从此她?不再?需要这些。   再?出门时,花香又?扑鼻而来,她?这才注意到并?非玉兰花的香味。蓦然转头,才看到搁在窗台上的花束。刚才进门竟未注意看,只见是一束锦簇绚烂的玛格丽特,上面嵌有便签。   她?只觉心?扑扑地跳,电影院里那只烧伤却线条修劲的手腕又?浮上眼帘,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?。   像孩童得到了糖果,生怕飞走。阮蓓紧忙拿起便签——钢笔字笔体?端重,遒劲修逸:送给吾挚爱阮阮。   原来有时候,字迹也是会发声的,只有一个人这样称呼她?。   玛格丽特花,期待的爱,骄傲满意,欢喜,要想念我。   阮蓓就说过?的,一定是他,她?始终笃信必能等到重逢的时候。   马来太太那副欲语还休的模样,显见人刚来过?。从电影院出去,需要买花吧,买花需要时间,而花香也明显是有动?作携风拂过?,才会愈发浓郁。   然并?没看到有谁下过?楼。   阮蓓眼眶湿润,便搁下酒瓶,笈着脱鞋往楼上顿步。两瓶昂贵的法国红被碰翻在地,她?也未来得及心?疼。   窗台边站着的男人墨发微拂,已然心?有灵犀般转过?来。是她?迄今为止见过?最为清隽的男人,修挺的身躯,笔管条直,看一眼便觉是个令人崇慕的军]职。她?就知道会是他。   阮蓓卯了卯唇,失语稍瞬,又?做娇凶嗔道:“送人东西不署名,这是楚老板的作风?我早知道你的身份,可以原谅你隐瞒,但不必再?刺青,手上这道痕便留作见证。”   楚勋英挺身躯俯下,宠爱地轻理女人鬓角发丝:“让太太久等,是我不对,之后?由你说了算!”长臂绕过?她?,啄吻上那嫣红动?人的樱桃唇。   她?缱绻地倚近,恨不得深刻到骨子里,忽而踢掉脱鞋踮起脚尖。   [挚爱如斯,一往情深]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hu99.Com)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,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,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,如果喜欢,请支持正版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